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颜红

第五十一章 执子之手,心却两隔

凤轻歌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轻声开口:“楼君煜,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把你装进这里面了!”凤轻歌眸光微凝,紧抿了抿唇,“即便你从未对我真心,我也不后悔这里装下了你,因为至少我的心曾装下过东西!不像你,将自己藏得如此深,已经让人触不到你的心!”

“现在我的心里有你,我逃避不了,也欺骗不了自己。可是楼君煜,我心里也容不下欺骗和利用!”凤轻歌微撇过眸去,清丽冷漠的面容上,黑眸透着复杂,双唇微颤,“明日大婚过后,我会将你从这里,从我心间,一点点抠掉,抠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再也不要......爱你了!”

话音一落,凤轻歌不再看他,转身毅然地朝长廊尽处走去。清瘦的背影,挺直倔强而果决。

背对着光亮的身子静静地立在原地,看着那已没了那倔强身影的长廊尽头,笼罩在阴影下的面容泛着白色,幽深复杂的黑眸中强抑着眼底的波动,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手指发白,手背青筋微突。手背上因手的绷紧,一层人皮微微裂开,露出狰狞的抓痕,人皮下崩裂的伤口重新渗出了鲜血。

拐角处阴暗处,凤轻歌蓦地停住了脚步,靠在冰冷的墙壁边,身子缓缓地滑下。手微抬,触摸到脸庞的湿热,原来,已经是爱了么?

扯了扯嘴角,扶着墙壁重新站了起来,沿着清寂的长廊走去。若爱无结果。不爱了,也便是了!至少也算爱过,总比从来不知什么是爱要好,不是么……

夜幕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无声地落下。看着长廊上那素白而清寂的身影,不由眉头皱起。

楼君煜身形一转,衣袂清然,微白的面容幽深清绝,孤绝的白与清冷的夜投为一体。仿若暗夜之子般。

一行跟在楼君煜身后。看着楼君煜攥得渗出来血的手,忍不住开口:“公子,为何要如此?”

楼君煜一顿,清冷的声音在夜色中静静响起:“她现在恨我。总比将来恨我要好!她终归……是不会再爱了的!”

大红的灯笼,朦胧的雾,富丽堂皇的皇宫,雕栏玉砌。

紫苏微急着跑过来告诉她。要开始封夫大典,她一身火红华贵的嫁衣站在望宇台上,长裙曳地,文武百官皆俯首在下,群臣恭贺。楼君煜穿着一身红衣被众人拥簇着缓缓拾阶而上。

冰冷的刀,鲜红的血,先是紫苏的脸,后又变成了楼君煜的清冷的脸,他面容淡淡地看着她,一如往常那般,可那黑曜石般的眼底丝毫没有温度,闪烁着妖冶的光,薄唇挑起一个凉薄而妖媚的弧度。她直直地看着他清淡的容颜。仿佛要把此刻的他刻进骨子里。节骨分明的手指握住那把利刃,缓缓从她体内抽出。

“不!”凤轻歌低叫着从**一坐而起,额头上冷汗涔涔,心有余悸。手揪紧了锦被,心生疼,生疼!

为何?为何她会再次做那个梦?跟那个当初步凌寒因为伊的事入狱后做的梦一模一样!都说,梦由心生,她心底是害怕楼君煜终有一天会将刀插进她的心口,还是从当初到现在,都未真正的信任他,或是……都有?

凤轻歌惊魂未定的眸中露出复杂之色,抬头望着窗子印出的微微破晓的天,沉下了眸,这一梦,便是再也难以入眠……

翌日,天凤国女帝凤轻歌与宁王二子楼君煜大婚,是天凤国女帝大婚中最为隆重盛大的一次,轰动了整个天凤国!有人说,天凤国的女帝看来很是喜爱这个王夫!有人说,天凤国女帝是为安抚在北境御敌的宁王!

巳时,女帝凤轻歌与王夫一同乘坐御驾巡游云安城,全城百姓皆倾巢而出,万人空巷,摩肩接踵,拥挤推搡着站在街巷边一观盛景。凤轻歌一身红色婚服,头戴珠帘金冠,隐隐遮住了圣容,面色清淡地正坐在御驾中。黑色的眸子看着帘外的百姓,眸光微凝。

若宁王今日要谋事,那便定会选在戒备最为松懈,最为混乱的时刻。她有意安排巡游这一项,便是为了引宁王在进宫之前起事。现在巡游街上百姓众多,人群极为混乱,她已在人群中安排了许多瞳鹰的人,以防万一。

忽想到什么,凤轻歌眼眸一闪。

“云安大街虽人群极多,更容易混进其中起事,可宁王若欲更为无阻逆谋,名正言顺,便不可在百姓眼前公然起事!”身旁清淡的声音响起。

凤轻歌、撇了撇嘴角:“朕知道!”方才她想到的便是这一点!不过既然宁王是要反的,那早反也是反,迟反也是反,心惊胆跳的过这一日是过,以平常心过这一日也是过,倒不如顺其自然好了。想的开了,心也自然放松了下来。

转过眸看向身旁静心瞑目的楼君煜,凤轻歌不由眸中微凝。一袭火红的婚服之下,衬得他淡如薄雾的面容上带了几分处于尘世的妖冶与风华,就仿若昨夜那个梦一般……

凤轻歌扯了扯嘴角,微微一靠,靠在了背后的垫子上。

忽马车内传来一阵“咕噜”的响声,凤轻歌皱了皱眉,脸上微微露出尴尬之色,抬起眸对上楼君煜睁开询问的目光。凤轻歌睨了他一眼,极为镇定地淡淡道:“没见过肚子饿得咕噜叫的么?!三天内除了粥和药什么都不吃,又从今日早晨开始为了大婚什么都不吃,饿肚子,很正常!”

闻言楼君煜看着她,黑眸微深。

凤轻歌见此,挑了挑眉,又道:“朕昨日说,将你从朕的心上抠掉得干干净净是大婚过后的事,可是,今日朕想喜欢你便喜欢你,不喜欢你,便不喜欢你!”

闻言楼君煜嘴角微挑,眸光淡淡一转,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递给她:“只有这个了!虽不足以果腹,但可以暂时压一压!”

凤轻歌看着他,目露疑惑,接了过去打开。看着里面的杏肉果脯,眉头一挑,拿起里面的果脯吃了一口,嗯,不腻不涩,味道还算不错!

抬眸看向楼君煜,不由嘴角一挑:“想不到今日大婚,你竟然还随身带着零嘴的!”

“习惯了!”楼君煜眸光微闪,声音淡淡道。

闻言凤轻歌不由微怔,心头一颤,她近些月来忙于政事,时常不按时吃饭,跟着他出去,他便总会带些吃的,或零嘴,或糕点,或多或少。但无论什么,都总是最合她的口味的。

凤轻歌抿了抿唇,又拿了一颗杏肉放进嘴里,原本觉得不腻不涩的果脯,嚼起来忽有些涩意,吃起来也食之无味起来。

乾清殿前,文武百官齐聚,凤轻歌与楼君煜两手相执,一步步朝大殿上走去。

小咕咚尖细的声音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王屡建奇勋,战功赫赫,朕深感欣慰。其二子,良行嘉德,风姿秀逸,温良醇和,特封为王夫共结连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手心被清凉而熟悉的手轻轻握住,他们昨日相争,今日却相执着手,在文武百官的印证下,永结同好,可彼此的心呢……

“鸾凤和鸣,连枝相依,并蒂荣华,大婚大禧……”

楼君煜脱下鞋,抱起凤轻歌一步一步,稳稳地走过石子路。

“坎坷过,磨难无阻隔,事事相和!”小咕咚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凤轻歌轻轻地将头,靠在楼君煜的肩头,就让这一刻,永远印在她心头,然后,再掩埋在最深处吧!

感觉到怀中人僵硬的身子微微放松,楼君煜眸中微动,抱着她,继续向前走去。

红烛之下,凤轻歌坐在床榻上,看着满床的红枣莲子和花生,眸光一闪。转过眸,一袭红衣,面容清淡而莫名给人妖魅之感,静静地看着她的楼君煜,微微晃神。竟然都走到洞房花烛这一步了么?这样宁静而喜庆,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还在十几天她不曾知道楼君煜骗她,宁王没有要造反,只有她与楼君煜单纯的成婚般。

“请陛下与王夫喝合卺酒!”紫苏端着盘子上前,微微躬身道。

凤轻歌回过神来,楼君煜已拿起了酒杯,端起杯子,微微犹豫了片刻,与他交叉而饮。

“请陛下和王夫先歇息片刻,奴婢稍后会来唤陛下和王夫前去大殿接受群臣恭贺!”紫苏收起杯子,垂眸恭谨道。

“嗯!”凤轻歌淡淡应声,屋中的一大批太监及宫婢便一下子鱼贯而出。

“宁王没有到现在还未有动静,这一点,你可有想到?”凤轻歌转过眸,看向楼君煜道。

闻言楼君煜眸光一闪:“并不在意料之外!”

凤轻歌唇角淡淡一挑:“夜色最易掩饰一切,行事最为方便,是吗?”凤轻歌看着“兹兹”燃烧的蜡烛,眸光微凝,“可如今,礼已成,你已是朕的王夫!”

“陛下不愿?”楼君煜闻言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光华,清醇的声音温淡。

凤轻歌撇过眸子,淡淡道:“没什么愿不愿!反正,这只是一场阴谋下的婚礼,而这样的婚礼,朕已举行过一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