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旧事

第22章 人生豁意覆难收2

莺红别苑在城东近郊处,近着一个荷塘,塘上现在满是衰败枯荷。

金鸳的马车送到一里外便停了,笑笑跳下车来,往那院落赶去。金鸳在后面低声道:“小姐,赵世女跋扈,不宜硬碰。”

笑笑点头:“我晓得了。”

进得院来,大声叫道:“姜姐姐,笑笑来了!”

这里正是柳晶的家,她将手下的产业都散了,只余这里,外表布置得简单清雅,里面却备有各种房中器具,常邀了同道中人来此玩乐,说是秘密**窟也不为过。

赵姜今早派出的人回禀说小姐染恙,知道兰陵家的小姐没有被药死,便放下心来。又想昨晚三小姐对这小倌颇有回护,只要他在两人手里,不怕那三小姐不来要人。

于是两人便将烟岚掠来,一边喝酒一边狎玩,只等三小姐自己来投。

两人喝了半天酒,兴头正高,听到笑笑的声音,都精神大震。

柳晶笑道:“正主儿来了,只怕她记着昨晚吃过亏不肯服软,不若你我做场戏给她看看,好杀杀她的威风。”

赵姜笑道:“昨晚她都那样儿了,还能有什么威风!”

两人商量了一阵,转头看着缩在一角脸色发白的烟岚,都邪笑起来。

赵姜先招手道:“过来!”

烟岚看见她的笑容如见恶鬼,想要起身就逃,两脚发软,反倒扑在地上。

赵姜不耐,一把抓住他的脚扯了过来,扒住他衣袍便一番乱撕。

三两下把他扒个精光,柳晶再递过一条红棉索来,将他翻翻转转扎个结实。

末了赵姜拎起他搁在桌上,道:“你若乖乖听话便少吃些苦头,别惹恼了奶奶,剁了那玩意儿让你自己吃下去。”

说罢便上下其手,又捏又摸,又啃又咬,不一会儿,那白玉般的身子已布满红青印记。

笑笑走进厅来,一眼看见的便是这不堪的一幕。

赵姜从烟岚胸前抬起头来,笑道:“悦妹,这小贱人昨晚得罪了你,竟然还畏罪逃跑,今日我特地把他抓来,交给悦妹你好好的罚他。”

说话间,已拿过旁边一根小牛皮鞭子,轻轻往烟岚身上抽了一鞭,笑道:“奴籍擅逃者立处死,这便玩死了他也没有人敢说话!”

烟岚被她一番玩弄,早就吓得半死,又被捆成这般折辱的姿势,当真恨不得自己立即就死了。转头看见笑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瞧着,一张脸惨白得好像死人,一双大眼水汪汪的似要淌下泪来。

笑笑本来满腔怒火的冲进来准备跟赵姜理论,现在见到烟岚这般被欺压得羞愧欲死的样子,心里涌上一阵怜惜,昨晚被戏弄的火头竟减了些。

“不干他的事,别动他!”

上前便要夺她手中皮鞭。

赵姜笑道:“悦妹果真是怜香惜玉,不过他现在已经卖给了我,是我的人了。我喜欢动他,就不是别人能管的事了。”

旁边柳晶插口道:“不过若是知交好友的话,自当别论。”

笑笑心想,跟你们这种人做知交好友,不如跟乌龟王八结交好了!

嘴里说道:“我还以为昨晚同席之谊已经足够,不想倒是我一厢情愿了。”

赵姜听到她语气松动,笑道:“怎会呢,我早就把悦妹当成了知己良朋。悦妹昨晚说得那些花样,我和晶儿都极其向往,迫不及待想跟悦妹一起试上一试。”

笑笑听到这话,才发现这厅中一角矮几上放着奇奇怪怪的用具,有皮革的,有铁器的,有木具的,有布帛的,有几件的形状很像现代的**用具。

她心里暗骂这两人荒**无耻,面上却认真的说:“好啊。”

走过去顺手一摸,将个有着细长颈子的木质胆瓶操在手里。

烟岚一见,脸上透出层死灰颜色,想要求饶,嘴早被赵姜的手捂个严实。他喉头呜呜作响,拼命摇头,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淌。

笑笑一步步走近,“既有了同席共饮之谊,也不妨多个同屋共嫖之情!”

话音刚落,一只瓶子便往赵姜头上砸去。

赵姜见她神态与平日有异,暗自提防,见她动手,忙松了烟岚,闪避过去。

柳晶动起手来,忙偷偷出了房,还把房门给反锁了。

她知道赵姜能打,这兰陵小姐长得瘦弱,打起架来定然吃亏。她是对赵姜绝对放心,但只怕兰陵家的小姐吃亏后迁怒,连忙抽身出来装作不知情。

笑笑逼开赵姜,闪身挡在烟岚身前。眼尾瞥见烟岚白花花的身子,脸一红,低声说句:“得罪了。”

伸手将他提放在地上,执住桌布两角一抖,桌面杯盘哗啦啦在地上摔成一堆。

她抽出桌布盖在烟岚身上,却觉得他身子僵硬,像块石头似的。

想了起来,伸手探到桌布下面,捏住捆他的绳子,用劲一扯,都扯断了。

不料人是松了绑,却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叫唤。

只以为他晕过去了,低头看去,只见他脸色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死人,清美的脸上泪水湿得一塌糊涂,下唇鲜血淋漓还是死命咬着,双目红肿,那双黑漉漉的眼珠毫无神采,竟使她想起那些逆来顺受的待宰羔羊。

她心中一紧,低声安慰道:“没事,等下动起手来,你躲到床底下去。”

赵姜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她,只是冷笑,此刻道:“多情的妹子,你那一筐筐的情话说完了没?告诉你一声,他不过是个生来就给人玩的贱货,他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你想要他,先得求我!若是惹恼了我,我把他丢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去,等他被操烂了操臭了丢栏里喂母猪也不给你!”

话音刚落,笑笑听到脚边风声一响,知道不妙,连忙弯身一抱,把撞向床栏的烟岚给抱了回来。

触手只觉怀中人又是湿又是僵,半晌猛一抽搐,分明一只被湿透了毛的雏鸡样。心里一软,将自己外袍宽了,将他连桌布包了起来,揽在怀内。

忍不住埋怨道:“怎地一个个受了点委屈都想寻死,难为你爹娘生你出来还养这么大,还不如当初就生块烧肉好了,还有点口福。”

烟岚羞愤求死,却被拉了回来,脑子乱成一锅粥似的,蓦然听到这句,浑浑噩噩的想:原来曾经有很多人在她面前寻死!

赵姜看得嫉妒,怒道:“兰陵悦,你这算什么!他不过是个千人骑万人睡的贱货,也值得你这样!”

笑笑只顾隔袍抱了那被弄惨了的少年,一只手轻轻在他背后轻拍安抚,一面扬眉道:“他也是人,你不该像个畜生那般玩弄他!”

忽觉袍下猛地一颤,烟岚将头抵在她肩窝处,搐了几下,终于哇的一声把憋屈都哭了出来。

赵姜大怒:“你竟敢说我是畜生!兰陵悦,你真是反了!”一拍桌子便冲了过来。

她张牙舞爪,正待上前教训两人,忽地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一个男子冲了进来。

赵姜只见来人十八九岁年纪,身材挺拔,身上一件瑞锦纹淡青色长袍,头上束髻,插一支墨玉直簪,簪长一尺许,隐现孔雀纹,左耳佩一只满月素面无纹珊瑚玦。

这年轻男子静静挡在抱着烟岚的笑笑面前,黑白分明的一双斜挑秀目淡淡望着赵姜,不言不动。艳丽如血的珊瑚玦宝色流转,映照着他静切的眉目与衣衫,温润如玉,偏偏染上了淡淡红尘。

赵姜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孔雀纹的一尺簪,只戴了单边的珊瑚玦,你就是兰陵府中的任君行!”

她眼神炯亮,似是见到了举世无双的宝物,一脸贪婪神色:“来得好,一起来陪我玩!”

任君行面不改色,淡然道:“赵世女喝多了,容我通知府上下人,接送世女回府。”

“谁说我喝多了!”赵姜的手指直戳上他的鼻子,“本世女正在寻欢作乐,你破门而入,还不是急欲自荐么!”

笑笑怒道:“赵姜,你再敢不干不净的欺负君行,我对你不客气!”

“喔呵呵,你这庶女竟敢说对我这世女不客气?”赵姜似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狂妄地道:“我倒想看看你怎样对我不客气。”

她狂态发作,色迷迷的睨着两人,目光左右游移,最后还是落在笑笑脸上,眼神从上至下缓缓游移,伸出猩红的舌头在上唇舔了舔,神情十分猥亵。

笑笑气得脸色发白:“你别逼我!”

“我不逼你,这小倌我也玩够了,你要就拿去,我只要他!”赵姜伸手往君行一指。

她知道笑笑将君行聘为正夫之事,有心羞辱她,言辞更是狂妄。

“欺人太甚!”笑笑怒极。

“嘿嘿,兰陵王府的任少爷孤身闯入人家,踹开我西南王世女的房门,自荐枕席,这样的事传将出去,不知丢的是谁家脸面!”赵姜踏前一步,她**的长腿自袍下伸出,炫耀一般亮在众人面前。

君行一瞥,脸色一冷。

“再说,你若是不愿在这种地方将就,本世女也可给你个宽限。等我回去后让我母王上门提亲,赏你做我的小爷罢。听说任少爷在兰陵家当了几年管家,将个王府打理得是头头是道,我母王可是一直赞不绝口的,兰陵王却是小气,借个人也不肯,既然借不到,索性就娶了来放着。玩厌了就帮我**府中下人好了。”

一面说得得意,一面轻佻的伸手来把君行的下巴。君行侧脸避开,冷目一扫,一道寒光刀一般割来。

赵姜心中一寒,随即被激起怒意,她性子最是桀骜,越是得不到的越是要捞来好好折辱一番,当即冷笑两声。

“摆什么臭架子!随便叫你两声少爷,你还真把自己当东西了!当我不知道你的腌臜事儿,我母王求了多少次了,兰陵王死活不肯借人,你的簪礼还是十八岁才行的,看你还真把自己当清白人了。照我看,从兰陵娬到兰陵悦,兰陵王府上下,都不知多少人爬上过你的禤了,母女同襟,都是因你这个妖孽,还装什么清高!我肯要你当小爷,还是看你有几分颜色,疼惜了你,你还给个鼻子就上脸的……”

话声突歇,头猛的一侧,避过一样黑乎乎迎面丢来的东西,却是笑笑气极,捡起脚边的盘碗便朝她扔去。

一只不中又连扔几只,准头既好,劲道又足,赵姜再顾不上说话,闪了几下,冷不防胸前被一个碗砸中,痛得她哇哇直叫。

一边笑笑已把烟岚塞给君行,把衣袖给撸了起来,竖起眉毛道:“你这烂人,看我不把你的鸟嘴给撕了!”

扑上前来左掌要掴她耳光,赵姜一低头,砰的一声,胸口已中了一拳。

赵姜又痛又怒,叫道:“你还真敢打啊!”一脚踢来。不料眼前一黑,竟踢中了翻起的桌子,自己脚上反而一阵剧痛。

笑笑闪过桌子,奋拳向她头顶挥落。

君行忽道:“别打她头面!”

笑笑听到他这么一说,想起她娘跟自己娘还是好朋友,手臂一偏,劲力略收,砰的一声,打在赵姜右肩上。

赵姜武功强在马上,使的兵器又是长枪,不擅近身擒拿。笑笑仗着身子灵活,在这放满杂物的狭小房间舒展开来,更是如鱼得水,只把赵姜打得节节后退,毫无还击之力。

她被打了几拳,虽不伤要害,但也颇为疼痛,渐渐恶向胆边生,趁着笑笑一拳打来,她一个踉跄,向前摔倒,顺势左肘往后撞出,撞在扑上来的笑笑腰眼之中。

笑笑哎哟一声,捂着弯下腰去。

君行急道:“没事吧!且退下去!”上前要护她。

笑笑忙道:“你千万别过来,跟这**贼动上手,你的名声都被她毁干净了!”

赵姜狞笑道:“进来是两个,我不让你一双打横抬出去我就不姓赵!”站起身来,手里多了个黑黝黝的铁盒子,对准了笑笑。

笑笑一怔,觉得这姿势怎么看怎么熟悉,难道是什么“暴雨梨花钉”之类?

果然赵姜已狞笑着说,“我手中这盒子名唤‘搜魂’,只要这么一板,就能在瞬间发出三百八十枚铁针,你若不想……”

你若不想死,就给我站着别动,将身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半件也不许剩……

她正盘算着要开出更多的条件,忽然眼前人影一晃,目标已经消失。身边劲风飒然,有人已到了身侧。

她应变也算敏捷,迅速异常的一缩,想转身继续用针盒瞄准,不妨脚下滴溜溜躺着只茶杯,她一踩之下,失了重心,整个人往侧边矮几倒去。

她仰面跌下,全身重量全数压在那矮几上,只听“喇喇”一响,那矮几竟被她压塌了半边。

只得“夺”的一声响,三百八十枚搜魂铁针全都射到房梁去了,声音整齐划一,把屋梁钉成了铁丝刷。

这一下赵姜摔得重了,手脚挣扎半天也没爬起身来。

笑笑过去踢了她一脚,赵姜脸色大变,怒目而视。笑笑看到她脚边横着一个酒瓶,瓶里汩汩流出的**碧绿浓香,正是她昨晚被骗喝了的东西。

她心里有个疑团未解,便把剩下的半瓶酒捡起来,塞到赵姜嘴里给她灌下去。

赵姜喝得呛了起来,但落肚的总比笑笑昨晚喝的一小杯分量要多很多。

笑笑把空酒瓶丢在一旁,蹲在赵姜面前看她反应。

赵姜方才惨白的脸色忽然升上红晕来,瞪着她的眼神也不再凶狠,渐渐柔和如水,快要溢出来了。

她瞧着笑笑,忽然嘻嘻的笑了起来:“三小姐,我就喜欢你这外表如柳心性似钢的人儿……你从了我吧……我就不去找别人……”

笑笑惊跳起来,忙去掩她的嘴。

心虚的转头看看君行两人,只见他没什么表情,但是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而他扶着的烟岚瞪大眼睛张大嘴,一副看着怪物的表情。

笑笑忙道:“别误会,我跟她一点关系没有,昨晚也不过是……”

急急咬住舌头,她跟他解释什么呀!

救了他出去从此便是路人了,她这一辈子也不会再去醉月楼的,也不会再见到他的了。竟然还蠢到差点自己招供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忽然觉得手下捂着的赵姜喉咙里呜呜作响,似乎挣扎着要说话,她怕她说出更难堪的话来,连忙用力更捂紧了,喝道:“我跟你不是一路人,再敢胡思乱想说浑话我就不饶你!还有,你的那些欺欺霸霸的心思不准乱转,让我知道你欺负人了,知道一次打你一次!”

伸手在她腰眼捶了一拳:“这拳还你!刚才警告你的话我说到做到,你听到没有?”

赵姜弱弱的挣了一下,没有吭声。

笑笑急了:“你到底听到没有!”

君行忽道:“笑笑,有点不对劲。你松开她!”

笑笑一惊,松开手来,发现赵姜脸色已经变了,变成一种死灰色。

笑笑吓得跳了起来:“那酒有毒!”

“不,不对。”君行放开烟岚,走过来将赵姜翻了个身。只见她背心嵌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铁钩,钩尖都没入她身体,后背的衣服洇红了一大片。

原来刚才赵姜仰面摔倒的时候跌在矮几上,这几上放着的铁钩便刺入了她的身体。

她逞强不说,后来又给笑笑灌了“碧魅”。这“碧魅”是强效**,也是惑人神智的,把她背部的剧痛减到最轻,但也加速了血液运行,令她流血过多致死。

烟岚觉得气氛异样,偷偷走过来探头一看,吓得双目一翻,晕了过去。

君行一把扶了,顺势将他放倒地上,再上前握住铁钩的柄一把拔了出来。

赵姜还没死透,手脚一搐,伤口鲜血泉涌,喉咙格格有声,翻着白眼。

君行冷着脸,猛地将铁钩插下。

笑笑惊呼一声,颤声道:“君,君行,她,她已经死了。”

君行再将铁钩拔出,这回赵姜再也没动。

他方吐了口气,“她刚才倒下时还没死,是我把她捅死的。”手一软,再也握不住铁钩,“叮”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