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一一七 你就喜欢找虐么?

一一七 你就喜欢找虐么?

耳畔弦音,终未断绝。有什么温暖明亮的东西在身旁跃动,一点点驱散着透骨苦寒。可那温暖太过遥远,如何才能再近些,近到可以整个人融在那光明里……

她昏昏沉沉地向着那温暖的东西伸出手去,然后--

啪的一声,手上吃痛,被狠狠打了回来。

雪晴然猛地清醒,翻身坐起来,揉着被打红了的手道:“你打我做什么!”

九霄说:“打的就是你!你干什么?把手往火堆里伸?你是那不要命的飞蛾么?”

雪晴然呆呆坐着,渐渐想起了此前的事,不禁脱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骗了我的琴跑到河边,擅自弹奏。结果弦梦失控,将自己缠到河水里去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我赶到了拎你出来,你的小命,还有我那价值连城的琴,就全都完事了!”

雪晴然往火边靠了靠,声音有些哑:“我知错了,以后再不会这样做。”

“什么?”九霄愣愣地抬起头来:“你刚才说什么?我不是听错了吧?”

雪晴然说:“今天是我错了,我再不会这样。”

半晌,九霄低声说:“我以为你死都不会认错。”

雪晴然这才明白他刚才那一问并不是因为没听清,不禁哼道:“谁像你。那么爱计较。”

九霄反而笑了:“我不计较,快过来吃些东西。幸好我下水救你之前还留了个心眼,把吃的拿出来放在岸上了……”

“……我就要死的时候,你还在用心保护着食物?”

“若非如此,现在哪有的吃。”

雪晴然沉默了一会,感到没话好说,只好凑过去接过他手中那点东西,对付着吃了,一边挑剔道:“什么东西破破碎碎的,真是忍够了。”

九霄说:“吃完了就去睡觉,哪来那么多废话。”

雪晴然哼了一声,在温暖的火堆旁躺下,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男女有别,你到那边去,离我远点。”

“这祠堂一共就这么一点地方,虽然是你的地方,也不用这么挤兑我吧。”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地方?”

“上面不是供奉着你的画像么?”

“什么?”

她愕然起身,借着幽暗火光,果然见到一幅画像--上面画的却是个年幼的小女孩,手中持着一只碗。

“你当日在王城施粥赈灾,天下人不知多敬重你。横云处处都有供奉你的祠堂,怎么你竟不知道么?”

雪晴然望着那画像沉默良久,终于无奈地笑了。

“天下的人……何其善良。”

毕竟是受了惊吓,又在郊野,实在很难睡得安稳。半夜时分,雪晴然从梦中醒来,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僵硬。正想活动,却听不远处传来两个喷嚏声。她睡眼朦胧地回过头,见九霄远远地坐着,身上只得一件里衣。

“大半夜不穿外衣,发的什么疯……”她喃喃念了一句,裹紧身上的衣服打算继续睡。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身上哪来这么多衣服--睁眼一瞧,可不正是九霄那件青色外袍?

她这才明白,连忙起身过去,将衣服扔回他身上:“师尊,你又不坐在火边,又不穿好衣服,不怕冻死在这祠中了?”

九霄恨道:“不是你说男女有别,叫我离你远点的么?”

雪晴然说:“那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把衣服脱了,不是比坐在我旁边更失礼么?”

九霄顿时气结。半晌才仰天长叹道:“我究竟欠这妮子什么了!”

雪晴然说:“是啊,叫你不要来,你非和小白抢着要带我来,这可不是病的不轻。”

九霄将衣服穿回身上,慢慢倒在一旁:“随你怎么说,我也累了,要睡一会。你别让火熄了。”

他的声音果真十分疲惫。雪晴然有些奇怪,便悄悄走过去看了一眼,因这一夜是朔夜,看得并不清楚,顺势在他额前脸上胡**了一把。九霄顿时跳起来,抓狂道:“你做什么?男女有别啊!”

雪晴然将他拖到篝火旁,笑道:“少说借口。你着凉了,今天特许你和我一起坐在火边,下不为例。”

九霄又长吁短叹不知说些什么,忽然传来个奇怪的声音,顿时四下寂然。雪晴然愣了一回神,忽然悟到那是他肚子叫,顿时有些明白了:“你并没有在入水之前放下食物吧?那些东西碎碎糟糟,其实是浸了水之后摘拣出来的对不对?你全给了我了,所以肚子才会饿……”

两下无声。雪晴然侧目看着他,不解地问:“你这般辛苦与我跑出来,到底为了什么?”

九霄拿起一根树枝往火堆余烬里戳了戳:“你若想知道,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尽管问。”

“你背后那朵红茶花,是谁刺上去的?”

雪晴然怔道:“你怎会知道我身上有朵红茶花?”

“我将你捞出水时,你衣衫不整,所以--”

话未说完,雪晴然已经一巴掌扇到他脸上。九霄回过头,见她满眼都是泪水,忙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想太多了。衣衫翻卷,偶然瞥见而已,并不曾轻薄于你。你也与我相处了许多时日,理当知道我的为人--”

“不要说了!”雪晴然打断他的话,泪水已经不可自抑地流下来,“谁管你有没有轻薄……这朵茶花就是不能看,谁都不能看!”

九霄看了她一会,忽然将手搭在她头顶,低头对她笑道:“丫头,那个人现在何处?为何留下这朵茶花,却不能与你相守?”

雪晴然掩面悲泣道:“你不要再问了!我们快些去找我父亲,去找流夏!”

说罢果真起身就往祠堂外走。九霄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取过琴来急速一拨。

弦梦翻卷,外面苇丛里顿时响起一片嘈杂响动。雪晴然这才猛然停下,警觉道:“什么人?”

火把渐渐亮起来,原来四周竟埋伏了这许多人马。为首的一人走出来,赫然是苏尚书,指着雪晴然不由分说大骂道:“雪晴然,你不遵皇命,待罪潜逃,又鼓惑驸马,更与下贱琴师私奔,辱没皇族姓氏!老夫今日就替圣上清理门户,将你这不知耻的丫头打死!”

雪晴然冷笑道:“雪氏皇族内务,一个姓苏的在此大放厥词,将这么多脏水泼到一个后辈身上,究竟什么叫不知耻?苏大人,我若没记错,你是户部的尚书吧?怎么管起刑部的事情来了?”

苏尚书早就看她不忿,难得有这样个机会,生怕给她跑了。当即先不忙着回嘴,吩咐左右道:“还不把这丫头抓起来--”

话音未落,突然脸上挨了一掌。周围立时大乱。苏尚书又惊又怒,抬头望时,却见九霄挡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斥责道:“我本念你年高位重,谁知你这样不识好歹!‘丫头’丫头这也是你叫的么?”

众人无不目瞪口呆。旁边一个随行下官总算还得一丝清明,回头道:“区区琴师,竟敢对尚书大人无礼,还不一并抓了!”

一干人等回过神来,即刻便要上前。九霄举起手中玉牌,高喝道:“皇族玉牌在此,谁敢碰雪晴然一个指头!”

苏尚书顿时雷劈一般呆住了。

九霄退回雪晴然身边,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急着去寻雪亲王么?我们这便走吧。”

两人就要离开,苏尚书忙说:“雪慕寒已经班师回朝了,你们还往哪里去?”

九霄顿了顿,回头道:“回去若发现你所言有假,莫怪我诛你的九族。”

返回王城路上,雪晴然不止一次偷听到苏尚书暗中嘀咕,说九霄那块玉牌不可信啊不可信,说什么也要稳住他,等回到王城证据确凿了再将他和莲花公主一并醢了解恨。

这期间九霄每天只忙于练习编结弦梦,对回到王城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毫不在意。一行人快马加鞭,不出半月便赶回王城。

这一夜月朗风清。雪晴然独自坐在营地一角,忽然九霄抱着琴过来找她。她只出神地望着篝火,并不抬头。“你若到此时才想和我结伴逃走,可是太晚了。明天就要到王城,我就算死也要去见我父亲。你要跑,一个人跑吧。”

九霄踌躇了一会,字斟句酌地说:“我来,是为茶花之事向你赔罪。”

雪晴然立时沉下脸。九霄忙说:“若你不想听,我还有另外一事。”

“快说快滚。”

“……你好歹也是我的弟子,怎么能这样说话!”

“这就是你要说的事?”

九霄翻了她一眼,语气却软了下来:“若那朵红茶花的主人不在身边,就将这位置让给我如何?。”

雪晴然回过头:“什么?”

“我说我想--”

“不用说了,我已经听清楚了。你是想到回王城以后的事,所以吓得疯了。”

九霄摇摇头,握起她的手:“不必插科打诨。我知你不应我只是心里还有他罢了。”

雪晴然立刻抽回手:“岂止是有他,是有好些人,个个都排在了你前面。”

“我虽不在前面,却也有个排名的,是也不是?”

“是是是,从后往前数也是很快就可数到的。”

听了这心不在焉的一句,九霄当即展颜道:“如此,你理应当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