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

第七章

“小姐怎么会知道?”

“我不能告诉你,但这是我家的事,没理由拖累你们陪我送命

。”

“小姐,我知道你是想保全我们兄弟的性命,不过,只要我们兄弟还有一口气在,决不会让你落到这些人手里。”

“逞英雄吗?好样的,可惜用错了地方。”那老者不屑地说,“白世恩,如果不是怕伤了沈姑娘,老夫不会和你费一句话,早把你们用乱箭料理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单为你们兄弟这十八条烂命,还不够份量让我们摆出这个阵式。”

“言多有失,夜长梦多,还是早点把他们拿下吧。”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和老者一起从隘口上走下来的人提醒说,声音低沉,而且显出失去了耐心。

“未必。”这面的白世恩冷哼一声,挥刀直进,他早看明白了局势,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纵然毫无希望,血战而死也比不战而降要好得多,先前他只是顾虑保护的人的安危,待得听那老者的口风,似乎很在意沈姑娘的安全,不会下辣手摧花,然则自已兄弟的生死当真是不足挂齿的事了。

他这一式蓄势而发,当真有渴骥奔泉之势,凶猛迅疾,直奔那老者面门而去。

“好”那老者虽猝遭袭击,却临危不乱。上身微仰,避过刀锋,袍袖轻拂,一记“流云水袖”将刀身卷个正着,低声喝道:“撒手。”

“铮”的一声,白世恩手中那百炼钢刀脱手而出,激射向空中。

白世恩心中大骇,从刀身传过来的巨大力道不但震得手臂酸麻,而且直达心房,心如同被揪出来一样,难受得几欲呕吐。

他本能的要退身后撤,心念方动,身子却不听使唤,旋即见那老者左袖中白光一现,登时全身酸软,瘫软成了一团。

后面那十七位刀客并未见到这一幕,他们一拥而上,想要拼死杀开一条血路。他们的心思都是一样:只要和对手形成混战,敌人的乱箭就发不了作用,人数虽多自已也还有杀出重围的可能。

想法固然不错,可惜的是敌手太强,十七人蜂拥而上,却只听得一阵劈劈怦怦掌指着肉声,对手招式尚未看清楚,自已便已倒在了地上

那老者二人双手挥舞,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妖异,这两人武功虽高,一口气点倒了十八个人,也感到有些气息不匀,都长吸了一口气,调匀体内的气血。

偌大的山坡上便只站立着三个人,那名少女从头至尾只是冷眼旁观,仿佛此事和自已毫无关连,虽然没人看得清她的面纱后面脸部的表情,但她亭亭玉立的身躯如石塑一般,不知是吓呆了,还是超级冷静。

“十八刀客也不过如此,中士武林难道都是这些浪得虚名之辈?早知如此,也不必浪费那些箭了。可惜啊,可惜。”

那老者身旁的人望着脚下躺着的十八刀客,摇头晃脑慨叹道。

“小心无大过,狮子搏象用全力,搏兔也要用全力,完成任务才是最重的”那老者难得一笑,却比哭还可怖。

“好,还有最后一个,这才是咱们的任务。”那人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向那少女抓来,手势和笑容都有些猥亵。

那老者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情愿看到这种场面,但也没出言阻止。

“沈姑娘,和我们走吧。”那人继续**邪的笑着,扣向少女肩部的手却略略下移,扣向那少女的胸部。

“兄弟,别胡闹了,惹出事来可不是耍的。”那老者看不下去,急忙出言劝阻。

那人的手离那少女的身子仅隔寸余,突然间软软地松垂下去,好像被人凭空抽去了骨头,随即脸上现出惊恐、痛苦而又茫然的神情,身子突然失去重心。向前倒去,头软软的搭在那少女的肩头。

“够了。”那老者吼道,他并没看清楚他兄弟的面部表情,还以为他是借机揩油。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有失尊严,他想也不想,伸手抓住他兄弟的肩膀,要把他强行拉开。

一入手他就觉出不对,那分明是抓住死人的感觉,对于这种感觉他再熟悉没有了,可这怎么会哪?他愣怔了一下,脑子里飞速转着念头,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想出个头绪,蓦感心口一痛,他本能地向下望去,却见一截闪亮的刀身把他们兄弟穿在一起,他豁然大悟,张开口对着那少女喊道:“是你

!”可惜已发不出声音了。

那少女却读懂了他的口型,低声冷冷道;“是我,也叫你们见识一下中土浪得虚名的武功,”

她出其不意,一刀结果了两人,并不抽出刀来,上前几步,俯身在十八刀客身上拍拍点点,把这些人被封的穴道点开。

白世恩张大了嘴,惊叫道:“你是沈姑娘吗?你怎么会武功?”

“没工夫和你说这些,快向前冲。”说完,她抢先向隘口冲出去。

十八刀客费尽力气站了起来,被重手法封穴后的身体依然气血僵滞,血脉不够畅通,但也知道暴露在两旁弓箭手射程内可是随时都会丧命,只好拼命地向前冲,趔趔趄趄的样子笨拙可笑,全无半点武林高手的味道。

死去的两人因被刀身贯串着,两具尸体居然并不倒下。两旁的弓箭手看着这一幕无法弄明白的变化,全然不知所措,眼见那些人向山上隘口逃去,却无人下令放箭。

那少女领先冲到了隘口,还没有明白前面是什么地形,眼前一团黑雾升起,遮住了视野。随后那少女和冲上来的十八刀客都觉得撞到了一面软绵绵的墙上。

十九人奋力挣扎,越挣扎那团黑雾越浓,那面软墙的反弹力也越大,而手臂、身体如同被捆缚住一样。

“是雾网,魔教麻七姑的雾网。”

“好小子,算你有见识,中士武林还有人知道老娘的法宝。”

黑雾渐散,这十九人才发现,自已这些人已被一张大网捆成了一个大粽子,网外站着一位皮肤白晰的中年妇女,脸上一道道细微的皱纹随着吟吟微笑不停颤抖着。

“苍天,睁睁眼吧,怎么又让我落到这恶魔的手里,快发雷霆击死我吧,上天开恩吧。”隔了好半天,两眼僵直的白世恩蓦然发出一声凄厉恐怖悲怆无比的悲鸣,那声音连猿猴听了都会落泪。

“白家小子,你这么说可就没良心了,上次是多久了?三十年前吧?你是落在老娘手里。老娘可没亏待你啊,每天好吃好喝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洗得干干净净,对一个婴儿也不过如此吧,不过老实说,还是你身上的痂最好吃,味道鲜美胜过烤人肉,老娘还着实想着你哪,这次咱们娘俩重逢,才叫天随人愿,老天开眼

。”白世恩两眼泪水如黄河决堤滚滚奔流,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假如让他选择是活着落在麻七姑手中,还是下十八层地狱进油锅,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因为他遇到的是每个武林中人都会闻风丧胆的嗜痂女魔麻七姑。

有句古话形容人有变态恶癖的,就叫作“嗜痂之癖”,就是因麻七姑而来。麻七姑出身苗族,擅施瘴毒和放蛊,最令人恐惧的就是她的无影雾网,撒开来只是一团黑雾,其中已夹杂着瘴毒,令人如扑火的飞蛾一样失去辨别能力,一头钻进张好的网中,待得瘴毒完全发作,人就已经失去任何运动的能力。没有她的独门解药。连手指脚指也别想动上一动,更糟的是这时思维反而会更加清楚,对身陷的绝境和对手施诸自已身上的痛楚会更加**,也更为痛苦,麻七姑似乎有意向人们阐释什么叫作“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而麻七姑令人胆丧的还不止这些,她的名头来源于她平生最大的嗜好,非活人身上受到伤后结的痂不能大快朵颐。

她这项嗜好不单令敌手丧胆,也大受本门中人诟责唾骂,她却乐此不疲,非此不欢,即便比她凶残十倍的魔头也没胆量当面看着她把新揭下的带血的痂放到嘴里,更不要说欣赏她的细嚼慢咽,无比享受的神情了,所有人一听到麻七姑要进餐,无不落荒而逃,个个都比兔子要快,就好像每人背后都有条狼狗追着似的。麻七姑对此情景初始愕然,继尔愤然,最后却很享受,她经常在稠人广众之中,趁大家兴高采烈之时,击掌吩咐她的两名侍女为她端上“绝世美味”来,然后看着众人呼啸连连,四散奔逃的样子取乐,而身上受了外伤,结有血痴的人见了更是恨不得钻进老鼠洞去,大家异口同声地认为:全世界处境最悲惨,最值得可怜的人莫过于日日服侍她进餐的那两名侍女了。

不过麻七姑不是饥不择食的人,相反不仅相当有品味,甚至到了苛刻的程度,她选择的人第一要会武,因为习武的人肌肉结实,富有弹性,结的痂才会有咬头,第二皮肤要白晰,皮肤粗黑会影响食欲,第三皮肤要光滑平整,不能有太多的疤痕,至于长有疙瘩,赘疣的自然更不在考虑之外,不符合要求的统称为“废材”。只能供她手上施鞭者练习手法,然后便送她的同门好友“蛇魔老祖”去喂他那些宝贝虫虫了。

合格的被称为“原材”,由训练有素的施鞭者用带倒钩的鞭子不轻不重的把全身打遍,“体无完肤”在这里就不是比喻了,但也不够精准。因为不是“无完肤”,而是根本无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