盲点

第24章 恨意

日子就这么在平淡中度过,温祈每天不间断地发信息“骚扰”时寄寒,有时候抱怨刘施沂压榨员工,有时候十分臭美地发张自拍,有时候是自己做的甜点等,都是温祈生活的点滴。

时寄寒有时候回一两句,有时候不回,两人的处境完全颠倒了过来。

“嘶~”温祈一个走神,手指又被切刀割了一个大口子,鲜血立刻涌出来,在一旁的钱为忠见到,立刻停下机器,着急地找创可贴,温祈忙说自己没事,他已经习惯了。

这些天来,他都已经不知道被割了多少次了,手指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创可贴,曾经光滑的手变得伤痕累累,钱为忠劝道:“不然还是我来吧,反正你也做的差不多了,也算有心了。”

温祈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钱为忠看着已经下定决心地温祈,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希望对方能珍惜温祈这一片真心。

温祈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已经光滑如初,至少不会吓人了。

他犹豫了一下,给时寄寒打了个电话,时寄寒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有事?”

温祈开玩笑道:“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

“……”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我这还忙着呢。”时寄寒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在电脑上输入病历,他并不是拿乔,他面前确实坐着病人。

“别呀,我是有事找你。”温祈生怕他真挂了,急忙道,“就是,晚上能和你一起吃饭吗?我在餐厅订了位子,有东西要给你。”

温祈不自觉地捏着一份文件的纸,力度大得简直要把纸捏破,他忐忑不安地听着对面的呼吸声,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也会这么患得患失。

“好啊。”时寄寒很轻易就答应了他,“把地址发给我。”

温祈心花怒放:“我去接你吧。”

“不用了,我可能要晚一点,你先去吧。”

“好。”

温祈特意提前下班,电梯门打开,迎面走来他的助理,助理打了个招呼,温祈笑眯眯地回了,临走时还亲切地嘱咐他今天可以早点下班。

于是助理和一众员工目送着温祈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停车场。

某个员工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道:“温总监今天是捡到钱了吗?怎么心情这么好啊?”

助理面无表情地说:“可能是因为春天到了。”

温祈火速赶回家,站在衣柜前把所有带我西装都拿出来穿了一遍,最终选定了一套白色的西装,内搭一件浅蓝色衬衫,领上还别着个白色领结,衬上他白皙的肤色,就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一般。

几分钟后,温祈心满意足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懒懒地抓在脑后,仅有一两缕垂在额前,眉眼精致秀气,唇不涂自朱,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明星。

这家西餐厅很多人来,味道是公认的好,预订都要提前一个月才能有位子,温祈是托了叶赫的关系才订到,侍者将温祈引到二楼窗边坐下,这个位置视野绝佳,街上的车水马龙璀璨灯光尽收眼底。

温祈收回视线,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时寄寒应该不会这么早来,他惆怅地望着餐厅的入口处,仿佛只要把门盯出个洞来就能早点见到时寄寒。

就这样过了大概半小时,时寄寒还是没有出现,温祈坐立不安地摆弄着手机,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但是又怕打扰时寄寒,只好干等着,偏还不敢发脾气,他知道时寄寒这段日子是在考察他,只要他露出一丝和以前一样的脾性来,时寄寒会立刻头也不回地走掉,而且再也不会允许他接近。

原来爱一个人可以如此卑微,却又甘之如饴。

温祈把手伸到口袋里,绒布小方盒坚硬的触感使他心下稍安,这时,面前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温祈?你是温祈吗?”

温祈抬头,一个有着娃娃脸的青年站在他眼前,有点眼熟,温祈道:“你是?”

“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青年不满地撅了撅嘴,这个动作他做得恰到好处,既有少年感又不娘,他随后自我介绍道:“我是孙焕啊,还记得我吗?以前我们经常在skan那家酒吧一起玩的。”

温祈仔细想了想,终于把他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温祈淡淡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说起来,都没在酒吧之类的地方见过你了,怎么?真打算收心了?”

酒吧之类的声色场所温祈回国后就没再去过了,年轻时虚荣,喜欢用金钱粉饰脆弱的自尊心,或者故意和家里人对着干觉得新鲜刺激,但久了会发现也就那样,现在年岁渐长,人人鬼鬼看得多了才明白,再名贵的烈酒也比不上深夜回家有人为自己亲手煮的一碗素面。

温祈不咸不淡地回应了几句,很快,孙焕和他告别,他眨眨眼道:“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哦。”

温祈哭笑不得,孙焕还是没变啊,孙焕一转身,猝不及防和侍者撞上,他没站稳,直直摔坐在温祈怀里。

温祈条件反射般抱住孙焕,一时间察觉不到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

侍者道歉后孙焕挥挥手让他走了,温祈推了推孙焕示意他起身,孙焕却重重往后一靠,抬起一张妩媚的脸:“温祈哥,我刚刚说的是真的,你考虑一下?”

温祈闻言立刻冷了脸,“趁我还没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给我滚。”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了,去了趟外国回来倒是跟贴了层金似的,碰也不得。”孙焕翻了个白眼,恰巧他的同伴过来,他便挽着对方的手走了,一看就是又傍上了个金主。

温祈不再理他,但是一天的好心情难免还是受到了影响,他给时寄寒打了个电话,这种时候,他渴望听到时寄寒的声音,然而打了好几遍都是无人接听。

在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静静停在路边,再普通不过的外观在一众豪车旁显得毫不起眼,时寄寒坐在车里,将闪烁着来电提示的手机丢到一边,手机在锲而不舍地亮了一段时间后终于熄灭,车内重新归于平静。

就在几分钟前,时寄寒到达餐厅对面,刚停好车,抬眼便看见温祈和一个什么人抱在一起,他的记性比温祈好,一下子就想起那人叫做孙焕,以前温祈去酒吧必点他作陪。

思及此,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心头,时寄寒说不清这股愤怒的来源,就是觉得刺眼极了,他发现他再看温祈,心里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路灯倾泻在车顶上,时寄寒的脸一半浸润在灯光下,一半沉没在阴影里,须臾,引擎声响起,汽车犹如一条滑鱼瞬间钻入车流中消失不见。

*

西餐厅早已变得冷清,这个点该吃宵夜了。温祈握着手机,脸色发白,侍者过来礼貌地问快要到闭店时间了是否需要上菜,温祈喃喃道:“再等等……”

他有心想去找时寄寒,但又怕错过,后来他选择打电话给周静,旁敲侧击地询问时寄寒的行踪,周静惊讶地说:“时寄寒?他早就下班了呀,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我就是想去找他,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原来是这样,他在家的,刚刚我还和他视频通话来着呢。”手机传来的声音带着柔和的笑意,但温祈此时却如坠冰窟,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温祈强打起精神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呆呆地看着半空,刚开始的期待和喜悦早已被破坏殆尽,只剩下满心的茫然,在这中间,温祈想过无数种时寄寒不能来的理由,例如临时来了个病人要做手术,或者是路上堵车,手机丢了,甚至出了什么急事他都想到了,可唯独没想到时寄寒是故意的。

为什么?

他今天是哪里惹时寄寒生气了?还是说,时寄寒就想吊着他玩,存心让他尝一尝满心欢喜被亲手打碎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如他所愿吧,毕竟,这也是自己欠他的,温祈自认为自己了解时寄寒的心思了,他让侍者上了菜,面对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机械地吃起来,一旁有小提琴手在演奏,曲调哀怨凄婉,倒是应了当下温祈的心境。

裤袋里小方盒硌得他有点疼,对面椅子上摆着的蓝色妖姬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他早已想好,时寄寒要是进来就给他送上一捧蓝色妖姬,然后两人就着音乐进餐,因为他不知道时寄寒爱吃什么,也不好意思问,所以他把餐厅里销量前五十的各点了一遍,他会替时寄寒切牛排,会偷偷观察时寄寒更喜欢哪种菜,他会逗时寄寒开心,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把戒指送给时寄寒,就说只是普通的礼物……

可是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温祈喉头发堵,他再也吃不下,他放下刀叉,委屈和伤心几乎要将他整个淹没。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怨恨时寄寒呢?这不是他以前经常做的事吗?

时寄寒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有什么错?错的一直是他,是他负心薄幸,是他冥顽不灵,是他痴心妄想,可他,还是不想放手,他已经不能没有时寄寒。

最后温祈两手空空地来到了时寄寒家楼下,本以为时寄寒不会轻易见他,但出乎他意料,时寄寒很快就下来了,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还是温祈先开口了,“吃饭没?”他笑了笑,轻轻地嗔怪道:“我一个人吃了两人份,有点撑呢。”

“你这是在怪我?”时寄寒挑眉,“我以前等了你那么多次,你就等我一次也不过分吧?”

这尖锐的话语刺得温祈脸色一白,他赶忙解释道:“没有,我等你多少次都可以,只是我有东西要给你,所以希望你能来。”最后几个字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嗫嚅着说出来。

他不敢抬头,怕看到时寄寒冷漠讽刺的眼神,他不明白,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时寄寒就像是恨他入骨,话怎么伤人怎么说。

时寄寒也没让他进来,就这么低头看着他,温祈拿出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对戒,样式简约低调,和以前弄丢的戒指有点像,但比那精巧,可见温祈是花了心思的。

“这是我亲手做的,本想在吃饭时给你。”温祈笑着说:“不过现在给也一样,就当是以前弄丢了戒指的赔偿。”

要是没有亲眼看见温祈和孙焕抱在一起,他险些都要被温祈这一番心意打动了,现在时寄寒只觉得恶心,他不明白温祈是怎么一边和别人卿卿我我一边又深情款款地给自己送戒指的,想到这,时寄寒怒从心起,他一把推开温祈的手,冷冷道:“够了温祈,你的把戏就到此为止吧,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你爱给谁给谁,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温祈愣了,脱口而出:“什么把戏,什么叫爱给谁就给谁,这本来就是给你的,你不要,我还能给谁?”

时寄寒嗤笑了一下,不屑道:“温祈,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真心实意地做点什么,别人就必须被你感动得死去活来?”

他一把拽过温祈将他压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人惨白的脸,一股报复的快感油然生起,他怜惜地用食指刮着温祈的脸颊,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还不明白吗温祈,这些日子我都是在报复你,你该不会真以为你为我做的这些真能打动我吧?”

声音是那么残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残忍,像一把尖刀直直插入温祈的心脏,痛得他骨血发冷,连胃也开始**起来。

温祈眼眶发红,前段日子那个擦肩而过的吻就像一梦,恍惚中他听见自己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时寄寒不语,他默默看着温祈悲痛的样子,然后他放开了温祈,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祈无力地滑落在地,胸中似有哀鸣,但仔细一听,只是风吹的声音,他只是在无声地流泪,旁边滚落着戒指盒,他拾起来,拍走上面的灰尘,然后珍惜地放在胸前的口袋里,时寄寒,你也会玩欲擒故纵了呀,只是为什么你不能多一点耐性,多骗骗我呢?这样的报复,对你来说真的足够了吗?

时寄寒从窗帘后面看着温祈摇摇晃晃地走出大门,暗自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