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十一章 隐情初露1

晚上,躺在乱草堆里的一张破蔑席上,冉龙贵虽然觉得身子仍然酸痛,可心里却充满了希望。身旁伙计们的鼾声如雷,棚子里空气肮脏、闷热,从苦力汉们身上散发的汗气在低矮的、不透气的棚子里闷久了,有一种发溲的味道。可冉龙贵没觉得。窑子里的规矩是当天结账,当天记账,月底讨钱。吃过晚饭,冉龙贵会结账时。发觉自己虽不如那些老伙计,却也差不了多少。照这样下去,也许要不了半年,他就会实现自己的愿望。况且,熟能生巧,以后每天肯定能比开头掘得多。想到这里,冉龙贵就觉得身上的疲乏立即消失了许多。**那姣美的面容和温热的身于

一下就浮现在眼前。他感到身上的血液在激荡开了,内心的那份渴望、兴奋、不安也随之而来。他咂了咂嘴唇,睁着大眼望着窗外,在心里喊着:“**,你等着,我会很快来赎你!一定的,**!”

棚子外,山风呢哺,蛐蛐欢唱,像是对他心灵呼唤的衬托。

就这样,冉龙贵带着他的希望、憧憬,在矿井里过了几天,也慢慢习惯了这种非人的生活。现在,他躬着腰走在巷道里,腰也不像先前那么痛了。到了掌子面,不管是跪着刨,蹲着刨,还是躺着刨,他都能巧妙地应用自己的力气。上到地面来,身子也不像过去那样疲惫得要命了。掌子面上窒息的煤尘和混浊的臭味,也不似头两天那么刺激得他胸口似乎要燃烧,要爆炸。他挖的煤一天比一天多,很快超过了福奎那些老掘掘匠。他不但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劳动,而且懂得了窑子里的许多规矩。有一天,他刚到掌子面,就看见一条尺多长的老鼠,盯着他,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闪着绿幽幽的光。他吓了一跳,刚想脱口喊出“耗子”两个字,可猛地想起**娘告诫过的话,就改口叫道:“哎,窑猪儿!”

福奎一听,急忙爬过来,惊喜地问:“哪里?”

冉龙贵就急切地指给他看。谁知福奎一见,急忙跪下去就朝只老鼠磕起头来。磕完,又对冉龙贵说:“表弟,快磕头!”

冉龙贵不知怎么回事,也糊里糊涂地跪了下来,对那老鼠拜了几拜。然后才抬头问福奎:“表哥,怎么对……窑猪儿也要磕头?”他差点又说出“耗儿”了。

福奎听了,解释说:“窑猪儿是神!要是窑子里要出事了,窑猪儿就会拖儿带母地往外走。只要看见窑猪儿走,我们也跟着离开,就保准不会出事。因此,以后见了窑猪儿就拜,求它保佑我们平安!”

冉龙贵听了,这才明白,把福奎的话记在了心里。

现在,冉龙贵和福奎又来到了掌子面上。一到掌子面,冉龙贵就像一只拧紧的发条的钟摆,不停地掘起煤来。他蹲伏着掘,侧卧着掘,脑海里只有一个多掘煤的固定观念,一切与这无关的念头都消失殆尽了。他已忘记了自己是处在一个昏暗的,如幽冥世界般的环境里,忘记了煤尘的侵袭和油灯的烟雾会使自己中毒的可怕现实,也忘记了时间的慢慢流逝。只有身边不断增高的煤堆,使他能记起自己还是人,以及像鼹鼠般在这深深的洞穴里,自己在干着什么。

掘了一阵,冉龙贵忽然觉得头顶上面的煤层有些松。一镐掘下去,煤层就将镐头吃进很深。取镐头时,细小的煤粒就“哗哗”直下。冉龙贵奇怪了,他停止了挖掘,忙将头顶上的亮油壶灯凑过去,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头顶上方的这块煤层,既不像“立山窑”,也不像“困山窑”,而是四边的煤层看去有些疏松,中间嵌着一块大煤,却黑得放亮,密实得像一块巨大的墨锭,或黑色水晶石。冉龙贵从没见过这样的煤层,不由得叫了起来:“福奎,你快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福奎爬了过来,奇怪地问:“怎么了,表弟?”

冉龙贵指着煤层,说:“你看这煤层,奇怪不奇怪?”

福奎看了一阵,忽然拍着冉龙贵的肩,大声说:“龙贵,你挖到‘定心炭’了!”

冉龙贵顿时大惊,不相信地问:“什么?你说什么?真的是‘定心炭’?”

福奎说:“我不哄你,真的是‘定心炭’!你快走,别再挖了!”

冉龙贵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挖了?”

福奎说:“这很危险!你看这炭,四周都很疏松,挖着挖着,说不定就掉下来了。”

冉龙贵听了,心里迟疑了。他想放弃,可又舍不得。他想起福奎说过,挖到了“定心炭”,老板最低也要奖赏一个月的工钱。一个月的工钱呀!有了这一个月工钱,**就可以早一个月离开兰府,回到他的身边。想到这里,他的信心坚定了,忽然对福奎大声说:“不,表哥,我要挖!”

福奎拉着他的手,严厉地警告说:“你不要命了!你忘了那天二顺的惨像?是二顺找替死胎来了!”

冉龙贵挣脱了福奎的手,倔犟地说:“我要挖!生死有命,该死的**朝天!我就不信那么遇巧,就死了!”说着,冉龙贵举起镐,就要去掘。

福奎急了,又一把抓住他,恳求地说:“老表,你疯了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别为眼前几个钱去拿命冒险,好不好?”

冉龙贵也似乎有些生气了,又用力挣脱了福奎的手,大声说:“你别管!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该怎么办还不知道?”

福奎见了,叹了一口气,就不打算再劝他了,于是说:“好,好,你挖!不过你要小心点,先把四周刨松,眼睛放机灵些!”

冉龙贵说:“这就对了,你不要担心,去掘自己的吧!”

福奎说:“我,我不走!我就在这儿看着,有什么事好帮你一把。”

冉龙贵说:“好!进山打猎,见者有份,等领到了赏钱,少不了你的。”

福奎说:“我也不稀图什么赏钱,只要你没事,我就烧高香了!”

冉龙贵信心十足地说:“表哥,别提着**过河,小心完了,没事的!”说完,就不再说话,专心去刨起煤来。他按照福奎说的办法,先沿着那块“定心炭”

的四周刨。四周的煤层都很松,刨起来并不费力。没过多久,就刨开了一条尺多宽、两尺深的沟。那煤块现在就像一口巨大的吊钟,被悬在顶上,可是仍然没有一点松动的痕迹。冉龙贵侧躺在这口大吊钟底下,还在继续侧着身子往深处刨。他不知这煤块嵌得有多深。他一边刨,一边紧张地盯着煤块。每一镐下去,疏松的煤粒落下,飞扬的煤尘直往身上、脸上和眼睛里扑。可他没顾这些!他自己也明白,刚才福奎的话没错,他自己是在拿生命做赌注。他眼前就活在生与死的边界上,他在心里乞告着上天和祖先的保佑。他不能死,为了**,他必须活!想到这里,冉龙贵猛地一激灵,就像冥冥之中有人打了他一掌似的,他突然明白了,是呀,他是为了**才来掘这块炭。可是,万一出了意外,**又怎么办?**不会哭得死去活来吗?这样,**永远失去了自己,自己也永远失去了**,这值得吗?不,不能!想到这里,冉龙贵突然懊悔了!他后悔没听表哥的劝告,那天看见的二顺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盯着那块悬吊在头顶的煤块,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那煤块正向自己砸来。他不由得惊恐地”啊”了一声,丢下了手中的镐。

然而,就在他犹豫、懊悔,准备往外爬的一瞬间,那煤块真的活动了。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嚓嚓”的响声,接着,煤块四周疏松的煤层不用刨,开始纷纷往下掉。冉龙贵知道不幸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他已来不及退出了,只本能地、万分恐惧地大叫了一声:

“救命呀——”

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被一股强烈的气浪推动着,往一个巨大的深渊掉了下去。他的眼前一阵发黑,紧接着就昏过去了。

冉龙贵醒来,发觉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躺在福奎怀里。冉龙贵摸摸头顶,又抬头看了看身子,然后诧异地问:“怎么,我还没有死?”

福奎说:“要不是我拉得快,你早见阎王去了!”

冉龙贵坐起来,四处看着,还不太相信地问:“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