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婢女

第十章 无头尸体3

窑工们也就跟着念:“谨请镇山王爷神——”

胡掌窑师又念:“手执令牌显威灵!”

窑工们又念:“手执令牌显威灵!”

胡掌窑师又念:“若有妖孽来为敌,”

窑工们念:“若有妖孽来为敌,”

胡掌窑师念:“化险为夷护吾身!”

窑工们念:“化险为夷护吾身!”

胡掌窑师念:“保佑平安,财源茂盛,镇山王令如律令!”

窑工们又跟着念:“保佑平安,财源茂盛,镇山王令如律令!”

这众口一词、铿锵有力的祷告声,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虔诚、有力。念完,胡掌窑师爬了起来,在香烛上点燃了一刀火纸,对着镇山王爷神像烧了。接着,从地上提起一只早准备好的大红公鸡,又拿起一把菜刀,走到窑洞门口,一刀就将鸡头剁了,然后将喷涌而出的鸡血,涂在窑门上。涂完,扔下雄鸡,又过来端了”镇山王爷”像前的供酒,徐徐倒了一些在窑门前。这儿众人又对着密门拜了三拜,祭窑神的仪式便告结束。爬起来,就一窝蜂向厨房走去。冉龙贵跑在了最前头,他记住了昨晚表哥福奎说的话,以为是大锅饭,走进去一看,才不是那么一回事。饭菜早已分好,每人一大海碗糙米干饭,一块半斤重的肥肉,半斤烧酒。窑工们各自端着自己的一份,随便找个地方蹲着,就山吃海喝起来。这儿没有什么斯相。冉龙贵咬了一口那肉,只听见”咕嘟”一声,一大滴油水从向里冒出来,沿着嘴唇往下掉。他舍不得让油水这么跑掉,急忙用碗沿接住。他本想斯一点,可看看别人,没一个不是狼吞虎咽相。好像自己不赶快吃,剩下的就会被别人抢走。棚子里没一点别的声音,只有一片“呼哧呼哧”

咀嚼食物的响声。冉龙贵本不怎么喝酒,可一想这酒要是不喝,给别人喝了实在可惜。于是也就咬着牙,就着那块肥肉,把半斤烧酒也喝了。俗话说,肥肉怕烧酒。因为有了肥肉垫底,半斤烧酒下去,也就不觉得怎么醉,只感到肚里有些火辣辣的。

吃了饭,冉龙贵便去拿了工具,又学着其他窑工的作,到工棚脱了衣服裤子,拦腰拴了一条遮羞的麻袋。然后,就跟在福奎后面,下窑了。

冉龙贵躬着腰,顺着长长的巷道向前走去。巷道里阴暗、潮湿,底下淌着没过脚背的水。这水十分凉快,甚至有些砭人肌肤,一走进这个巷道,冉龙贵就觉得自己是走进了一个通往幽冥世界的隧道里,前不见头,后不见尾,他们的头顶只有一盏摇晃着的亮油壶,里面一根灯芯,一星如豆,如同冥火,只能照亮眼前巴掌大一块地方。现在,冉龙贵的一星灯火,就照在前面同样躬着腰的福奎的后背上,使那黑黝黝的皮肤也发出些幽冥世界的光芒。几天来,两老表都是这样,一同下井,一同上矿,在一个掌子面上干着活,以便互相有个照应。

不过,现在冉龙贵也渐渐习惯了这种鼹鼠似的非人生活。第一天下井,他觉得十分别扭和难受。他躬着腰跟随福奎走了一阵,就觉得脊梁骨开始发酸,并隐隐作痛起来。他想直直身子,可刚一抬头,脑袋就碰到巷顶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用手摸摸头顶,上面已隆起一个包。这一下碰得不轻,他只好一边用手揉着头顶的包,一边继续盯着福奎的背影走。他也没法停下来,因为后面还有人跟着,巷道里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并排走。再说,即使有让身的地方,他也只能靠边弯腰站着。所以,与其停下来,不如咬着牙往前走。他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和福奎才来到一处叫“掌子面”的地方。那地方宽了一些,可也只是横向的空间大了些,而纵向的高度仍没人高。但好歹宽了一些,也可以让开人了,冉龙贵便“哎哟”地叫了一声,一屁股靠着一边煤壁坐了下来,伸直了腰。这时,他听见腰节“啪”地响了一下。他一边伸手去捶打着背,一边对福奎说:“龟儿子,这真是活受罪呢!”

福奎说:“你直腰可要慢一点!”

冉龙贵问:“为什么?”

福奎说:“小心把腰折断了。”

冉龙贵不相信地说:“有这样的事?”

福奎说:“怎么没有这样的事?昨年我们这儿来了一个小伙子,在这里面弯了一天腰。上了井口,巴不得一下把腰直起来。猛地一伸,只听得嚓地一声,腰就折断了。”

冉龙贵想起自己的腰节刚才也响了一下,便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按,幸好腰还完好如初,就笑着说:“怪不得人家说掘掘匠和拖挂尔苦,果然是这样呢!”

福奎说:“这还算不得什么!挖起煤来,才叫苦呢。”停了停又说:“我们这是拿命换几个钱呢!”

说着,两老表挖起煤来。冉龙贵这才知道,他的健壮的身子和两膀子力气,在这里根本派不上用场。掌子面只有这么高,他没法直起身,更说不上挥镐大干。他只能双膝跪地,一镐一镐地刨。跪了一阵,就觉得膝盖痛了起来,他想照这样下去,要不多久膝盖上的皮肤就会磨破。幸好福奎这时告诉他,让他把腰上遮羞的麻布片解下来,垫在膝盖下。他这才知道麻布片对于他们,还有多种用场。于是就按照福奎说的办法,解下麻布片垫在膝盖底下,果然好受多了,刨了一阵,双腿还是有些发麻起来,于是他又变换一种姿势,蹲着刨。尽管这样,他还是觉得腰直不起的难受。大腿这样蜷伏久了,像是血液在哪里被阻塞住,有些发胀和僵硬。这时福奎又告诉他把麻布片铺在地上,侧身躺在上面刨。他又照办了,果然一躺下去,放开四肢,顿时感到身子像被解开枷锁一般轻松起来。可是这样,就需要更多的腰力和臂力。俗话说:木匠都好学,难打望天凿。这就跟打“望天凿”一样。没过多久,就觉得腰、腿都酸得不行,于是又跪起来。就这样,他跪了躺,躺了蹲,蹲了又跪,捱过了漫长的一天。

黄昏时,当冉龙贵爬上井口,看见满山夕阳和天边轻绡的乳白色的云朵,听着风声从耳边“飒飒”掠过,才有一种重新回到人间的感觉,昨天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想起来都恍若隔世。他真不想挪动半步了,恨不得一下躺在地上,让蟋缩、疲惫的身子得到休憩和放松。可是他不能,一个坚强的信念支撑着他:绝不能趴下。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为了**,再苦再累也要咬紧牙关挺住,他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随大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