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

第二十九章

“你真是天师府的人?”

苗玉见煞星退走,立时轻松欢快起来,坐直了身子,又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吗?”那人也坐了起来,随手摘掉沾在身上的野草。

“当然没有关系。”苗玉被他爱理不理的语气激怒了,“不就是武林第一世家吗?有什么了不起,还没放在姑奶奶的眼里。”

“你要作家父的姑姑未免太小了些,况且姓也不对。”

“你……”苗玉气得娇躯乱颤,若非看在他救过自己的分上,早就一鞭抽将过去了

“那你姓什么?你父亲叫什么?”苗玉语气又婉转下来。

“你总不会真对家父有什么想法吧?他老人家大小老婆都有二十九个了,你有意补足这而立之数吗?”那人嘻嘻笑道。

“找死!”苗玉一声怒叱,长鞭挥出,如灵蛇一般卷向那人脖颈。这是她自小练就的绝招,一般人很难避开。

那人疾伸中指,一点一拨,鞭梢蓦然转向,卷住一棵碗口粗的树干。苗玉用力扯之不动,一怒之下将鞭柄向那人掷去。

那人伸手接住,毫不费力,笑道:“黑大嫂绿林饭吃的多了,火气也未免太大了。”

“你认识我?”

“你适才和那女魔头交手时不是做过自我介绍吗?苗沛霖苗老庄主的掌上明珠,苗玉苗大小姐,黑风寨绿林道总瓢把子黑豹黑首领的压寨夫人。”

“咦,你倒是知道的详细,看你小小年纪,江湖阅历还蛮丰富的。”

“非也,非也。”那人嘻嘻窃笑道,“本人江湖阅历几乎等于零,至于知道黑大嫂的事,只因您太有名了,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莫说是江湖中人,即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的闺阁女子对您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你胡说什么呀?”苗玉被这顿迷汤灌的有些晕乎,便没注意到那人脸上坏坏的奸笑,她踌躇了一下,有些害羞又有些不信,忸怩着说:“我不至于这么有名吧?”

“您自己还不知道吗?”那人故作惊讶状,“若论知名度,当今江湖您可是第一位,江湖中每个有女儿的家庭都把您的事每天对女儿们讲一遍。如果女儿不听话,作父亲的便训斥说:‘你再不听话,长大后就会成为苗玉第二。’皇宫和王府里教育嫔妃公主的课本里第一章就是‘苗玉事件’。”

“你个下拔舌地狱的烂舌鬼!”苗玉不等听完,已恶虎一般扑了上来。那人早已有备在先,远远避了开去,一边笑一边把话说完。

两人绕着树丛追逐打闹,忽听的一阵衣袂带风、草偃树折的声响。两人驻足观看,迎面两道凌厉威猛的掌风已然袭至

“不好!”那人惊呼失声,惶急中伸手勾住苗玉手腕,向左侧横跃出去,真如鱼跃龙门一般,漂亮之极。

“原来是张公子驾到,怪道不把老身放在眼里。”来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麻七姑,只是她此时眼中布满杀气,一步步向两人逼来。

“麻法王,您是武林前辈,晚辈们得罪了您,已远远躲藏起来,也算是怕了您了,您何必以大压小,斩尽杀绝,不怕有辱您名家风范吗?”

“张公子,好利的口齿。你说的倒也在理。其实如果知道是你小子乱趟混水,跟老身胡闹,就算你不躲不避,老身也未必对你怎样。老身就要算账也要算到你老子头上,先罚他个教子无方。”

“那您何必要下此辣手哪?”

“是老身一时情急没压住火气,张公子既明白事理,老身也绝不为难你。不过是你们的什么人把老身的手下掳走并把老身捉的人也劫走了?只要你们叫人把那些人一个不少的还回来,此事就此揭过,日后也绝不找你们的麻烦。你如果不信,老身愿对本教魔尊立誓。”

“前辈,您不是在说……”

“正是那样,我不管是黑风寨的人干的还是天师府的人干的,抑或是同流合污做出来的,总之把人还回来万事皆休,否则黑风寨寨毁人绝,天师府天翻地覆。”

那人和苗玉对视一眼,苗玉摇了摇头,表示黑风寨的人没人参与,那人也摇了摇头,表示天师府与此事无关。,却也感到匪夷所思。同时心里亦复恐惧:麻七姑是说到做到的魔头,以她的道行,灭黑风寨,大闹天师府,绝非恐吓之语。

“前辈,我们两人都是单身到此,确实没有别人同行,再说玩什么调虎离山、暗渡陈仓这些招数也不是我们的性格。”

“性格?”麻七姑冷哼一声,“张小明,你这个奸诈油滑的小鬼头也配谈性格,就和苗玉这个小**妇谈贞洁一样。”

苗玉一怒欲上,张小明却按住了她,嘻嘻笑道:“麻法王,为老要尊,不能以大压小,您老人家……”

“小子,我没工夫跟你歪缠,不管是不是你们两家干的,总之是你们搅了我的大事

。跟我走一遭,老身保证不为难你们。回头让黑豹找人换老婆,让你那个死老子找人换他的宝贝儿子。黑豹虽是个没起色的货,张天师可是能请神役鬼,莫说入地三尺,就是到阎王地府里也要把人给我找回来。”

两人这才明白,麻七姑竟是要扣两人为人质,让天师府和黑风寨合力把她丢的人找回来。

“是黑豹领着黑风寨的人劫的,和张公子无关,我和你走一遭。”苗玉忽然挺身站出。

“是黑豹?”麻七姑谛视苗玉,颇感狐疑。

原来麻七姑缓缓步下山坡后,却发现她手下十一名武士和两辆车忽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死去的那名武士的尸体也不翼而飞。这一惊直如高楼失足,魂魄欲丧。

别的倒还罢了,只是那辆香车中的沈姑娘可是万万丢不得的,如果找不回来,莫说教主、连同教中人也无颜相见了。她略一思索便断定必是黑风寨或者天师府的人把人劫走了,而天师府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是张天师亲自领人做的。因为现场并无打斗痕迹,而那十一名武士绝非一般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制住的,只有张天师有这种邪门法术。而自己不过是中了那两人调虎离山之计。

所以她再不多想,转身又折返回去,却把打闹中的张小明和苗玉撞个正着。

苗玉虽然认账,麻七姑却认定天师府嫌疑最大,待看清是张小明后,更认定是张天师所为。所以虽然苗玉伸手可捉,她却犹疑着没有马上动手。

张小明在后却忽然动手了,他伸手抓住苗玉衣带,用力向后一抛,自己也不打话,掉头腾身逃去。

“小辈!”背后麻七姑一声怒喝,已直追下来。

张小明两个起落后,恰好接住从空中落下的苗玉。两人携手狂奔,都把平生功力提高到十二成,虽不敢说风驰电掣,倒也是疾逾奔马。

麻七姑本不以轻功见长,这一夜又迭遭变故,心神受损,功力也大打折扣。顿饭工夫便被甩到后面,但她咬定牙关,望着两人背影穷追不舍。她心里认为:抓住这两人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捉不住这两人则万事皆休。所以即便到天涯海角也要一追到底

张小明和苗玉冲上山头,又奔下山坡,横越过一片两百米的开阔地,又慌不择路,冲进另一片崇山密林中。

两人一口气冲出二十多里,又都是以百米冲刺速度,不免功力透支过度,终于一口气喘不上来,双双跌倒在一片青草上。

两人喘息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张小明兀自气息不匀,埋怨道:“你为什么要那样作?你不知道落到那女魔头手里的后果吗?”

“事情由我而起,自然由我承担后果,大不了一死。”

“落到她手里你还想死吗?”张小明怒吼道。

苗玉想到江湖传说中麻七姑的恶行劣迹,不禁心头栗栗,几欲呕吐。死固然可怕,可落到麻七姑手中,痛快一死就是登天了。

“那又有什么办法?千刀万剐我一个人扛,又何必拉着你一起跳油锅。”

“要是非下油锅不可,当然是你一个人跳,我可没兴致奉陪,顶多从旁偷点油抹在脚底,溜之大吉。不过只要没到绝境,就不要逞英雄、装烈士。动不动来个自我牺牲,伟大固然伟大,却也愚蠢之至。”

“你……”苗玉又被他气得倒仰,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躺着喘气,丰满的胸部剧烈起伏着。

“不见所欲。”张小明看到后,忙转过头去,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哪?”

“自说自话,与你无关。”

苗玉却听到了,乍然间尚不明其义,旋即便明白了。心里却有种异样的喜悦,忽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要转到张小明眼前,让他好好看看他所说的“所欲”。她好不容易才压下这种冲动,蓦感脸热如火,羞不可抑,也急忙转过头去。

两人虽背对背躺着,却彼此都能听到并感应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一时间都是“别样滋味上心头”。

月亮已升至天空正中,如水的月光直泻下来,山中雾岚更浓,也更寂静,能清楚的听到松针落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