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第79章 堂上衮衣明日月3

豳州城中最大的钉子户拆分成两半,一条可供四辆马车并驰而过的大路,把庄子从中剖开两半。

按照巡抚大人的话来说,人来人来可以有助流通,财富就是在流通中积累的。人气旺才能聚财。

金百季也没空去理这些事,她最近忙于去练习一种据说可以保养容颜的滚球运动。

巡抚大人教她练过几遍,可她的滚球从来没有碰倒过一个金瓶子。巡抚大人说她只要把瓶子碰倒,就送她了。她就不信,自己手里的球,哦,不,巨大的夜明珠明明比那些瓶子要大多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把瓶子击倒!

巡抚大人开始还是很有耐性的手把手去教,嘴里还不住的说着些角度啊、惯性啊、旋转力度啊什么的古怪道理,到了后来就木着一张脸,什么都不说了。问急了,会憋出一句出来:“为什么?没有为什么,这是智商问题!”

金百季急了,这明摆着是鄙视她!

她的谋士那么多,不相信就比不上区区一个官!

于是她日练夜练,为的就是要争口气,到了后来,觉得自己右臂因为用力的缘故,迅速强壮起来,似乎比左臂大了一倍。

她在祖宗牌位前流着眼泪祷告:“祖母啊,娘啊,女儿今天终于通过苦练变得强壮了!你们当年说我过于瘦弱在人群中恐会被人味熏死的预言永远不可能实现了,女儿今天的手,完全可以用来打老虎!”

她说到激动处,为了展现神威,握着拳头“喝”的一声往供桌敲了一下。

“哇呀……痛!”

庄子附近歪着头看热闹的乌鸦全部被吓得拖老带幼另投别枝了。

大夫看完说:“小姐的臂筋有些微拉伤,皮肉发肿,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日,不可用力过猛!”

巡抚大人来探病,见到金百季的手臂缠着布带好像断了一样吊在胸前,笑得打跌。

金百季恼羞成怒,忍不住便要破口大骂。

巡抚大人一个转身,捧给她圆圆一样东西。

“夜,夜明珠?”她的眼睛立即瞪得比那圆珠还要圆。勉强装出不屑的神色:“这么小,怎么打得到瓶子!”

“谁说这是用来给你做球滚的,这是给你磨成粉,涂在墙上的。我家的墙都涂了这个,可以节省灯油。”

“……”

“你想要保龄球那样大颗的,我也准备送你几个,不过你得先好起来,还有,至少也得打一局漂亮些的给我看看。”

“……”

此后,豳州首富金百季跟新任的巡抚大人,成了很铁的好朋友。

豳州城的环境改造计划进行得如火如荼,不过太傅大人很明白一件事,攘外必先安内,内调理好了,就是时候对付外了。

豳州城外山地上住着的苗人,跟平地上的汉人,一向矛盾很多。

她们很少种地,靠山吃山,蛮荒瘴疠,深山老林,养就了桀骜不驯的性子。

汉人们也看不起苗人,偶见到个把进城,必定是没有好脸色脾气的。

苗人知道汉人看不起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偶尔有些脾气特别臭,行事特别彪悍的,遇上什么不顺心不顺景的事情,约上几个族人,冲来打闹一番,抢劫下店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

城里的汉人就是比别处硬挺,也怕了苗人的蛮不讲理,一点小事便会拼命,更是避之如蛇蝎。久而久之,双方关系越来越差。

现在城内正在大搞建设,巡抚大人带来了大笔的金钱,最重要的是有一颗爱心,大家都被这希望工程激励得两眼放光,恨不得一觉睡醒就过上了幸福生活。

然而,在这种美好理想的外缘,也有人双眼放光的盯着,不过迸发的是妒忌的红光。贫富悬殊,进一步激发了民族矛盾。

巡抚大人收到探子的密信,苗人们准备组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型抢劫活动作为对自己这个好官的盛大欢迎仪式。

笑笑收到这个密报后,皱了皱眉头,然后就叫了钟仪来关起门商议。

两人商议了个多两个时辰,太傅大人独自离开,然后找到忠心耿耿在外头守卫的钟仪亲信,低声嘱咐:“给参领大人拿套被褥……别吵她,她睡饱了就得去干大事了。”

钟参领这一觉睡得好长,到了第二天下午,太傅大人忍无可忍的跑去掀她的被子,捏她的鼻子。

钟仪张开嘴呼吸,继续睡。

笑笑忍不住要踢她屁股,钟参领嘴里冒出句:“喂,别太过分!”

“你醒了?”笑笑放下脚,如释重负。

“早醒了!你捏住我鼻子,我怎么起来。”

笑笑连忙讪讪缩回手,不能怪自己迟钝,这人一双眼睛睁跟没有睁根本没有差别。

钟仪坐起来,慢腾腾的穿衣服,收拾东西。

笑笑皱眉:“你就不能快点?等你出发天都黑了,还不如明天再走。”

“那就明天再走。”钟仪把手里的东西一放,似笑非笑:“反正是你急又不是我急。”

倒真没有见过如此惫懒之人,笑笑想想道:“这不是我急不急的问题,你是为了朝廷办事,既然拿了工钱,就有责任在身,这是你的责任不是?”

钟仪要做一个有责任的人,所以她最后还是出发了。带领着四个随从,抬着好酒,出了城。

太傅一直送到城门,笑着拍拍她肩膀,伸出一根指头。

参领大人摇摇头,好像还没有睡醒,伸出了三根指头,还晃了晃。

众随从都不知道两位大人在打什么哑谜,也不敢问,只是一路跟着。然后发现不大对劲,这一路是越走越高,越走越偏,好像要进山。

“参领大人,这是要到哪里去?”

“去找苗人们。”

众随从的脸一下子白了,大人真是不厚道啊,这天都黑了,还急着去送死么!

钟仪打个呵欠:“谁想现在回去的,我不拦。不过我提醒一句,今天我是约了苗子们的头人喝酒,她们会在寨子里等我去。现在大伙脚下踩着的也已经是她们的地头了。”

这话说的清楚,就是,你们害怕可以先回,反正我是约了人非得去赴约的了。不过这已经是人家地头了,你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是爱莫能助的。

众随从掂量一下,觉得未知的恐怖比已知的恐怖还是更要恐怖一些,于是都快步往前,跟在参领大人马后,那就是黑暗的唯一光芒。

也有人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来的时候跟太傅大人互相打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嘛?

钟仪歪着头想了半天不说话,就在大家都以为大人坐在马背上睡着了的时候,她好像才想起来似的,说:“那个啊……大概是太傅问我一个人去行不行。我当然认为人越多越好,所以竖三根指头。谁知她根本不跟我讨价还价,直接就打发了我。”

众随从面面相觑,脸色越发苍白。

钟仪却又诡异一笑:“不过这也可以充分看出她对我的信任!嘿嘿,你们该当庆幸,跟了一个深受器重的好主子。”

与此同时,钟仪与随从们口中提到的重要人物,正站在她那一点不起眼却烧了无数银子的小小府邸内,背着手看着庭前飘扬而下的细小雪花。

钟仪啊钟仪,你就别给我拖了,快点帮我搞定吧!

明明马上就能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给我拖上三天呢!

我已经发信让大小夫君他们来这里了,我要不赶快收拾得整整齐齐,稳稳当当的,可是会吓着他们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