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半生为几何

第两百七十二章 变故

随即又摇头,自己是疯了么,怎么无端生出这种想法来。她是恣墨,并非恣雪,可为何,心中还是会惴惴难安?

呵,《凤求凰》……

此曲言浅意深,是司马相如追求卓文君时所作,其包含的感情热烈奔放而又深挚缠绵。多半用以表达一方对另一方倾慕,想要展开热烈追求,便唱此曲明意。

而凤求凰舞是由歌曲延伸而出,而此舞中又包含了‘九旋’、‘飞天’、‘凤翔’等难度极高的动作,此舞研创至今,由于年代久远早已渐渐失传,如今虽被后人补齐,但由于难度太高,如今还能完整跳出的人寥寥无几了。

她说她要跳凤求凰舞?其用意未免也太明显了些吧,当着众人之面,她也要来一次当众求偶示爱么?难道就这么想成为阮凌政的妃子么?她是堂堂一国郡主啊,何须如此。

此刻她已不顾尉迟辰逸的阻拦,毅然甩开他的手走了出来,目光直直锁定着阮凌政,眼波迷离。

阮凌政神色复杂,既惊喜又疑惑地看着她,即使隔着老远,莫梓瑶依旧能感觉到两人眼神中表达的一些东西。

她朝阮凌政微微颔首,温声道:“恣墨才情比之姐姐相差甚远,唯恐污了圣眼,承蒙皇上不弃,那恣墨便献丑了。”她说话时,双手有些拘谨的握在身前,低垂了眼帘,怯生得很。

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所致,莫梓瑶分明瞧见,她脖颈之处,已是绯红一片。只听她清了清嗓子,曼声依依地唱了起来:“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她的嗓音沉鱼出听,余音袅袅。台后的伴乐声也随之而起,她也摆好朝凤起舞之势。正要合拍翩然而舞时,却是听见阮凌政突然道:“等一下。”说着,他起身站了起来,快步从台上下来,从一名乐师手中拿过一支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而恣墨则侧过脸,朝阮凌政望去,四目相对,眉目含情。

随后,她双手顿张,长袖两方而张扬,轻逸飘尘,随风飞舞。足轻点地面,瞬间将力凝于足尖,再使巧力翻身跃起,轻易地于空中翻旋三圈,后稳稳落地。双腿轻弹而起,飞跃成一,连贯有序,绰约多姿,纤柔腻舞。

落地时,阮凌政和她两人的目光又与之交汇,她身体微微一颤,险些未站稳,幸好及时回神,无伤大雅。轻轻甩手,再度舞动起来,宽广的衣袖飞舞得如铺洒纷扬的云霞,头上珠环急促的玲玲摇晃作响,腰肢柔软如柳,渐次仰面反俯下去,庭中盛开的紫萝被舞袖带过,激得如漫天花雨纷飞。

此刻,偌大的殿内,除了台后的乐器合击声,台上女子的舞蹈,以及阮凌政的箫声。整个冧烟殿里一片寂静,静得就如同没有一个人在一般。

众人都在屏息欣赏台上之人的表演,阮凌郡没有看,他一手抓着酒壶肆意地往嘴中倾倒着,而另外一只垂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却是狠狠地握成了拳。

而莫梓瑶,终是捏紧了双拳,看着阮凌政低头吹奏着,表情投入。时而抬眸,而目光也是与正在起舞的恣墨交汇。美妙的箫声落入她的心中,就像无形的利刃一样,刺得她通体生疼。

可,那个人,从自己进来到现在,竟是连一眼都未曾看的。这种被人忽略的感觉,让她倍感难受,心中委屈,鼻尖发酸,但她还是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扯起一抹微笑,抬眸看着台上的表演。

箫声乍到**,恣墨流转衣袖仰头挥洒于天地之间,而后顺势将藏于衣袖中的红绫抛出,顺利将其勾缠上大殿正上方顶梁宝柱,双绫交缠。纤手紧握,借力而上,飞跃半空。腰姿弄正回舞,旋身轻摆,宛若鸿雁翩飞,漫步云端,身轻如燕,飘然裙摆随风四散而舞,犹若飘仙逸尘之势。

但闻得萧声戛然而止,她单手紧缠红绫三圈,单脚扣红绫四圈。待箫声再度响起,贯彻云霄绝响之际,她侧身疾旋,一连空中旋舞,势如疾风一扫而过。

难怪尉迟辰逸要拦着她,不许她表演,这样高难度的动作,换做是寻常人做下来,也是有些吃力的。

而她身体尚未恢复,跳到现在已是不易。此刻她呼吸已不再那么平缓,额上沁着晶莹的汗水,脸色也愈发白起来。只见她柔软的身体旋转中突然失了力。一声娇呼传来,她的身子就像秋天里的树叶一样,打着转儿的从半空中坠落而下,眼看着就要跌落在地。

台下传来一片惊呼声,她的哥哥尉迟辰逸更是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想要飞奔过去接住她。可他离台中.央还有着一段距离,就算轻功不错,也是来不及的。

在这个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动了,那就是阮凌郡,虽然他强迫自己去相信那个人只是恣雪的妹妹,也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可以去接近她。可当见到她即将摔落时,他心还是仍不住颤抖,更做不到坐视不救,袖手而观。

只是他未能成功离席,因为他才提了气要纵身跃起时,左手已被人牢牢抓住,双脚也牢牢钉在了地面上。

“大哥,冷静,她不是大嫂!”平仁王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是啊,她不是雪儿。”阮凌郡苦笑一声,颓然坐下。

箫声戛然而止,莫梓瑶正要回头去看,却是觉得面前有阵凉风刮过,便瞧见一抹明黄色的残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阮凌政健步如飞,眨眼便闪现在恣墨面前,一把将即将坠落的身子接住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四目相对,也不知道此刻两人内心是如何的激荡,只听得阮凌政轻呼一声“雪儿”,便忍不住抬手想要将她蒙在脸上的面纱扯去。就在他的手指刚碰到面纱时,一只大手凭空出现拦住了他,阻挡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阮兄还请住手,吾妹脸上的面纱,目前还揭不得。”他缓缓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阮凌政一眼。

阮凌政的目光由最初的激动转为不悦。他眉头深锁,淡漠地望着阻碍他的人,将怀中之人推向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气氛有些诡异,此刻没有人感喝彩叫好,连呼吸声都刻意压得很低。周围一片寂静,空气也显得格外沉闷。

莫梓瑶目光扫过四周皆愣愣地望着这一幕的人,最后瞧了正上方的阮凌政一眼。

阮凌政似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突然抬眸凝视着她,目光中竟闪着莫名的淡漠。

对上他的目光,莫梓瑶心中刺痛,鼻尖一酸,眼眸悄然蒙上一层水汽。

阮凌政收回目光,神色冷漠,表情僵硬。太后的脸色亦不好看,她倾身过来与他耳语。半响,才听他的声音传来:“这次诸位能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朕母后的五十大寿,朕和母后都甚是高兴。而与各国建立友好邦交,共同抵御天朝大宋,乃是朕邀各位前来的主要目的。各国和睦,百姓安康,联手对外,才是国家之幸事!”

“皇上圣明!”底下群臣并口同声地说着。

阮凌政毕竟是一国之主,虽是对恣墨一事弄得有些不快,但今晚除却为太后庆寿之外,最主要的还是与各国国主商谈合盟一事。他又岂会因为一个女人而乱了分寸?

今晚,不是还要给平仁王指婚么?呵,就算是他此刻想任着性改变主意,太后也不会答应的。

不知为何,想到此,心头微微轻松起来。哪怕她再怎么使手段勾引阮凌政,过了今夜,她便是平仁王的王妃了。至此,他们将再难有所纠缠。

恣墨虽不是恣雪,可,给莫梓瑶的感觉并不好。尽管,她自己也说,不想陪伴在阮凌政的身边,但依然觉得对她充满了敌意。毕竟方才她的表现,有些太刻意了。

转眸瞧见贵客席上的人,都只露出淡淡的笑意。只是,几分真几分假,到底是无法一眼看透所有的。莫梓瑶想,能一统江山的,也必定如阮凌政般深邃的心思,不是那么容易便能让人参透的。

阮凌政笑着举杯,一一敬了。太后低咳了一声,朝他看了一眼。他低下头,犹豫了很久,经过多番内心挣扎,终是开口说道:“今日,朕还有一事,便是要给朕的七弟,平仁王……”

“啊……”女子惊呼一声,莫梓瑶瞧见恣墨猛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众人吃惊地将目光投过去,打断皇上说话,她做事还真一鸣惊人,胆大泼天!

而莫梓瑶,终是捏紧了双拳,偏偏,在阮凌政要给平仁王赐婚的时候,她突然站了起来,又究竟是为何?

阮凌政也闻声看去,只见太后的眉头狠狠地拧起。

女子抬眸,朱唇轻启:“凌政哥哥……”

凌政哥哥!

莫梓瑶心头狠狠一震!阮凌政的脸色大变,蓦地起了身,大步朝她走去。

“皇……”太后欲拉住他,可是已经晚了。

太后身侧的蕙贵妃也是不自觉地直起了身子,急急朝那边瞧去。此刻的阮凌郡更是再也不能自已地站起了身子,却被一旁的平仁王死死拉住。

而莫梓瑶,才终于知道为何潜意识里无比地讨厌这个女人起来。那时候,在温怡阁,她口口声声说,不想陪伴在阮凌政的身边。可如今,在他要赐婚的当口,却站了起来,还唤他“凌政哥哥”。

虽未及听过,却也猜得到,当年的恣雪便是如此唤他!多少年不曾再听闻有人这般唤他,他定又是,想起了恣雪。那个他深爱着的女子。

这一声凌政哥哥,叫得可真是及时啊!恣墨啊恣墨,当真是小看了你!莫梓瑶咬着唇看着。

阮凌政行至她的面前,迟疑了下,终是再度抬手,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