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孽缘

(310) 狐狸来了

这天晚上,陈副局长来了。陈副局长叫陈海江。他比陈忠孝小三岁。

他的个头比陈忠孝猛点儿,他长得细眉细眼,眼睛总好转来转去。鼻子和嘴也都不大,脑袋也就不太大。他的家就在肖兰家后院。

这个人可和陈忠孝不是一路人,他溜须拍马,左右逢源,上窜下跳,自私吝啬。他的工作没有陈忠孝干得实在,能力也不如陈忠孝高超,但是他会投机钻营,阿谀奉承,他把汪局长哄得心花怒放,汪局长就把他提拔为副局长。当上了副局长以后,他就趾高气扬,不干好事,问题不小也不少。可是有人保他,所以结局比陈忠孝好得多。

陈忠孝没想到陈海江会来得这么快,他以为陈海江不会来看他,更想不到他会来得这么突然。肖兰不太清楚陈忠孝和陈海江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是知道陈海江很会时兴的一套,他的才干不及陈忠孝,却得到了提拔,觉得这个人不是良善之辈。还有,他没有被踢出公安局,肖兰以为他是局领导的缘故。

肖兰见陈海江来了,也是以礼相待,招呼他坐下。坐稳之后,陈海江看看陈忠孝,他也有点儿吃惊,怎么几天的功夫,这陈老三就变了模样?看来,人是经不起折腾!陈忠孝问陈海江:“副局长,你吃饭了吗?”

陈海江看看陈忠孝摆摆手说:“吃过了。还叫我什么副局长,都把我给撸了,我也不比你强。”陈忠孝一笑说:“咋不比我强?好在你没被踢出来呀。”

陈海江苦笑了一下说:“一点儿也不强。我这副局长的头衔也给拿掉了,还挂了个黄牌警告,就是没被踢出公安局,那是刘镇长给说句话,要不也是土豆搬家——-滚球子啦。”

陈忠孝不知道陈海江被免官职一事,一找他谈话调出来,他就不上班了。

陈忠孝有点儿吃惊,同事们来了也没说这个情况。陈忠孝说:“怎么?你说的是真的吗?”陈海江说:“三哥,我能骗你吗?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能瞎编,给自己扣屎盆子吗?那我是图啥呀?真的。”陈忠孝没有再说别的,看来,他说的是真的,自己总不能污蔑自己吧。

陈海江气呼呼的,他也就比陈忠孝强那么一点点儿,没被踢出来,要不是他见着当权的就溜须拍马,那刘镇长怎么能出言保他?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怎么样的,他的作为,要是把他踢出来,还有点儿真凭实据,不算冤枉!

可他,竟然没被踢出来,但是,好不容易费尽心机爬到领导的位置,还没尝好这当官的美味,就一跌千丈!他怎么能不气愤?怎么能不失落?怎么能不窝囊?

陈海江骂道:“他妈的,这些年白干了不如不干,像人家钱士贵上班打麻将,李拐子回家煮包米楂子,工作还说干得好,听说还要提拔他们做局副呢。咱们哥俩这些年比别人多干多少活,可结果呢,撵的撵,贬的贬。嘿,真是他妈的黑白颠倒!”

陈忠孝看看陈海江说:“这倒也是,说起来也真憋气。陈老二,你好歹比我强啊,没被撵出来,不也没说你什么吗?”陈海江一听陈忠孝问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忿忿地说:“怎么没说?多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妈的,什么不是,就有人整你!张明远、钱士贵他们没一个好东西,把咱们整倒了,他们好成精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嘛。”

陈忠孝摇摇头说:“我也不和他们争啊,我也没想往上爬,我这个直性子也不会溜须,也不妨碍他们什么,谁当领导我也不倒乱,整我干啥?”陈海江觉得陈忠孝的话很幼稚,幼稚得可笑。他笑了一笑说:“我的傻三哥诶,你可真是天真得可爱,想整你还用理由吗?再说了,你不是能力强吗?这一点就足够了,你又不像马三子一类的狗屁不是。”

陈忠孝点点头说:“嗯,也是这个理儿。张明远我也没有啥对不起他的,钱串子我也没得罪过他,他们干啥整我?”陈海江看看陈忠孝,他觉得陈忠孝很愚腐,愚腐得认死理儿,愚腐得脑袋不会转弯儿。

他只所以来陈忠孝家,不是真心地来看看,不是怜悯,而是心怀鬼胎。

他怕陈忠孝狗急跳墙揭发他的问题,但是他看陈忠孝如此幼稚愚腐,觉得他的担心似乎有点儿多余。但他还是觉得防范于未然是最保险的,他今天此行的目的是拉近乎,搞平衡,稳住陈忠孝别咬自己。

陈海江说:“三哥,你咋糊涂呢,以前咱们俩‘二陈’不是和汪局长好嘛。”

陈忠孝说:“那不过是工作上的关系。汪局长主要靠咱们俩给他干工作,咱们必然和他打交道多,况且,汪局长把你提拔为副局长,也没提拔我,这谁都知道的,我跟他只是工作关系。”

陈海江点点头说:“虽说是这样,可人家并不这样认为。张明远是第一副局长,他就以为咱们和老汪头近,不尿他,他岂能高兴?汪局长一走,他就横起来了,他不报复你还跑了你?”“再说调来的那个孙局长是来度金的,现在不是调回去了吗?虽说又调来个李宝森当一把手,但张明远岂能容他心甘心情愿地居他之下?这局里的一把手,早早晚晚得是张明远的,人家老婆搞批发好几年了,他也贪污受贿不少,有钱,上头早就买通了,他当上一把手,自然不能容下你我了,所以他就早下手了整我们。”

陈忠孝又说:“他当一把手,我也不会倒乱,干嘛这样?”陈海江听陈忠孝说这话,他觉得陈忠孝实在是愚昧得可怜又可笑。他笑出声来:“哈哈哈……”陈忠孝不知是怎么回事,愣模愣眼地问:“你笑啥?”陈海江都笑出了眼泪,他擦擦眼睛说:“三哥,你咋那么死心眼?把尖儿掐了,不就省事啦?剩下的熊的熊,小的小,那他不就随心所欲了吗?”

陈忠孝点点头如梦方醒:“这么说,给我扣上执法不严的大帽子只不过是个借口?”陈海江点点头说:“你才明白,这就叫‘欲要加害,何患无辞’?给你安上了个罪名撵出来那是名正言顺,理所当然,显得公安系统更加纯洁。”

“你想一想,实际上你的那两个案子算个啥 ?只不过是打架斗殴的小事件,又没有伤残,涉及的人没几个,即使是处理不当,又是个多大的事儿?小小的两个案子怎么能叫执法不严?”

“你陈老三这十几年来是怎么干的谁不清楚?况且咱们知道的许多事儿,不仅仅是执法不严,简直就贪赃枉法,是做恶犯罪!你这算什么?小巫见大巫,不,小巫都算不上!”“县局的头儿,咱们局的头儿,有多少事儿,都够判刑,枪毙都不过分!可人家呢,啥事儿没有,还稳坐龙椅。你看他们在会上给咱们讲话,真是慷慨激昂,实际上都他妈的道貌岸然,狗带帽子——装人哪!”

陈忠孝听了点点头,是啊,我这两个小小的案子也算个事,那比这大得多的事儿有多少?领导们的所作所为,那都什么样啊,白天几个同事说的那才有多少哇,那才多大啊,敲诈勒索、假公济私、贪赃枉法、**犯罪!

可这些国家的蠹虫、民族的败类却高高在上,把持权柄,作威作福,祸国殃民!两个陈姓之人都没有说话,沉浸在愤怒和伤感之中。肖兰见他们没有说话,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但从陈海江来家说的来看,绝对是有人非要把陈忠孝整出去不可,而且不止一人,是蓄谋已久的!

过了一会儿,陈海江看看陈忠孝,又说道:“三哥,咱们就是被人给整了,这个是不容怀疑的,这个整咱们的人呢,最主要的是张明远这个王八犊子,他就是看咱们碍眼,咱们都不是个老面瓜,咱们哥俩哟,真是倒了血霉喽。”

肖兰对陈海江说的话,觉得他说的是道理,但他因为有刘镇长的一句话,没有被踢出来,总是比陈忠孝好了一点儿,可他也好不了哪去,那头上的乌纱帽也被摘掉了,还挂了个黄牌警告,今后,他在公安局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况且那张明远在当第一副局长,可能不久的将来,还当正局长呢。

陈忠孝说:“你说的是啊,这倒的血霉,哪里会想到呢?”陈海江眨了眨那细眯的小眼睛,说:“就是想不到呢,我还寻思呢,不管咋地,我是当上了副局长,那多少年的拼命干,也算没白干,我心里也就安定了,还得好好干,再往上挠挠,就是再也挠不上去了,也算将就事儿。”

陈海江说到这儿,不说了,摇摇头,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似哭费哭的。肖兰看看他,觉得有些滑稽,但肖兰也是笑不出来的,陈忠孝一被调出来,这块大石头,紧紧地压在她的心里,不得舒畅。

陈海江又说话了:“他妈的球,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做梦也没有想到老子会有今天的,没法呀,没法呀,就自认倒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