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凤主:夫君,请俯首

九十 夜寻千红闻天机

九十 夜寻千红闻天机

这一晚雪晴然总是难以入睡,云锦花起舞的样子时时浮现在黑暗中,美不可言,待要细看时,却又消失不见了。这样折腾了半夜,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穿了衣服,悄悄溜出院子,来到一间房门外低声唤道:“小白,小白……”

白夜开门时已经穿戴整齐,只剩头发散着,大大的眼睛里有一丝分明的不满。雪晴然陪着笑闲扯道:“小白,怎么你这额带睡觉都不摘下来的么--”

白夜打断她:“公主又想去哪里?”

雪晴然扭捏了一会,左顾右盼地说:“我想去千红的帐篷看看。”

白夜冷冷地说:“明日我病了,谁也别来叫我做事。”

她连忙点头如啄米:“好好好,谁敢吵到你补觉我杀了他。”

两人再次从宜莲的旧院子旁边翻墙出去,一路来到了那片空地。此时已近夜半,四下空无一人,只在帐篷外有两个男人,像是在放哨。雪晴然顿时心下生疑,因他们身为流浪艺人,想必并无许多钱财,此地又是王城深处,不会有野兽相袭,这放哨之举委实怪异。

便回头道:“小白,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听听再说。”

白夜一把拉住她:“公主,若有事相求,理当直接去说,若要探听其他,该由我去。”

雪晴然说:“看样子,我所求之事多半他们不会答应了,不妨先去听听情况。”

遂顺着一旁住宅花木的阴影悄悄靠近空地,看看离那放哨之人近了,便停下来凝神谛听。

帐篷内果然有人在交谈,但声音压得很低。雪晴然冒险又靠近了些,使出浑身解数听着,总算听得清楚了。正是云锦花银铃般的声音,却似带了许多焦虑:“若非金钱草背叛千红引来他小徒弟,我父亲何至如此!结果两人同归于尽,却让他那弟子趁机拿走了百花图!”

又有个中年女子的声音道:“我等报仇无望,也不愿掺进这俗世纷争,但那百花图若是落入雪氏皇族手中,怕横云各地的守药千红都将有大难。”

云锦花叹道:“公子既不愿杀了金钱草那位弟子,我等也不会再提。只是日后若有机缘见着那幅图,还望公子将它毁了。”

忽又有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插过来:“公子也不能报仇,也不想夺回家业。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离了这伤心地,随我们千红一起走遍天涯海角,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好久都没有人回答,云锦花轻轻一笑,和声道:“公子可是有牵挂之人在此?云锦花却要进上一言:公子在此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公子立身之地,永远不在横云。”

方才的少女又说:“周焉,兰柯,甚至是无冬之境,凭公子的本事,去哪里不好,偏要在这个天下最讨厌的地方受罪!金雀一想起来,心就悬着。云锦姐姐,你就劝劝公子嘛--”

云锦花叹道:“若早知公子还活着,千红一早将公子接去了。公子确是极为谨慎,若我云锦也能这般谨慎,百花图也不至于流落横云。”

少女抢道:“那图本是个祸害,丢了就丢了!叫信鸟通知守药千红躲起来就是!咱们还有万花诀在,那横云百花有何了得!公子若有个什么,咱们可对不起伯伯和父亲。公子,你就跟我们走吧,千红都将公子当成嫡亲的兄弟!”

四周响起一片附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那个一直未曾回答的声音终于响起:“我还有两件事未完,下次你们来时,我再走吧……”

黑暗中,雪晴然被这个熟悉的声音惊到,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不料正踏在一颗碎石上。那两个放哨人听到声音,立时喝道:“什么人!”

雪晴然心神俱乱,转身就跑,不留意竟直接跑到了白亮的月光下。冷月如霜,照亮了她的锦衣黑发。白夜在远处见到这幅光景,立即赶过来,也顾不上许多,将她一把拢到怀里,如一道电光离了此地。

翌日是上朝的日子。雪晴然前晚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天刚亮又被叫起来梳妆,难受得恨不能死了算了。白夜如前夜所言,告病留在房中蒙头睡觉,并放出话来:敲门者死。因此这一日就只剩玄明带人跟在她的车后面。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皇宫,随从停了车唤道:“公主,到了。”

车内寂然无声,那随从又提高声音唤了一回,依然没有回答。

众人都有些不安,忙去告知雪亲王。雪亲王赶过来,一掀车帘,却见某人倚在车厢一角,睡得正甜。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在这里守好,等公主醒了,就直接送她回府。”

然后一个人去了王殿。

这时的早晨已颇有些寒意,雪晴然睡了没多久便冷得醒来,发觉车停了,连忙动身下车。玄明低声说:“公主快别下来,上朝时候已经过了,雪王爷让公主先回府。”

雪晴然窘得只好傻笑,又坐了回去。车子就这么白白出来溜了个弯,又回去了。走到半路,她忽然想到一事,忙唤道:“玄明,今日千红的艺人还在吧?我们去看看可好?”

玄明说:“公主不用回去休息么?养好精神,再带个侍女过来可好?”

雪晴然只好安分下来,想到云锦花的舞姿,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黯然神伤。

走了不知多久,忽然隐隐传来了琴瑟之声。她如同听到一声炸雷,惊喜之余声音居然都有些发颤了:“这是到了哪里了?”

玄明一笑,温和地应道:“既然公主急着看,就先看了再回府休息也不迟。”原来他听到她在车中叹气,早将车转向千红舞场的方向了。

雪晴然只差没有欢呼一声,当即下了车,绕到个远远的僻静之所。四周人多,但都专心看舞,并无人发现她。

此时正在跳舞的是个身材玲珑娇小的少女,约有十三四岁,身上的花朵却不少。雪晴然悄声问:“玄明,那些人身上的花,为何有的多有的少?”

“回公主,听说是会的舞越多,身上花朵就越多。”

她又看了一会,果然那少女年纪虽小,却生得极漂亮,顾盼之间,眉梢眼角皆是风情。她想想又说:“这女孩子身上的花,我从未见过。”

玄明略一迟疑,仍应道:“那是金雀花。”

雪晴然不再多问,专心看舞了。金雀花的舞姿比云锦花更活泼,让人看了心中喜悦。她正看得出神,忽听身后有个动听的声音笑道:“大小姐天天都来捧场,云锦花在此谢过了。”

雪晴然猛一回头,果然是云锦花站在身边,笑靥如花。她心中一凉:“昨天我……”

云锦花笑道:“小姐昨天是扮了男装过来的,可不是?”

原来她所言并非昨晚之事。雪晴然稍稍稳住,仍是朝玄明身边退了一步才觉安心,这才低头道:“千红舞姿实在让人难以放下。不怕姐姐笑话,我有位兄长身子弱,怕是永难出来看这场舞,我只望能学得一步半步,回去也给他看看。”

云锦花略一点头:“好孝顺的小姐。不知小姐尊姓?”

雪晴然被问住,不由得回头看了玄明一眼。玄明向着云锦花一揖,露出个温暖悦人的笑容来:“姐姐既然觉得小姐孝顺,还请成全她,教她一两个舞步。”

云锦花又笑了:“我可不是看小姐的孝心,全仰仗你这一笑呢。只是这舞步本是种玄术,若小姐不懂玄术,可就难办了。”

玄明说:“小姐玄术甚好。”

云锦花竟果真含笑点点头,带着雪晴然向帐篷后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