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空桑
在一片辽阔无垠风平浪静的海域上，一座高达千仞的仙山耸立其中。
本来已是高耸入云巍峨之景，可更为奇特的是，在这仙山山腰处，竟然还环绕着一圈云层，在日光的照射下，晕染出金黄暖润的色泽来。
——若是从天上往下看，这座山的造型，竟有些像是有一位海底巨人气焰滔天地从海面下伸出一根手指，这手指上又套着一枚用云朵做的戒指。结果因为尺寸太小，才堪堪卡在了第一指节上。
…
远处，一艘通体雪白的飞舟正朝着仙山的方向疾驰而来。
正是云上仙尊一行人所搭乘的银龙蛟雪舟。
此次路程遥远，从太吴山一路横跨蛮荒，危险重重。所幸有云上仙尊的大乘期修为压制着。即使是相同修为的凶兽也不敢轻易攻击，飞舟这才一路顺顺利利有惊无险的到达此地。否则若是换做那些化神期炼虚期的修士，这一路指不定还会有多凶险。
“快看，前面那里便是空桑山，咱们快到了！”宋清桃站在甲板上，激动不已地指着前方的空桑山，直催着房内的林如煦裴柒两人来看。
话音刚刚落下，众人便感受到船身有一阵柔和的波动，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飞舟轻缓地放慢了速度。
不多久，众人便听一声恭谨的问候从前方传来：
“敢问可是云上仙尊？”
青柴上人飞身立于船首，侧身对着云上仙尊的方向抱拳道：“正是。”
来人闻言更加恭顺，客客气气回道：“在下师尊道玄真人早已吩咐过，若是云上仙尊莅临，须已最高礼遇接待。因此还望诸位移步，换乘灵舟前往正殿。”
片刻后，来人恭谨地领着云上仙尊，及其三名侍婢和一位老翁，来到一个庞然大物前：
“仙尊，请。”
看到面前之物，云上仙尊略有些讶异：“这可是千年雷龟？”
来人抱拳回道：“正是，这是在下师尊数十年前在蛮荒大陆游历时，意外寻得的。”
云上仙尊又仔细看了两眼，有些意外地“咦”了一声：“这…竟是傀儡？”
那人佩服叹道：“仙尊法眼！当年，师尊寻得此兽时，此雷龟已历天劫失败，七魂六魄早已消散，只剩下最后一盏魂灯。当时，恰好师尊傀儡之术大成，便将此龟带了回来，花费数十年才将其制成傀儡，难得之处，在于此龟还保留有半分神智，并非是完完全全的死物。”
云上仙尊微微颔首：“道玄真人这一手傀儡之术，果真是登峰造极。”
来人不再耽搁，领着云上仙尊一行人来到了龟背之上。
雷龟本是天地造物，珍惜至极，更不论这还是千年雷龟，实属是机缘难得。再说这龟背，直径足有数百米，站上去时和普通的地面似乎并没有差别。
不过，毕竟这是龟背。
而且，据此人所言，这还是保留了神智的活物。
…
青柴上人扫了一眼有些害怕还强撑着不落面子的宋林二人，默不作声地给她们施了一个防护罩。宋林二人顿感轻松，连忙对青柴上人感激一笑。
青柴上人摆了摆手，便侧头想看看站在另一边的裴丫头如何。
这丫头看起来胆大包天的，不会也害怕这东西吧…
刚这么想着，青柴上人便惊悚地发现——
裴丫头竟然和仙尊站的极近，不过半步！
而且，那裴丫头身上居然有一层白蒙蒙的灵光闪耀…
青柴上人愣愣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他刚刚也没给裴丫头加防护罩啊？
既不是他，那道玄真人的弟子肯定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给裴丫头示好…
排除了所有的错误答案，那正确答案就只有一个…
这灵力防护罩…是仙尊她老人家加的？
青柴上人撞鬼似的倒吸一口凉气。
*
雷龟遁速极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众人便到了山前。
原来，刚刚他们在远处看到的那一圈云层便是护山大阵。雷龟迫近，云层便缓缓打开一个入口，放她们一行人入内。
雷龟缓缓停在一座精美繁复的五层琉璃宫殿前，道玄真人的弟子恭敬地将她们一行人送至顶层后，便退下了。
安顿下来，云上仙尊挥退三名侍婢，称有旧友造访，吩咐众人不得打扰，便开启了防音灵罩。江崎三人从善如流地退了下去。
宋清桃两眼亮晶晶的：“咱们出去逛逛吧！刚刚在千年雷龟上，看到下面好像特别热闹！”
闻言，连一向羞怯内敛的林如煦都有些心动，小幅度地附和着点了点头。
其实这段时间，她的心境变了许多。
先是御空飞行十余天，遍览名山大川、山河湖海，再是乘着如神话般里的巨龟住进琉璃做的宫殿……自从成为云上仙尊的侍婢后，似乎每一天的眼界都在被拓宽。
而当人看过天地最为宽广的风景，就自然不会再拘泥于人与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宋清桃见平日里最是害羞的林如煦都同意了，登时大喜，直接笑着推着江崎往外走：“我的好妹妹啊，你就别推脱了，跟姐姐们出去玩玩。”
江崎：“等等…我还是算了…”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林如煦轻轻柔柔地攥着袖子道：“裴妹妹，咱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江崎：“……”
以前她大学宿舍经常出去聚餐，每次她不愿意出去，宿舍就会派出最娇小可爱的那个女生过来给她撒娇。
百试百灵。
江崎默默把袖子扯回来：“…好，我去。”
*
这名道玄真人虽然才刚迈入大乘期，但此人不仅一身傀儡术冠绝天下，而且极擅长炼器，早早地便借此扬名立万。后来，他继而开宗立派，门下弟子众多，这空桑派原只是中等门派，可现如今，这道玄真人踏入大乘，跻身顶尖修士，空桑派便也就水涨船高，声名大噪。
为了准备三日后的大典，空桑派不仅邀请了像云上仙尊这般大乘期以上的老祖级人物，还广结善缘，只要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都可以前来参宴。
正因此故，为了接待四方宾客，空桑派前所未有地热闹了起来。
不仅准备了充足的客舍，还专门设立了数里商铺，售卖空桑特有的灵酒、灵果、法器、傀儡。心思更活跃一些的，甚至还私下里开办秘市，准许修士们以物换物，各取所需。
江崎三人作为没有灵力的凡人，自然无法施展法器傀儡，但是尝些美饮灵膳，买些无伤大雅的纪念品，总归还是可以的。
不过…
“这位道友，你这不就是在消遣我了？你拿银子给我有什么用？我要的可是灵石。”
宋清桃一手接过店铺老板递来的灵饮，一手摊着枚银子，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她自从当了云上仙尊的侍婢后，就没有自己买过东西，一时疏忽下竟忘了这茬…
那店家见状，顿时生疑，下意识探测一番宋清桃的修为。可没想到的是，这名道友居然体内空空如也，竟像是一名凡人。
“这…”
难不成，这名道友的修为竟远高于他，所以他才无法得知此人的真实修为。
可是…不对呀？
那店家联想到此女拿银子来买东西的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
难不成？
店家大惊失色：“你…是个凡人？”
此言一出，旁边离得近些的过路人也都诧异地看了过来。
这里，怎么会有凡人？
这空桑山的护山大阵，不是金丹以下不可入吗？
……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而且都还是金丹期以上的“大神仙”们…
宋清桃面色唰地一白，紧紧抿着唇，下意识地把手中灵酒放了回去，说道：“我…不要了。”然后便立马转身想要逃走。
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轻轻按住了她的左肩，虽然力度不大，但却极为稳当可靠。再下一秒，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说道：
“诶，别不要啊。店家，来上两壶。”
那店家被江崎气定神闲的样子唬了一唬，可等他再次感应江崎的修为时，发现此女居然还是个凡人。
店家怒极：“我要的可是灵石。两壶酒，得一块中品灵石，你给得起吗？”
闻言，江崎脸色不变，镇定地从腰间掏出一块闪闪发光的灵石，直接丢到那店家面前：
“够了吗？”
那店家下意识接过灵石，刚想嘲讽几句，却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块品质极好的上品灵石。
要知道，虽然按理说一块上品灵石等同于百块中品灵石，可若真算起来，上品灵石的价值可是远远高于后者的。若是有这么一两块，他们这些普通的修仙者可都是当作救命的宝贝留在身边，轻易不敢动的。
可现在…这两名女子只是买两壶灵酒，居然就丢了一块上品灵石出来…
店家的眼神登时一变。
没有修为又怎样？
如此看来，这两名女子定是有些靠山的。
念头急转，店家原本还怒气冲冲的脸，顿时像是拧出了一朵花似的，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然后，他把余钱和灵酒都递给江崎，又额外送了一道点心，赔笑道：“这位道友，刚刚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份点心就送给二位，这是咱们空桑山特有的灵药所制，吃下去能清心养神，对神识可是大有裨益啊。”
见店家态度如此，江崎便也不再纠缠，收下东西后，带着宋林两人离开了。
…
待走到人少的地方，宋清桃才如梦初醒，拉着江崎双眼放光地问道：“裴妹妹，你怎么会有灵石？”
江崎装傻：“前两日给仙尊说书的时候，仙尊说我念得好，便赏了些。”
其实当时认亲后，她妈就拿出了财大气粗的迷人气势，给她从头到脚武装了个遍。
什么抵御神识攻击的耳环、什么能抵挡炼虚期全力一击的内甲…应有尽有。
最后，还给了她一大堆灵石。
江崎没有地方放，便只能在里面拿了几个随身带着。
她虽然不知道这些灵石到底有什么实质性区别，但是光从色泽来看，还是有些不同的。所以刚刚见那店家那么趾高气扬，她便直接拿出了颜色最为晶莹透亮的一块灵石出来。最后果真被她蒙对了。
…
宋清桃却对此深信不疑，有些羞赧地说：“看来还是我说书说得不太好，”顿了顿，她爽朗对着江崎笑道：“你以后可得好好教教我！”
江崎：“…一定一定。”
波折一番后，三人便继续在集市上逛玩。
江崎兜里有钱，心里终于有了些底，便豪气放话说让宋林二人随意买，她买单。
一开始，宋林二人还推推阻阻地不愿意，可后来，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说是等下次仙尊赏她们灵石时，再把她请回来。
三人买了一大堆吃的玩的喝的，逛得十分尽兴。
林如煦抱着一堆东西，笑着说：“姐姐妹妹们，咱们也该回去了吧？”
宋清桃又咬了一口用十年灵参制成的果子，满足叹道：“哎，明儿再来。”
闻言，江崎有些失笑：“嗯，明儿再来。”
三人便准备往回走。
可就在这时，江崎突然感受到一阵恐怖的心悸。
几乎是同时，她突然看清楚了迎面朝她走来之人的长相。
那人冲着她浅浅一笑，在贴着肩经过江崎身边时，他说：
“啊呀，柒柒，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