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嫁

第三十一章 与君一诺

目光扫过前面的二人,落在有光照下的地面,默了良久,失神的笑了笑:“孽缘,也是缘……”

地面上疏影寥寥无多,几片叶子挂在枝头,寒风送起卷的树叶摇曳不定,仿似下一秒就要落去,此一刻竟有太多的不舍静在凛冽的风声里,瑟瑟难鸣。

洛峰的声音悠悠响在晴好的天气里,不急不缓:“姑娘,我劝你还是趁早出來吧

!如此也让他们入了黄土,也好安息啊!”

塔中无人回应,只余簌簌风声。

我瞧着白灵娆,白灵娆瞧着对面的人,似是静止的画面,画了千年,我忽然想起了在林中初遇她时的情景,她说:劫的住,便是劫,劫不住,便是结,如今她的劫,怕已经成了结,心结,她不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为他死去的羲舒,还是被她杀了的流照,这个结是个死结,无人能解,连她自己,也不能。

半晌,她忽然动了一下,似是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从地上站起來,对着他们笑了笑,那笑倾城无双,漆黑的眸子里不慎掺了点点的余光,声音放的轻柔:“我为你跳支舞吧!”

也不知她是在对谁说,许是对他们两个人说。

“我从不跳舞的……”

她说,她的舞只给配得上她的人看,如今她说她要为他跳舞,却不知为的谁。

“这舞我练了好久,是配落花曲的,你可喜欢!”

落花曲,为祭奠百花零落而谱,如今她用來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塔里忽然拂來一丝清风,茕茕孑立的身形,立在萧萧风中,倾斜的日光投在她身上,照出单薄的影子,拉的细长。

舒舒缓缓的调子从口中飘出,随着风绕在周围,残破的水袖抛开,似是百花齐开,争相怒放,忽而水袖慢收,似花瓣恋着花瓣,不忍离去,游走的曲调时而上扬,时而低缓,似一首如泣如诉的哀歌。

忽然明白这曲比那日听到的好上许多,因为有了灵韵,只是再好听的曲,再好看的舞,也无人再叹。

塔下。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仿佛从地底冒出來一般,驻足观望着塔里。

“天,怎么了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不晓得,不过听说里面关的是卿歌坊的歌姬白灵娆,对对,就是那个名动四洲的歌姬,据说,除了她,里面还有两个人,不知道死了沒

!”

“老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情况,她是被劫持进去的么!”

“不是,好像是她自己躲进去的,听说她武功很高,而且还杀了很多人,啧啧啧……”

“躲到这里,,这里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是镇魂塔啊!”

“所以说,她疯了!”

“这样的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疯成了这样……哎……”

闻讯而來的人,越聚越多,看热闹的很多。虽然有些慌乱,却还忘不了嚼一会儿舌根。

我无声的笑了笑,远远的瞧见有人策马疾奔朝这边,探身子朝外看了看,是宫里的人,转头瞟了一眼白灵娆,仍旧醉心在舞步中。

我叹了一声,淡淡地道:“是梦,也该是时候醒了!”

眼前的身影蓦然一顿,脚上的步子未站稳,重重的跌在地上,我瞧着她的模样目瞪口呆:“你听得见我说的话!”

地上的人沒有吱声,依旧趴在地上,像是摔得很疼,柳叶的淡眉拢到一起,眼梢有两滴清泪滑过,接着是倾盆的雨,将地上的灰尘打湿,化开成一个莲花的模样。

瞧着地上的泪痕,我哑然失声。

就在我以为我是不是问了一个傻问題的时候,白灵娆忽然止住了哭,从地上极缓慢极缓慢的爬起來,抬头瞧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这梦真痛!”余光扫过窗边祭祀供桌,有烛火烧的融融,看了看在桌下靠坐的两个人,奇异的笑了一声:“真是疯了……”

还未带我再说些什么?她提剑临窗而立,站在高处俯瞰众生,面上淡漠至极:“你们如今还來这里做什么?你们要的不是已经都得到了吗?为什么还來这里!”

洛峰抬头望向塔上,默了黙道:“你可知你挟的是谁,这事发生在洲内,我如何不管,你若是再不归还,可知将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顿了顿:“生灵涂炭!”

白灵娆轻轻的笑了笑,淡淡的吐出几个字:“与我何干

!”

“你!”洛峰有些气急,被噎在那里半天不动,忽然幽幽地道:“你可知你躲的是什么地方,你若不把他们送出來,只需再过三日,他们的魂魄便永无再聚之时!”

提剑的手一抖,似是被烫了一下,贝齿咬上红唇,出來一条血红的深印。

洛峰继续道:“镇魂塔,你可知你躲的地方是镇魂塔!”

她静静的看着人群,默然不语,半晌,半边的肩膀忽然颤了一下,像是垂死挣扎的小兽,终于呜咽地哭出声來。

风中,蓦然传來一声叹息:“阿弥陀佛……”

流照和羲舒的尸体终于被搬出了镇魂塔,只是她却沒有出去。

冷月如棱镜,寒风吹的蔫蔫,无精打采。

白灵娆从怀里掏出两支一模一样的珠钗,我原以为她只带走了一支,一支落在那座荒凉的四方城降下的大雨里,这个夜晚,仍旧完好无损地躺在她的手里,她认真地看着,浓丽的眼眸有微弱的光闪过,缱绻温存,却灭在悲凉的夜色里,良久,将它们紧紧握住,闭上眼笑了笑,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似是被什么惊到,兀秃地哀叫一声,振翅而飞。

雪白的剑光闪过,将供桌上的火烛打翻,镇魂塔里猛地撩起大火,熊熊的火似是疯了一般,四处乱窜,烈火的火舌舔上房梁,一根横木轰然倒塌,顷刻火势漫天而烧,红色的火星在暗色的夜幕中翩跹起舞,似是一场缤纷的烟火,火光映照着白灵娆的脸,美的依旧如昔,倾城倾国,淘淘热浪袭來时,高楼上,爆发出骇人的大笑,那样凄厉的笑声,似是集了阴煞的气,引得百鬼齐哭,神怪齐嚎。

良久,塔中低低的一声轻喃:“与君一诺,长命白首!”

轰地一声,镇魂塔应声坍塌。

月白风清,灼灼的热浪滚过兀自流淌的河水,袭向对面的河岸,枯草微微浮动,滑过青灰的僧袍,河水中倒映出一个僧人的模样,悲悯的眼看向河对岸,微微垂下眼睑,低低的佛号从口中飘出:“阿弥陀佛……”对着大火吞噬的塔楼,双手合十深深一礼。

轻声念起了往生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