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围捕

第30章 酒会

那天后奚闻真的没有再来找过他。

习惯了身边总围着一个人,甫失去,倒有些想念。

沈清野给奚闻打了电话,但他好像真生了气,每次打过去都没人接,去公司也从没碰到过。

一次电话响而无果,沈清野对着手机,有些发笑,还真是风水轮流转,谁都要尝一尝碰壁的滋味。

李舒趴在小桌子上写作业,过两天凌韵就会出院了,每周三次的透析还是照常进行,这种规律性的治疗真的很折磨人,凌韵憔悴的速度肉眼可见。

出院那天,沈清野陪着母子两一块回到了凌家的老屋,出了市区在乡下,田垄交错,两间破败的泥瓦房,外墙剥落,新通了电和水,去市区要坐三个小时的城乡巴士。李舒现在念公立初中,因为离家太远,来去不方便,办理了住校。凌韵身体不好,没有办法继续教课,只能靠着社会补助生活,偶尔打些零工,生活相当拮据。

沈清野给他们留了些钱,然后将李舒送去了学校。途中先陪他去了趟商城,买了些生活用品,李舒沉默寡言,沈清野给他拿什么他就要什么,也不说喜不喜欢。他两长得不像,李舒跟个瘦猴儿似地,手脚长,皮肤晒得黑红,脾气倒挺类似,又犟又倔,对凭空冒出的这个亲哥,并不亲近反而有些戒备。

沈清野则感情复杂,一方面他和李舒有血缘上的牵绊,自然会觉得亲切,另一方面又嫉妒于凌韵对李舒的疼爱。凌韵对他的态度总是小心里带着讨好,生怕不小心会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不像母子。导致他偶然看到李舒因为成绩不好被凌韵责骂,反而会有些羡慕。

他把李舒送进学校,李舒拎着东西,临走前还是生硬着对他说了谢谢,才转身跑进校门。

沈清野转身往地铁口走,路上他又给刘枫发了消息问之后的行程安排。那天说完后,刘枫给他接了个电视台的晚会节目,单纯地弹两首钢琴曲,报价不错,也不需要花很多时间排练,结果临到最后,节目突然被取消了,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说时长不够,所以砍了几个节目,就这样毫无商量余地地被放鸽子,把刘枫气得当场摔了椅子。

后来就一直没什么声音。

隔两天,刘枫突然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沈清野不明所以。

见从他这边问不出什么,刘枫沉默了会儿,然后说这两天他不用来公司了,先等消息,随后猛然挂了电话。

之后就一直联系不上,直到昨天他突然出现给沈清野递了个邀请函。

“你所有工作都被叫停了,”刘枫脸色不太好看,“上面下的通知,录了一半的专辑也卡死了。官方理由是重新包装,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但你如果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就自己再争取一下。”

沈清野看了看邀请函内容,一场酒会,寰宇高层都会出席,听说是一位大人物的生日宴,刘枫的意思是让他趁这次机会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实在不行也能认识个说得上话的人,从中斡旋一下,不至于这么不明不白就被冷藏了。

拿到名额不容易,刘枫是花了功夫的。

但沈清野不太爱做交际,以往这些都是能推则推,刚回国时,沈哲轩领他拜访过几家唱片公司,更深刻了他对这种场合的厌恶。

“你不是急着用钱吗?”刘枫看他犹豫,有些不耐,“公司签了你十年死约,没公司允许你什么活动都不能接,这就是现实。你以为这种酒会是随随便便能进的吗?费了我多少力气和人情,起码得让我看到点效果吧。”刘枫又拿了套衣服给他,“装扮得像样些,时间到了我来接你。”

地点定在L市最大的酒店,金碧堂皇,颇具现代特色的建筑,整体呈L型,外墙采用大片的茶色玻璃幕墙结合厚重的石材贴面,罗马柱古典挺拔,门口的广场设置了水池和喷泉,水柱喷溅的声音清脆,沈清野走进门厅,高大豪华的门厅反而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站在其下,感觉格格不入。

他们在门口下车后,被一路引进宴会厅。

入场的时间还早,宾客三三两两,手托酒水的服务员偶尔走动,两侧长条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自助餐点,正中堆了香槟塔,灯光一照,流光溢彩。

刘枫刚进场就被熟人叫走了,沈清野被独自留在场内。服务员给他递了杯香槟,他端着酒站得有些尴尬,偶有目光落在他身上,反而更让人觉得不自在,如芒在背。他喝了口酒,视线逡巡一圈,满场人他都不认识,他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也不打算勉强自己,干脆辜负了刘枫的好意,退到了宴会厅的角落里。旁边垂着丝绒材质的窗幔,掩在一片阴影里,他半靠着墙,没人注意,才觉自在点,紧绷的身躯放松下来。

过了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宴会厅人多起来,灯光转暗,射下一道道纤细的光束,落在地上变成摇晃的光圈,乐队人员纷纷上场,现场演奏起悠扬丝滑的爵士乐。

满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现场人并不多,但很明显能分成两拨,一部分是俊男美女,装扮靓丽,很多脸都很熟悉,经常出现在大银幕上,另一部分相对年纪偏大,面容稳重,装束老成但价值不菲。两拨人时有穿插,前者像穿花蝴蝶般活跃在后者身边,好像点缀依附的红花。

沈清野踱步到饮品台上换了杯酒,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转过身,看见姜信文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都没看见你?我远远看见个背影像得很,还以为认错人了。”

沈清野端起酒杯,客气地笑着,“刘枫让我来的,到的有些早了。”

“你跟奚闻和好了?”

沈清野有些不解,“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这场酒会是谁办的吗?”姜信文愣怔一下,片刻后笑起来,“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来了啊。”

“奚闻这事是做得离谱了,活该受些教训。”

沈清野晃了晃酒杯,没搭腔。

“刘然他们在那儿,”姜信文朝宴会厅另一头一指,“去打个招呼?”

沈清野点点头,姜信文领着他过去了。除了匡尧和刘然,还有两个音乐制作人,一名电视台的知名编导,五个人聚在一块儿,姜信文简单做了介绍,刘然十分热情,匡尧还是那副不冷不淡的样子,另三人对沈清野也有点印象,一来一往倒也不算尴尬。

正此时,原先已经关上的的正门突然一点点打开,全场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儿。光束聚拢,沉重的以浮雕装饰的铜门迟缓地移动,缓缓走进来一个年过花甲仍精神瞿烁的老人,穿着刺绣精良的长袍马褂,拄着龙头拐杖,身后跟着个年轻男子,身高腿长,薄西装外套敞开着,里头是一件飘逸的紫色真丝衬衣,半束在长裤中,显得他腰身更细,身形清俊风流。

他脚步轻走得快,每每快超过老爷子时,就会留心放慢些,恰恰好跟在后头差了半步。

再后头是杜夏和一对中年夫妇,夫妇两手挽着手,看起来高贵冷艳。

这时舞台中央推出了一个半人高的大蛋糕,乐队改奏生日歌,全场响起掌声,一同祝寿。

老爷子笑意慈祥,奚闻从他身后迈前一步,接过递上的话筒,站到舞台中央,主持了整场贺寿仪式,这样一个大场面他处理起来游刃有余,兴之所至还耍宝似地唱了首歌,逗得老爷子哈哈大笑。

那对中年夫妇在旁看得连连摇头,又好气又好笑。

礼物送了,祝福也说了,老爷子摆摆手,就算收下了心意。这下酒会才算正式开始。

冯耀辉老牌保守,自然不会搞这种奢华新潮的生日宴,都是他宝贝外孙奚闻一手设计。老爷子讲传统,奚闻偏搞了套西洋玩意儿出来,但老爷子肯陪着闹,全场人也不嫌尴尬地笑呵呵配合着。

开场舞自然由奚闻来跳,他揽着位女伴出来,那名女伴一身轻薄的薄荷绿长裙,白色网纱半覆面,真丝手套延伸至臂弯,青葱指尖搭在奚闻臂上,双眼魅惑如丝,二人一进一退跳了首探戈,舞步热烈奔放,跳完一小节,其余宾客也涌入舞池中央。

奚闻松开吴澜雨的手,退到场下。

他出了身薄汗,随手拿了服务生托盘上的酒,一饮而尽。

吴澜雨从后头跟来,伸出指尖戳了戳奚闻的肩,“你的绅士风度呢?哪有刚跳完舞就丢下女伴的道理?”

奚闻转过身子,在旁边的沙发卡座上坐下,“你们玩你们的,别管我。”他身体后仰,手里捏着酒杯,遥望着宴会厅的另一角。

吴澜雨轻轻跺了跺脚,“奚闻,你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

奚闻这才转头看了看她,年轻的女孩儿嘟着嘴,脸上还残留着跳舞后的红晕,眼睛瞪圆了,很有几分娇憨可爱。奚闻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浪**的笑,有一点坏,但放在他那张精致贵气的脸上,就坏得恰到好处,反而有些勾人。“怎么这样就生气了?”

吴澜雨双颊羞红,一下收敛了小女儿娇蛮的语气,温柔起来,“爷爷说你今晚会陪我的,让我看着你。”说着坐到他旁边,一本正经瞧着他,“你别想又骗我。”

奚闻无辜地摊着手,“你这话就不讲道理了,我哪一次骗过你了?”

吴澜雨微微咬着下唇,一下又说不上来。奚闻每次甩脱她,总能找到些合情合理的借口,似乎都不是奚闻的过错。她干脆扭过头,看了看舞池,提议道,“反正坐着也没事,我们接着去跳舞吧。”

奚闻意兴阑珊,“我有些累了,你找别人陪你跳吧。”

吴澜雨有些不高兴,站起来,拉过奚闻的手要硬拖他起来。

奚闻懒洋洋的不想动,小女孩能有多大力气,但僵持了会儿,奚闻也还是顺了她的意,站了起来。结果吴澜雨一下子没收住力,身子往后一倒,撞在了路过的服务生身上,一托盘的饮料酒水都泼在了她那条裙子上,真丝裙子斑驳一片深深浅浅,吴澜雨瞧着满身狼藉,嘴一瘪,快哭了。

奚闻憋着笑,“你去楼上开间房清理一下吧,我让人给你取套衣服送过去。”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吴澜雨唯有点头答应,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我很快就下来了,你可记得要等我啊。”

奚闻敷衍地点点头,哪会往心里去。

自奚闻进场,沈清野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直到他和那名女伴跳完舞,从另一侧下了舞台,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他才移开眼,将杯中的酒饮尽。

姜信文一直观察着他,见他这幅出神的模样,便靠近来说,“来都来了不去打个招呼?他既然把你请来了,虽没亲自过来,也算给了台阶。你一贯大度,他也不是成心的,干嘛跟他计较,这种小别扭说开了就好了。”

沈清野转过眼,顿了一会儿,抿唇浅笑,“谁说他没来找我?你不是来了吗?”

作者有话说:

谢谢那就叫爻吧的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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