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第50章 还是很好看

奚闻喉咙里像有蚂蚁在爬。

他难以忍受,猛地站起来,走到病房窗边深呼吸了一下。

韦成歌为人正派,但他手下面也还是有这种勾当肆行,只是藏在暗处,还知道拿块遮羞布挡一挡。如果不是韦成歌呢?那会是怎么样,明明是搞艺术,帮人圆梦的好事,人掺和进来,却变复杂了。最可怕的是,很多做法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了,做错事的人不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这是秘而不宣的潜规则,每个人都要遵守忍受,再若无其事地粉饰太平,如果有人反抗,除非变成强者,否则就会被排斥挤压,被牺牲淘汰。

他们都在这里头,表面光鲜亮丽,内部混乱污浊,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他送纪秋回去,又开回片场还车。

将车停好钥匙还回,慢慢走下楼,楼下两三棵梧桐树,路灯坏了一盏,剩余的几盏也萎靡不振,光线稀薄。

基本都收工了,片场没什么人,场地空旷,一路走来,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在最外围的铁门口,围墙底下一点火星明灭,几乎溶于浓稠的夜色里。

奚闻不由放慢了呼吸,又走近几步,然后在两步外站定。

沈清野侧脸看他,好像并不意外现在这个时点他还在这儿,很自然地问道,“回来了?”

奚闻有些不敢相信,“你在等我?”

“白小乙说你去医院了。”

奚闻解释,“不是我。”

“我知道,有人看见你陪纪秋一起走的。”

剧组里事情好像传得特别快,哪里都有眼睛看着。

奚闻不高兴地皱眉,感觉像在被人监视一样,“他们怎么说的?”

“只是奇怪你和纪秋怎么会认识。”

奚闻压低声音,“他受伤了,我怕他有事,就送去医院看看。”

沈清野点点头,“我那天也觉得他状态有点不对。”他顿了顿,似是察觉到什么,然后说,“你嗓子怎么了?”

奚闻摸了摸脖子,轻咳两声,“没什么,好像有点感冒。”

“受凉了?今天去看了吗?”

奚闻眨眨眼,后知后觉,“忘记了。”

“怎么这都能忘?”

奚闻不好意思地笑。他挨沈清野挨得近,能闻到他身上缭绕的烟味,指尖一根还在烧着。刮起一阵夜风,奚闻猝不及防吸了口,鼻腔被味道刺激,火烧火燎地一路烧进肺里,他没命地咳嗽起来,弯下腰,下意识抓了身边人的衣角,胸腔像破了的鼓风机一样震**,咳得太厉害,脸又红,眼角还挂了眼泪。

沈清野被他吓住了,忙把手上拿的烟掐灭,给他拍背,又用手背给他擦眼泪,“对不住,熏着你了?”

奚闻好久才平复,嗓子跟破锣一样残,“不怪你,太久没抽了,有点不习惯烟味。”

他松开抓着的衣服,沈清野的手还搁在他背上,放了会儿然后收回来,“行了,去车里吧,我送你回去。”

奚闻听话地跟着他走,“小乙让你等我的?”

“嗯,我是最后一场戏,又拖了会儿就晚了。”

奚闻撇撇嘴,“他也好意思开口。”

沈清野笑了一下,“他想让我跟你搞好关系。”

奚闻低下头,“他说了你就答应了?”

沈清野脚步没有放缓,反问道,“你不想我等你吗?”

奚闻很坦诚,“我想。”

“那你还追问什么?要我扔下你走了?”

奚闻哑了一下,哦了声,双手交握,“那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打车的。”

沈清野停下来,转过身看他,眼睛在夜色里很亮,眉头却压下来,“你想现在去打车?”

奚闻睁大眼,沈清野的刘海放下来,因为赶着拍戏,额角的纱布已经拆了,只剩下缝合的痕迹,掩在垂落的发丝后,隐约能看到凸起的疤痕,一棱棱鲜明,深红色,好像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光洁的额头上。

奚闻不由皱起眉,抬手去摸,沈清野下意识侧头避开,牵动疤痕拉扯,余光看到奚闻的表情,转而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微冷,“很丑吧?”

奚闻蜷起手指,得寸进尺地反握住,摸到他手腕凸起的骨节,用指腹磨了磨,柔声说,“没有,就是看着很疼。有点难受。”

沈清野一僵,把手垂下来,任由他拉着,“你难受什么?”

奚闻抓着他的手,掌心里像握了块冰,但又很烫,心跳快了些,高兴地抿了抿唇,“因为心疼啊。”

太矫情了。沈清野一下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不经意地侧脸,发现奚闻还在盯着自己看,面上还一派忧愁,不由沉声,“你还在看什么?”

奚闻忧心忡忡问,“他这样子缝合,到时候会留疤吗?”

沈清野心里一顿,故意说,“估计会,祛不掉了。”

奚闻脚步一停,“那怎么办?”

沈清野被他拉住,“有什么怎么办的。”

“会留疤。”他又郑重地重复了一遍,“在脸上。”

沈清野冷笑了下,“嗯,又丑又吓人的,我就完了。”

奚闻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人贴上来,小心地说,“不丑,还是很好看。”

沈清野下意识抬手理了理刘海,理到一半又顿住,面上有些泛红,“好看什么?”他低斥一句,突然想到那时候阮风坐自己房里,小心翼翼用药膏涂手上的疤,说是完美主义,怕人不喜欢,才一门心思地遮瑕掩饰。

他闭了闭眼,索性将刘海撩起,露出额头,坦坦****,有伤也不怕人看。奚闻喜欢好看的东西,总在人光鲜亮丽的时候凑过来,狼狈落魄的时候就抽身离开。有了裂痕的瓷器就是废品,跌价不值钱,也不配被人喜欢。

奚闻盯着他看了会儿,终于壮着胆子抬手踮起脚去摸他额头上的疤,凹凸不平的皮肤硌着柔嫩的指腹。

两个人挨近了,沈清野放慢了呼吸,气息勾勾连连地纠缠着,近得他能看清奚闻眼角的那点小痣,因为之前哭过而肤色润红,线条细腻的眼睛好像一片沁水的桃花瓣,掉了滴墨上去。

他还记得这双眼睛被吻住的时候,会**得颤动个不停。

明明因为脆弱的地方被异物触碰而害怕得厉害,却不会逃。

不安又温顺。

好像被主人抱着,皮毛尽湿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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