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尊贵而悲沧

这次见面后，云凤便答应了月护搬入宝丽宫暂住的邀请。

条件是，不能让现任库玛利提早卸任。必须等到真正的“杜尔迦女神节”上，举行过“送女神回家”的仪式后，才能正式让香蜜儿继任活女神的称号。

作为令所有人信服的毗湿奴天化身，云凤的话就是神的意志。所以从传法师到普通信徒，谁都不敢违逆。

为了入乡随俗，她换上了拉杰的纱丽，头上也戴起了一顶金丝织成的冠冕。虽然未曾用红黄颜料在额上绘制图案，单那一双剑眉，英姿飒爽，已叫信众深感不凡。

从前线传来消息，毗湿奴天联盟的军队正在雪帅的统领下迎击来犯的湿婆天联盟军队。雪帅把战争中掠夺来的物资都用于犒劳军队，令更多的贱民闻风而来。

而另一边，宝丽宫的金像已经在云凤的亲自督促下，融掉了一半。

铺天盖地的蝗虫早就飞走了。它们突如其来，又突然离去，把极南之地的莺粟啃得一点不剩。但对其他的粮食，秋毫未犯。

此等神迹，除了毗湿奴天能做到，其余诸神望尘莫及。

由此，来宝丽宫朝拜的信徒日渐增多。鲜花、祭品、捐献陆续不断地送来。比库玛利那个院落还兴盛。

此刻，云凤正在那个红色院落里和库玛利在树荫下聊天。

今天不是朝拜日，所以整个宝丽宫没有信徒，只有传法师、祭司和侍女等人。

云凤特地一早就过来看她。

果然如她所说，从梳洗到穿衣打扮，她连一个指头都不用动，一切都由侍女动手。她就像一个娇贵的小娃娃般被伺候着，双目睁大，只是麻木地接受一切。超级医少

相反云凤无知无畏，不仅对那些繁杂的仪式感觉好奇，连那些用羊皮纸写成的密密麻麻的教义，也看得津津有味。

“毗湿奴天，你看得明白我们拉杰的文字么？”库玛利也觉惊奇。

云凤有点不习惯别人这么叫她，但是据月护说，只要沾上了神性的光环，人们就不会再以凡尘俗世的名字称呼。就像香蜜儿，如果她接任库玛利，那她一辈子就会带着“库玛利”的名字。现任的库玛利卸任了，人们仍旧会以“库玛利”称呼她。

“不懂。不过，这些画画得挺美！”云凤指着羊皮卷的一角道。

“啊呀……”库玛利羞愧地低声道，“那是我无聊时用指甲沾上颜料，随手抹的……”

“是你画的？”云凤简直不敢相信，这一朵朵描绘精致、千姿百态的花朵，竟然是她画的！

库玛利用纱丽遮住了半个脸，手腕上金镯子铃铃地响动，“我每日除了静坐和站在窗子里接受信众的膜拜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有时候，就会涂涂抹抹……不过，没让她们看见……”

她用细长的眼瞄了一下那些侍女一下。因为同时服侍两个神祗，所以那些侍女紧张地连气都不敢喘。

“为什么呀？”云凤又不明白了。谁说天蓝不必等

库玛利欲言又止，她拿起描金茶杯，喝了点红茶。

这里盛产醇厚的红茶，加上糖和奶，她颇喜欢这种味道。

不过，当她的手指伸向糖罐的时候，侍女立刻一步抢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又替她调好奶和糖的分量。库玛利只是指尖一弯，把茶杯端起而已。

云凤想，当了库玛利以后，可能她的手指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这杯茶。

“在我们的教义里，活女神是不能见血的。”库玛利放下茶杯，盯着自己一双赤红的脚，“所以我们必须非常小心，不能让身体见血。初潮和受伤都不可以。否则，就失去了当神的资格。我今年十四岁了，传法师都认为，如果我再不卸任，初潮骤来，会很不吉利……”

她们坐在树荫下，双脚却并没有直接触碰到大地。隔着软椅和红毯，她们都是高高在上的神。

云凤脸上一抹红晕，知道自己其实已没有这种资格。不过教义多是历代以讹传讹，她也不过皱了皱眉就算了，没放心上。她以为如今这副神的姿态，充其量维持到战争结束就算功德圆满，之后，她就甩个干干净净，忘个彻彻底底。

“等战争结束，毗湿奴天，你还会留在这儿么？”库玛利问。

“不会。我要跟……”云凤不知怎样称呼那个人才好，想了想，只能含含糊糊地道，“反正要跟着雪军一起回去。”

“回去？你是整个极南之地的精神领袖，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库玛利难以置信地问，“如果战争胜利了，你会被无数信众顶礼膜拜，一生供奉。即使战争失败，湿婆天那些人也不敢拿你怎么样。你……你怎能还回去……”红尘绣

“什么不能？我才不稀罕留在这里呢！我要跟程哥哥回去的，他说过，我的心是他的家，他的心也是我的家。我们已经被迫分开十六年了，我……我现在恨不得飞到他那里去呢！”云凤毫不隐瞒地道出了自己的感情，把库玛利惊愕得良久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你竟然……”库玛利突然伸出手掌，捂住了云凤的嘴巴，云凤看见她的脸上全是惊恐无措，细锐的双眼里一闪一闪的，好像有泪水。

“作为神，你不能爱上凡人！”库玛利全身颤抖，拼命躲避着侍女们的视线，压低声音，颤栗着道，“如果被她们发现，你就完了！你就完了！你就完了……会被送回家，视为耻辱，在责骂、鄙夷、殴打中度过一生，也许还会被扫地出门，变成一个什么都不如的贱民，流落到……流落到……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去！”

云凤见她双眼定住，口中的话好像在对自己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接着噩梦般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差点就要走到红毯的外面了，只得一手扯住她，“不是说不能碰到大地么？”

库玛利双眼一睁，这才清醒过来。然而黑色的眼线已经模糊成一团团黑影了。她赶紧用红纱把全部遮住。

“你哭了……难道，你也有喜欢的人吗？”云凤小声地问。

库玛利没有回答，仰望着树荫外的蓝天，让眼泪倒流入眼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