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半生为几何

第两百七十一章 才艺

莫梓瑶回宫里换了身衣裳,再度回到席间,众人还在欢饮着。不由自主抬眸先去看阮凌政,见他依旧举杯与宾客们谈笑着,好似自己进来也没发现,也没有多看一眼。

倒是晚秋,从平仁王身边离开,来到她身前小声问道:“娘娘去了哪里?这么久不回来,叫奴婢好生担心。”

莫梓瑶淡淡一笑:“酒醉在亭子里睡了一晌,谁知睡过头了。”

她轻吁一口气,道:“您若再不回来,皇上该派人出去寻找了。”她说着,朝轩王曾坐的位置看去,俯身附耳道:“娘娘前脚刚走,轩王便推诿酒醉头晕,也跟了出去,奴婢瞧见皇上的脸色很不好。”

莫梓瑶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她自然知道晚秋所指何意。忽然觉得今晚不该离席的,联想到方才进来时,阮凌政都不愿看自己,显然是以为自己和轩王下去私见了。

正说话间,见轩王也进来了,不偏不倚,恰好和她又是前脚赶着后脚。

他入席坐好后,目光却不加掩饰地朝这边看来。莫梓瑶顿时只觉得怒火上涌,双手在广袖间握紧。咬牙暗道:“好一个轩王,我莫梓瑶自认为不曾得罪过你,而你却三番四次与我作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尉迟辰逸与伏摩哲宇的目光也同时朝这边投来,一个目露思索,一个唇角含笑,神色玩味。

却听得阮凌政轻咳了一声道:“几杯下肚,朕也有些醉意了,叫人上些瓜果解酒吧。”

宫女早捧上洗涤过的各色鲜果,澄澈如冰的水晶攒心大盘里盛着香瓜玉白,西瓜鲜红,莲蓬盈翠,葡萄凝紫。

太后望了一眼阮凌政,盈盈浅笑道:“今日的歌舞虽然隆重,只是未免太刻板了些。不如想些轻松的玩意来可好?”

阮凌政道:“母后,今日您是正主儿,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哀家想宫中女眷们皆系出名门,必然都身有所长,不如写了这些长处在纸上抓,谁抓到了什么便当众表演以娱嘉宾,皇上以为如何?”

阮凌政颔首道:“这个主意倒新鲜。就按母后说的来。”

太后笑着轻轻扬手,露儿忙下去准备了,不过片刻捧了个青花纹方瓶来,来席位间,让在场的女眷们每人伸手去取阄儿。

众人都摩拳擦掌间,芸贤妃突然站起来,右手轻抚着小腹,朝阮凌政太后歉意道:“太后,皇上,臣妾身无所长,只会编绦带玩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如把这机会让给各位有所准备的姐妹们。臣妾已经想好了,无论各位姐妹表演什么,臣妾都送一根绦带以表心意。可好?”

太后目光慈爱的在她小腹上看了一眼,轻笑着道:“那也勉强算得过了。”

蕙贵妃在一旁开口道:“万一抽中的纸签上写着的不是某位姐妹的长项,可要如何是好呢?”

太后笑道:“就算不是长项,皮毛总是懂得些的。况且只是取乐,随意即可。”

筵席已经开了一个多时辰,丝竹声乐也听得腻了,见太后提了这个主意,大家都觉得有趣,个个跃跃欲试。

在场除了于阗国的郡主之外,还有几个是朝臣的家眷,她们很少来宫中,自也是没有任何准备的。

莫梓瑶有注意到,她们局促地坐着,脸上略显紧张。而郡主却仍端坐在那里,只是目光时而落在阮凌政身上,时而从阮凌郡身上划过,有些心不在焉。

而宫中妃嫔向来为争宠出尽百宝,争奇斗艳。如今见有此一举,又是在帝后亲贵面前争脸的事,都是存了十分争艳的心思。

待她们人手一张纸签拿在手里的时候,太后又道:“鉴于时间关系,并非每张上面都写着节目。仅仅留了书、琴、画、诗、唱。舞这六个,想来这些对于多才多艺的你们并非什么难事了。”

太后话音刚落,就听得台下闹嚷了起来,女眷们纷纷打开纸签,有人庆幸,有人欣喜,有人无奈,有人得意,也有人愁眉不展。

莫梓瑶也抽得一张,展开来一看,竟然是空白的。她倒没觉得有多失望,倒是身后的玉芝重重叹息了一声。

这个时候,众人都看过纸签了,十八位嫔妃,加上九个随来的女眷共是二七人,而需要表演的仅仅六人而已。因此,绝大多数人都和莫梓瑶一样,抽得的是空白的。

大殿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众人都在等待被抽中的人,能自觉上去表演。蕙贵妃第一个站了起来,她摇了摇手中的纸签儿,微笑着道:“臣妾抽的一个‘书’字。可臣妾不才,舞枪弄棒还算堪能入目,但难登大雅,想来想去,便将舞剑改为舞毛笔吧。”

众人一听,觉得很新鲜,皆拭目以待。蕙贵妃招手让紫儿下去准备要用的道具。不多一会儿,紫儿复返,手里多了一支七尺长的大毛笔,身后侍婢的怀里抱着一卷红绸。

蕙贵妃缓步上前,露儿恭敬地呈上了狼毫笔。她单手接过,素手一拨,将毛笔抛飞起来,莲步轻移,身子跟着轻盈地飞起来。

空气里,混合着毛笔翻飞的声音,加之她曼妙的身姿,说不出的美。她素手一勾,毛笔便落在了她手里,足尖竖起,身体便轻盈地落在了场中央。

她又接过侍婢手里的红绸,抬臂用力一震,一丈见方红绸便直直地朝房梁飞去,她脚下一个回旋,右手飞快从头上摘下三根寸余长的发钗甩向横梁,只听得‘叮叮叮’三声脆响,三根发钗已经均与的分布在梁上,将红绸牢牢的固定在了上头。

而后,她单手执起毛笔,沾饱墨飞身上去写上平缓的一横,身子微微左倾,左脚在一边的柱子上稍稍用力,身子又旋转着,朝红绸飞去,在旋转的瞬间,她快速写下另外两横,身体在落下的瞬间再向右倾,脚下的借力再度将她托上高空,只见她手上的动作继而变得飞快,手臂优美挥动着,红绸上有力的一撇连带着横提也完成了。

莫梓瑶微微出了神,只听得众人轻喝一声,面前女子飘然的影一晃而动。定睛望去,见她的嘴角衔笑,纤腰一转,几个回旋,脚尖落至地面。

笔上的墨也不多了,她落地,再度沾墨,抬手将毛笔甩出,笔翻转着飞速朝前飞了出去,打在红绸上之后坠落,她空翻出去,一字横劈落在红绸下方,画龙点睛的最后一笔也完成了。当她动作完成,毛笔也正好跌落在她的手中。

她的身后,一副巨大的“寿”字图已横空出世。一刹那,万籁俱寂,只剩那红绸与那‘寿’字,还在一晃一晃地动着。她用了曼妙的手法,以舞笔为牵引,完完整整地呈现出来。

“好!”阮凌政也不禁击掌叫好,一时间,众人纷纷议论起来,皆是交口称赞,大抵,都是惊叹的。刘炎飞更是站起身来,用力拍掌,大声叫‘好’。

蕙贵妃缓缓起身,将手中的毛笔交予一旁的宫婢,扯了红绸,抖手卷起,递至太后身前,才开口道:“臣妾祝愿太后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蕙贵妃的表现无异是精彩绝伦的,将武艺,书法结合一身,令人惊叹的手笔,衷心的言语,没有人,能比她更能得太后的欢心了。

果然,太后笑得都合不拢嘴了,连连夸赞她有心,招着手道:“来,过哀家这边来。皇上,所以说啊,哀家就喜欢她!”

蕙贵妃笑着上前,宫人忙又在太后边上添了座。众嫔妃以及几个女眷们忙七嘴八舌地奉承起来。

莫梓瑶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忽然,才又警觉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蕙贵妃在众人面前展露才艺,她的‘才艺’的确让人惊艳不已,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揣测,她的武艺,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蕙贵妃已回席,接下来,婧充仪吟了一首以贺寿为主题的诗词;茜充媛与菱充媛合奏一曲《水仙操》;陈顺仪画了一幅丹青“观音送子”;贺静嫔唱了一曲《思归赋》俱是各显风流。

只剩下最后的‘舞’了,众人等了许久,也不见那抽中的人自己站出来,众人左顾右盼,想寻出那人是谁。就在太后都有些不耐了,尉迟辰逸却突然站起来,大声道:“大家不用找了,最后的‘舞’被小妹抽得。”而后朝太后和阮凌政拱手道:“小妹素来身子羸弱多病,实在不宜剧烈活动,还望能够就此作罢。”

“不……我能行!”他的话音才刚落。身边的恣墨郡主突然站了起来,面色有些潮红,显然先前两人因这张纸签而争论过。

就在尉迟辰逸失神的一瞬间,她一把从他手中抢过纸签,用力纂在手中,目光坚定地道:“哥哥,恣墨身体能够承受,请让我舞一曲《凤求凰》了却姐姐的心愿吧。”

莫梓瑶惊讶的看着两人,侧身便见太后面色微变,而阮凌政却是怔怔地望着恣墨,眼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惊骇,嘴中不断重复着:凤求凰,凤求凰……

太后蹙眉,转身却是含着笑对阮凌政道:“皇上看以为如何?郡主可是一番心思呢。”她有意把一番心思四个字咬得特别重,希望阮凌政可不要在这种场合失了分寸。

阮凌政缓缓收回目光,轻言道:“既然郡主是精心准备,那便舞吧。但若是感觉体力不支,可不要再逞强。”

他的这番怜惜话,不光让太后脸色大变,连蕙贵妃也瞬间敛起了笑意,芸贤妃也是蹙起了秀眉,抬眸,朝说话的女子看去。

众人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莫梓瑶轻咬着唇,抬眸看向那蒙面的女子,此刻就连她都想一睹她的芳容月貌,可惜轻纱遮掩,朦胧不清,只可依身形辨别出她矫好的身材。

不知为何,心头,微微泛起嫉妒的情绪,从这一刻开始,莫梓瑶知道,她,恣墨郡主,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