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云深不知处
但是，就算前面是万尺悬崖，他今天也得往里面跳。｛首发｝
因为他欠着一个人的情，不还清，是绝对无法安然入眠的。
“我……我另有要事，想和雪帅商讨……”堂堂大翰二品征南将军，居然用闪闪缩缩的目光，以征询的口吻，向着三品征北将军的副将，如此低声下气说话。
达里泊立刻蹦起来，再低低地行了个躬身礼：“不敢当、不敢当……您请、您请……”他又向雪帅致意，才跟沏茶的女子一同走了出去。知道他们也许要谈论非常要紧的事，所以，连门口的哨兵也被他撤走了。
雪帅倒有些奇怪，不知谈到这份上，叶涛还能有什么砝码没有掏出来。
如果说的是“请看在我哥哥曾经一手提拔过你的份上，把战利品分我一半吧”之类的话，他会替叶罡狠狠地整治一下这个无能的弟弟。
但是，叶涛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目光游离，额上滴汗，嘴唇抿紧，似乎接下来说的那句话是极端的大逆不道，只要一说出来，他的家世、地位、人品都会受到莫大的危机。所以他迟迟疑疑，不敢轻易把这句话说出来。
雪帅亲自为他倒了茶，淡定冷静地看着他。“不妨直言。”
其实叶涛的年龄比他大，然而两人一对比，倒像是叶涛显得更年轻幼嫩些。雪帅的目光，却像个百年老人，深沉中带着对人世的冷漠透视，偶尔，才能见到一丝暖色。
“我……”叶涛喝了一口茶，手腕在那柄佩剑上犹疑片刻。
那佩剑亦是国主所赐，不同于雪帅的鲛鞘，用的是金饰，所以更显华贵。
但是最后，他把剑猛地向前一推，仿佛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容自己后退，决然道：“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这个人原本在蛮王宫中，对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你把这人送还给我。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和你争这一宫之利！”当潇湘男遭遇晋江女
雪帅目光一烁，似乎有些不信。
“这人姓甚名谁？也许他已经死于战乱。也许已经逃了出去……”他试探着道，这个人对叶家军如此重要，值得用整支军队的利益去交换，如果是有力的谋士或间谍，他倒不介意直接拨入自己帐下。
“是……个女人。”叶涛止住了他的猜测，艰难地说出来后，咽喉一紧。
雪帅一怔，这倒是预料之外的事，脸色顿时缓和了，并且嘴角露出了难得的浅笑，宛如春雪融化，接近于寒和冷的边缘，“原来如此。叶将军重情重义，果然是性情中人，值得钦佩。”
他这句话明褒实贬，多少也有些鄙夷之色，不过声调却相对柔和，令人不觉刺耳。但纵使如此，叶涛亦觉心中好像被插了一根刺入内，浑身都起了一层异样感觉。
“实话说，此女于我只有救命之恩，并无儿女私情，雪帅大可放心，她是蛮人，我乃翰将。事关国事，我虽然愚钝，却也能分得清。只是她有恩于我在前，大丈夫恩怨分明，若不先把这恩报了，她若以此为由，我日后在蛮疆开疆拓土，必受影响。所以，这一次，情愿舍脸来恳求雪帅，把此女放出，蛮王宫的所有战利，我叶家军绝不沾一分一毫。”
雪帅的笑意也凝住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不是叶涛的宠姬，也没想到叶涛会用这么诚恳的方式求自己。他心中一动，好像一脚踏进了云雾弥绕之地，空虚飘渺，触不到实处。
叶涛目光实诚。
雪帅敛容正色，点头问：“如此，这个价值连城的女子，究竟姓甚名谁？我可立刻吩咐属下去寻来。”龙人祖庭
叶涛面转喜色，一字一句地道：“此女为前任大蛮王的公主，名曰云凤……”
“云……凤？”
雪帅脑袋一片空白。
每一个字，都彷如一击重锤。他的眼前，犹如一整块巨大的琉璃猛地崩裂，无数的碎片飞溅而过，里面有无数个他和她的重叠在一起的瞬间。他们在天母宫的相遇，她清澈的眼神、甜美的声音，他们的欢笑和哀愁，他们的奇幻经历，九死一生，在月夜下誓约终身。还有，老枭城外，她看向他绝望的最后一眼。
这些碎片统统汇成一股潮水，强悍无比地涌入他的眼中。倒灌而入，势如海潮。
然后，是在微醉下残暴地要了她第一次。
借着“狐三栓”的诡计，肆意践踏了她一夜。
拒绝用温柔的唇覆盖她的早上。
各种原本可以变成狂喜重逢的时刻，都被他变成了血腥残忍的虐待。他一次又一次否定了她的存在，只愿意把她当成一个“很像云凤”的替代品。谁知这些残忍如今变成了一柄逆向的刀刃，一把插入他自己的心。
他瞪着眼，耳边听着叶涛在隐晦地讲述着他与云凤相似的经过，虽然有许多关键之处都被掩饰带过，但他已能肯定，昨晚被他欺凌过的女子是谁。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位子上站起来，走到外面，遇上了达里泊。他那种茫然、伤痛、悲哀的神色立刻把副将给吓得不轻，所以达里泊怒火狂涌，右手一按剑鞘，就要冲入帅帐内，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叶涛宰了了事。
厥人性格粗野，对主君却极为忠心，达里泊料想肯定是叶涛使了什么诡计，竟令雪帅在顷刻之间变成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主辱臣死，他宁可脑袋不要，也得先报了这仇再说。医绝天下之农门毒妃
“达里泊，”雪帅的眼神突然恢复冷静，首先止住部下的蛮狠，“把我们在蛮王宫搜集到的金银，除了给伤亡者的抚恤外，其余的统统交给叶将军带回去。”
“什么？”达里泊大吃一惊，心里直叫不好，只是雪帅威严，他虽是副将，却一点违逆甚至怀疑都不敢有，只一瞬间，他就低头行了个礼，匆匆转身去安排了。
随后出来的叶涛也给这样的消息吓了一跳。他从未想过这一趟竟能够带回那么多的金银。
放在木箱中的金银在阳光下如同烁烁生辉，那是蛮王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整整二十辆马车，六十箱满满的金银财宝。
达里泊看得心都快滴血了，却毫不犹豫地把缰绳交到叶涛手上，脸上恭谨神色不改，做了个“请”的姿势。
叶涛也忘了官阶上的上下级关系，慌忙抬手道：“叶某，感谢雪帅高义……叶家军上下，亦感激不尽！”
达里泊敛容拱手，道：“雪帅还吩咐了一句。”
叶涛自动自觉凝神聆听，生怕听漏了点什么。
那样的恭敬神态，只有在年幼时代，乖巧不驯的他对着大哥叶罡才有的态度。
“叶将军要的人，早已不在雪军之中。”达里泊重复着雪帅的话。虽然不明就里，却能感觉雪帅当时的颓废懊恼。
叶涛一怔，想到也许她早就趁乱逃出去也说不定，于是目光移开，被那些璀璨的金银引诱得不可自拔，渐渐的，那道纤细的身影就从他眼前如云霞般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