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来庆和闲姐儿

天刚蒙蒙亮，我姥爷就又派人把乔言胡请来了。

“我想让你好好掐算掐算，看看贵人到底在何方，免得出差错。”我姥爷说。

乔言胡做出高深莫测状，说：“为了把这事弄个明白，夜来晚上我专程去了一趟峨嵋山，请教了我那位师傅。师傅说您老人家是位大善人，上天赐给您的这位贵人能使您破小财免大灾。这贵人叫太乙贵人，本月的癸巳日出现，方位是巽，时辰为卯。”

我姥爷说：“你能给指个贵人出现的具体方位吗？”

乔言胡说：“大体就在松子岭，是个砍柴的。”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来庆和狗儿回来了，他俩是回来报告找人情况的。我姥爷没等他们说完就摆了摆手，说：“算了，不用找了，这里已经有消息了。”然后就把家里的情况说了一下。然后派人去给还没回来的那些人送信，让他们中止徒劳的寻找。

庄来庆喊着这一夜腿都跑直了，坐下来理直气壮的一顿肥吃大喝之后，就揉着眼睛回家睡觉去了。

闲姐儿还没有起床，来庆啪啪一敲门，她就光着身子下了床。来庆就骂：“臭娘们你知道是我嘛？就光着身子来开门！”闲姐儿说：“大早晨的，不是你还能是狗啊！”说完双手抱胸跑回**去了。来庆随后赶来伸手就摸闲姐儿的一对热馍馍。闲姐儿一把将他推开，说：“下三烂玩意，蹿了一晚上了，不困呀？还想好事！”来庆脱衣服上床猫一样钻进了闲姐儿的被窝，嘻皮笑脸地说：“蹿了一晚上？我当不住那么傻！一进城我就对二仁他们说，‘你领着他们到处找找，我到县府找个熟人给查查，看看城里那些耍场里有没有。’二仁还要分两人给我呢，我说不用，你们尽管找你们的，明日早晨在沂河桥上聚堆。他们就傻呼呼地找去了。我呢，跑到旅店里美美地吃喝了一顿，又美美地睡了一夜，今早晨就跑回来了。”闲姐儿极为赞赏男人的做法，笑着说：“对，就得这么做！”然后一伸手把光溜溜的来庆揽到了怀里。来庆顺理成章地摸到了媳妇的那一对热馍馍，说：“福儿这回死了才好呢，他死了，二叔和咱娘就不会对咱这么无情了，将来那些家业就都是咱的了。就怕死不了啊，乔言胡那个老王八跟二叔说有贵人相助呢，娘那个Ｂ的，真有贵人相助，咱就白高兴了。”闲姐儿说：“屁贵人，到晚上我烧上三柱香念叨念叨，让老天爷把贵人赶走！”

这么说着，一对男女便开始了美好的憧憬。他们盘算着，如果我姥爷的家产全都归了他们，他们该干些什么。闲姐儿主张给她买上几身绸缎衣裳，并找上个小丫环侍候着她，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来庆主张买个官做，并娶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买官做闲姐儿没意见，一听要娶小妾立刻就不干了，“操你娘你娶小老婆？你敢娶小老婆，我把**给你割下来！”来庆也不示弱，“怎么着！成亲这么多年了你连个孩子也给我养不下，还不兴我娶个小传宗接代啊！”闲姐儿说：“传！传！传！传你娘那个Ｂ！我这就把你的鬼主意告诉二叔去，我看你能！”说着就穿衣服。来庆吓得赶紧按住了闲姐儿，低声说：“哎哟俺那老姑奶奶哟，我跟你闹嘻嘻呢，你毛什么呀，别说家产归不了咱，就是真归了咱，我能娶小老婆吗，你看看我这熊样呗，忙乎你还怪累呢，还有本事再弄一个？”闲姐儿这才笑了。两个人开始一上一下做那件最快活的事。

这时候，我姥爷进了四门洞。他独自打开了南门的大锁，点上汽灯，进去后又把门反锁上，这才往里走去。汽灯是他那一年去江苏时花三十块大洋买来的，这种灯点的不是一般油，是外国人卖的洋油，洋油沂水城里现在是有了，头些年却只有济南、南京这样的大城市才能买得到。那一年他从南京城里买来了一大桶，专留着自己进洞时用。已经十几年了，一桶油用了不过一半。汽灯在洞里能照出洞壁上的花纹，它的特别和气派在刚买来的时候曾引起了方圆几十里的震动，很多人纷纷前来参观，有人便要出比原价高出几十倍的天价把它买走。当然那只是一种哄抬，并没人真心想把它买走。但是不管怎么说，四门洞的人是把它视为货真价实的宝贝了。而我姥爷，则把它看作是身份的象征，高贵的显示，他每每提上它，就有种至高无上的感觉。

我姥爷提着灯伴着流水声在洞道里走了几百步，就到了宽阔的可以站下几百人的洞宾堂，这座天下奇洞的绝妙景观大多集中在这里，往上看，洞顶呈拱型扣过来，如同一口巨大的缸倒悬着。往下看，在碧水之中有一只巨大的石龟正翅首南望，在龟的身后，是一座形态酷似莲花的高台，人称莲花台。据说，当年吕洞宾将四兽压于时密山下后又去周游天下了，多年以后回来，想起山下的四兽，便过来看了看，结果发现四兽已无踪影，却有了一个东西南北四道门的巨大山洞。走进洞来，发现里面景观奇丽仙气袅袅，一时大为高兴，便决定留下来精心修炼以求成得正果。这莲花台便是传说中吕洞宾修炼的地方。我姥爷对此传说深信不疑，原因是莲花台的后壁上有一尊样子极像画中吕洞宾的天然道士像，“也许这尊道士像就是吕洞宾修炼时的影子凝结而成的。”我姥爷时常这样想。

即是吕洞宾修炼的地方，肯定会留下许多看不见的仙气的，所以我姥爷才时常进来在莲花台上坐一坐，并向洞宾像叩拜一番，他这不是为了成为仙人，而是为了求得一种心理上的踏实。

我姥爷向洞宾像拜了几拜后，在莲花台上坐了下来，他感觉自己已与整个俗世隔绝了，他开始用心去寻找解脱心身痛苦的沉静。这许多年来，他每遇烦恼便会来到这里，他感觉只要坐到莲花台上找一找那种别人无法理解的沉静，一切就会好的。但是多年以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心力交瘁过。他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进入全空的境界，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怎么也空不了，反倒有两行清泪从他的两颊间流下来了。

天快晌午的时候，我姥爷才走出了四门洞，他适应了一下剌目的阳光，就去了洞天寺，到学堂里去了。他听到学生正在朗声诵读：“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正听到这里，二仁跑来了，说：“老爷，大马回来了。”

“大马回来了？”我姥爷又惊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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