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半生为几何

第两百五十五章 敌人

莫梓瑶一路走去,没有回头,想必那两个翎艺宫的宫婢是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无需多久,便会传入蕙贵妃的耳中。

正如梦修媛所说,她如今正当丧子之痛,听闻芸贤妃险些流产,不管真假,她都会按捺不住前去一探究竟。

那么,结果到底如何,拭目以待便是了。

行得远了,莫梓瑶才回头,去看晚秋。低声道:“晚秋……”

“娘娘。”她打断莫梓瑶的话,浅笑着,“您千万别说对不起的话,那会折杀奴婢。”

莫梓瑶心头一紧,愧疚感骤然从心底升起。想到那次在战场上,自己就曾将她置于险地,只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时间和机会。

莫梓瑶轻轻伸手,拉住晚秋与玉芝的手,吸了口气道:“总有一日,本宫会奏请了皇上,赐你们一段好姻缘,让你们嫁出宫去。”其他的也不需说得再多,这是可以给她们的,最好的归属了。

“娘娘!”两个宫婢惊呼一声,忙齐齐下跪道:“奴婢们愿意伺候娘娘一辈子!”

莫梓瑶笑:“本宫也想,只是本宫不想做个自私之人。你们对本宫好,本宫也会对你们好。”

她们依旧低着头,莫梓瑶却已经转了身:“好了,都起来吧,回宫去,本宫也累了。”

晚秋与玉芝起身,半晌,才跟上来。一边一个扶着莫梓瑶,玉芝小声说着:“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会一直记得。若然有朝一日,娘娘真的过得很好了,奴婢愿意听从娘娘的安排。”

“奴婢也是。”晚秋也低声道。

而莫梓瑶,终是怔住了。真的过得好。呵,玉芝的话,让她仿佛突然间又想起那晚上楚擎天对自己说的话。他说,自己现在不能让他放心,所以他才要进宫来看着自己……

喉咙有些难过,连着鼻子都是酸酸的,“好坏的两个宫婢,你们这是想把我弄哭啊。”莫梓瑶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可她却是笑了。

往前又走了一些时候,蓦然瞧见远处那抹明黄色的影。那个方向,该是从太后的泰仁宫出来的吧?莫梓瑶这才想起今早金公公说太后让皇上下了朝,过她宫里去的。可她却不知,他竟然在泰仁宫待了那么久么?

阮凌政走的很快,金公公撒开步伐跟在他身后追着。

不觉间,莫梓瑶又想起那次他主动去翎艺宫,出来时,他狠狠地与自己擦肩而过,却不说话,也如现在这般疾步离去。不过,看着他矫捷的步伐,心里又微微地放下,看来他身上的伤没有大碍了。

回了于瑶宫,吃了点东西便回了寝宫休息。

晚上的时候听闻阮凌政去了翎艺宫。莫梓瑶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大的失落。

一连五天,阮凌政都是出了御书房,便直奔翎艺宫而去。

梦修媛的死,早已经淹没在后宫这个华丽的舞台之上,用不了多久,很多人,都不会再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女子了。

而莫梓瑶,她是丢了梦修媛托付的香囊,却也从来未曾后悔过。不过是存了女人的妒心罢了。如果,换位思考,别人也未必能将可以缅怀别的女子的东西交给阮凌政去。

谁都不会这么傻,让自己身边的男人,去怀念其她的女子。后宫盛传,蕙贵妃虽然没了帝裔,却一直圣宠不衰。

这样的消息,自然很容易便能传进刘家人的耳朵里。也能容易地,传去邢匿的耳朵里。

想起女儿的惨死,想起刘家的无情,以及自己如今的处境,莫梓瑶想,此刻的邢匿心中的恨意,只会越来越浓。他或许还觉得,皇上将他调到边北,刘炎飞的驻地,是个绝好的机会。

而始终有一事,莫梓瑶终是觉得奇怪,就是为何蕙贵妃能够对芸贤妃迟迟不动手?难道只是因为她在圣宠期间,不愿做那些暗事么?

呵,蕙贵妃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从她那日在翎艺宫明着要杀自己的时候,莫梓瑶便知道,有时候,她也不是个能按捺得住之人。

只是此事,她莫梓瑶也不会去插手,也许,蕙贵妃还是观望着,在等着她去动手。

只要自己迟迟没有动静,相信有一日,蕙贵妃定会忍不住。

这些日子,永善宫却是突然安静了起来,毫无动作。而徐太医依旧每日按时去给芸贤妃请脉,也并没有传出任何异常的消息来。

又过了两日,韵兰终于从遥远的天朝赶了回来,她带回了完整无缺的相榭落鸢筝。

莫梓瑶将筝完好无损的还给太后的时候,太后竟然连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命人放回了熙临宫。

许是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加之她寿辰即将而至,她已没了那闲心去管这柄筝。也有可能是因为,莫梓瑶与她如今已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而且还吞食了她赐予的慢性毒药,所以她并不担心,莫梓瑶会耍什么花样。

这几日,莫梓瑶依旧每日照常过泰仁宫去给太后请安,终于又在泰仁宫见着蕙贵妃。她依旧高傲地坐在太后的身旁,瞧着莫梓瑶的眸子里,始终含着恨。

莫梓瑶只作未见,低着头与身旁的韵兰耳语。

出泰仁宫的时候,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愈发的近了,莫梓瑶回头,见竟是蕙贵妃。忙行了礼道:“蕙贵妃娘娘。”

蕙贵妃直直地看着莫梓瑶,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那双眼睛着她的眼神,始终如一。

莫梓瑶不免嗤笑一声道:“蕙贵妃娘娘何苦如此看着本宫,那日的事情,本宫也已经与您说得很清楚了。”

蕙贵妃上前逼近,狠声开口:“那事本宫可以不算在你的头上,不过,从皇上在翎艺宫为你挡下一掌开始,本宫便在心里告诉自己,面前的女人,将会是本宫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莫梓瑶心头一震,原来,她是为了阮凌政。于是抬眸瞧着她,浅声道:“贵妃娘娘是想要再杀本宫一次么?”还没出泰仁宫呢,你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么?

蕙贵妃嗤笑一声道:“你太小瞧看本宫了。你很聪明啊,想留皇上的心,那么本宫告诉你,本宫也可以!”

莫梓瑶怔住了,只听她又冷冷地哼一声,拂袖而去。望着蕙贵妃婀娜的背影,莫梓瑶一时间呆住了。她也说,要留阮凌政的心。

也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她对皇上做了什么?莫梓瑶忽然想起一事,若然她的孩子真的生了下来,还是个皇子。刘家要拥立幼子,她蕙贵妃究竟是站在阮凌政这一边,还是站在刘家那一边?

半晌,她又摇头无味的笑。蕙贵妃怕是不知,这辈子她都再难有和他的孩子了啊。太后虽然是为了江山,这一招也确实是狠毒的,剥夺一个女人做母亲的权力……

其实太后她对这样的滋味儿,甚至熟悉。她当年便是没有子嗣,所以她把她全部的爱,都给了阮凌政。

若是熙太妃尚在人世,莫梓瑶倒是想问问,亲手将儿子让出来,她又究竟是何种滋味?

又过了这么些日子,想来阮凌政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果然,这一晚,他没有再过翎艺宫去。却也没有来玉瑶宫,而是去了永善宫看芸贤妃。

莫梓瑶站在窗口,呆呆地望着院中的景色,昏暗的光线,却依旧可以瞧得出万物复苏的样子。

忽而,她又想起梦修媛临死前的那番话,她说她是不能独享他一人恩宠的,只因他有着三千佳丽啊。

蕙贵妃也说,她要留住他的心。

可莫梓瑶却想问,这后宫之中,真的可以有一个女子,可以永远留得出他的心么?每每,他面对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温馨的感觉,那么真实而温暖。

可是,当他离去,却只能听到他今日去了哪里明日去了哪里的时候,又会觉得那般怅然若失。所以莫梓瑶才要说,阮凌政的宠爱,是自己渴望,却又觉得心悸的。

“娘娘,早些休息吧。”韵兰进来走到窗边关了窗户,催促着。

莫梓瑶默默转了身,上床躺下。

又是连着五日,阮凌政不是去了翎艺宫,便是过永善宫去。后宫之中,仿佛出现了蕙贵妃和芸贤妃两相平衡的奇怪局面来。

时间过得已经很快了,转眼,已经四月初四。离太后的寿辰不过短短数日的时光了。

说来奇怪,这接连几日天气甚好,气温也回升得快,中午的时候,温度高到让人恨不得只穿了单衣在房间里呆着。

一个晌午,莫梓瑶用罢午膳后,便只穿了单衣,在寝宫里休息,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右臂一凉,好像有水滴落在上面一般,潮湿冰冷。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好像有谁一直在她床边盯着她看。那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冰冷。那目光,很像前两天在泰仁宫前,蕙贵妃看她的眼神。

虽是在不清醒间,但仍能隐约地感受到那目光。但想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不过是韵兰或是晚秋她们哪个丫头在房间里站着,便也没多想,心思放松,很快又睡了过去。

又睡了许久,才悠悠醒转。

起来的时候,韵兰刚好端了刚沏好的茉莉茶进来。莫梓瑶抬起手臂,习惯性的正准备揉揉蓬松的睡眼,却见韵兰神色怪异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兰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