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剑的决意1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脸颊滑溜溜的，有股又潮又热的鼻息噗嗤噗嗤地喷到脸上。他睁开双眼一看，赫然是他的马在进入那个洞穴之前，他把马随意栓在树林里。
一束暖融阳光照在身上，周围全是林木。非常安静，没有虫子的鸣叫，也没有雀鸟的叫声。
明明应该在深邃的岩洞里失去了意识，为什么会回到地面上？
他心中蓦地慌乱，惊讶地站了起来，云凤就躺在自己的旁边双目紧闭尚未清醒，这才稍稍定下心来。
“云凤！”他赶紧抱起她，轻声呼唤。仔细察看，他俩的身上都没有受伤，只是不知从那高处跌下来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脑中回荡的是某种炸裂般的响声。石破天惊。
在高空中跌落的时候，他好似被什么东西竭力托起。在他的衣角里，兀自留着一根细细的根须。
云凤也醒了，双眸睁开时满是惊恐，小手紧紧抓住雪帅不放，泪水涟涟，说话也十分吃力：“它……它……走了！”
“什么走了？”雪帅迷惑不解地看着四周，“我们在昏迷中不知被什么移动到这里来了……”
“它走了！”云凤对他的疑问置若罔闻，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雪帅赶紧扶住她，打了声忽哨，把她扶上马，策马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穿过树林，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深坑，景象就似一座山被凭空移走般。这个大坑之中，有一样东西闪烁生辉。
那是他的剑武曲。
“它走了！”云凤全身颤抖着，眼泪打湿了衣襟，指着那个深坑，“你的剑伤害了它的根须，它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那个仇家还是不肯让它留在这里。所以，它只能逃到谁也找不到的深处去……”
“仇家？神木有仇家？”雪帅下马，慢慢地走入深坑内，鼻里闻到一股好像烧焦的味道，却什么遗骸都没有发现。
深坑里全是一块块的石头，永久封住了地面和地底的联系。连同青蛮人的祖坟一起，永远埋入更深的地下。
是一场梦吗？他茫然地回首看着她。她跪倒在地，小脸欲哭无泪，楚楚可怜。他的心一紧。如果是梦，他亦要守护她。
“我们走吧。”他回去抱起她，却没有去捡起那把随他出生入死的剑。
这剑背弃了道义，伤害了他最心爱的人，所以他宁愿把它留在此处。
此言一出，武曲剑立时银光大盛，闪烁得一阵比一阵紧促，就似个痛苦的小孩，明白父亲要把它遗弃了一般。然而它的银光散发得越炽热，雪帅离去的决心就越坚决。
连云凤也感受到那一阵阵汹涌而来的悲哀情绪，难过地望着他，“你的剑在哭……”
“不是我的。”雪帅冷绝地道，“它是大翰太师铸的剑，不会听从主人的意志，所以我已不再需要它。”
银光骤然黯淡，如被判死刑的囚犯般绝望，光芒微弱，有气无力。
云凤想到它曾那样发狂地对待神木，亦哽咽着无法说出一个字。
雪帅眼也不抬地策马离去，武曲颓然失去了光芒。
在他们的马蹄声消失在树林中时，一条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浓密的叶丛中探出头来，满脸脓肿，狰狞如鬼的模样，正是藏匿已久的普旺。
这一年多，他丢失了蛮王的宝座，坐拥的财富和美女都被雪帅生生夺去。叶涛攻入蛮王宫的时候，他还掌控着巨蛛，以为有恃无恐，必定能扭转战局。就在叶家军被巨蛛杀得丢盔弃甲的时候，雪帅竟然横空杀了过来。他的巨蛛也抵不过北疆来的狼群。
他马上逃入了密道。在地底密室里，他想把母亲阿索婆的肉尸带走，谁知却被她活生生地扯掉了一条手臂，算是对这个不孝儿子的报复。整整承受了十八年的痛苦，阿索婆终于能洗清罪孽，咽气轮回。
普旺随后逃到贵霜，得到桑伽的援助。满以为桑伽的象兵能挡住那群狼，谁知云凤凭空杀出，还带着原本属于他的蛛皇杀来。
再之后，无论他逃到浦甘还是其他国家，雪军都如影随形地追杀来。这一年来，他几乎没有过上一天稳当日子，睡过一晚安稳觉。脸上的肿瘤越来越密集，他走在大街上，都不敢露出真容来。因为别人只要见到他这副尊荣，都误以为他是个麻风病者，用石头驱赶他离去。
他是追踪着雪帅来的。
其实以雪帅的能力，要发现他并不难。也许是云凤的离去使其神智颓然，也许根本不以为然，所以他一直跟着雪帅来到了这个地方。原本他只想偷窥云凤的去向，谁知却被他看到了雪帅遗弃的神剑。
“太好了！”普旺大喜，心想那剑闪耀时银光盈天，一定很宝贵，如果把它献给希大人，说不定他会原谅自己的无能，再次把自己收为部下。他不知道武曲是大翰太师墨仲铸造的“紫薇十四星剑”之一，天生只跟随命定之主。
在贪婪的怂恿下，他一步步地爬下深坑，慢慢接近那把黯淡无光的剑。
武曲突然散发出一层威严的色泽，银光刺入他的眼睛，他慌忙用手捂住双眼。过了一阵，偷偷看到光芒已经消失，于是又大着胆子蹭前了几步。
刷！
银光如箭般射入他眼眸。他感觉眼睛针刺般痛，跌了一交，被乱石剐破了脸，腐臭的脓肿一道道流下。
“你……你什么东西！不过是把被遗弃的破烂玩意，居然敢得罪本大爷！看我不把你砸成烂铜烂铁！”揉了好一阵眼睛后才确定自己没瞎的普旺气得破口大骂，还想狠狠地一口呸到剑身上。
可他看到剑身上铭刻的古老纹印，又觉高贵冷冽，不敢冒犯。就像云凤，他对她万般渴求，但她如果真的对他有几分宽和，他又自卑自贱，不敢冒犯。
他就这么矛盾地站了半响。终于，贪婪战胜了恐惧，他还是把手探向了剑柄。
树林中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大骏马把雪帅和云凤重新驮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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