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平安无事

追虎子和丑儿的这些人是怎么一回事儿呢？说来像是笑话一样，这些人是陶老爷府上的家奴院工，以及大孤山村的一众乡民。

陶老爷特别宝贝这无妄和尚，在他想来自个儿能全尸下葬的指望，全在这位佛法精深的大师身上。那生死人肉白骨的本事传给自己一分两分，就能让他受用不尽。

陶中官也曾嘱咐过自己家里人，那位无妄大师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有什么异动，要跟他说明。丑儿去埋伏无妄和尚，本意是想把他引出来，不要惊动寻常人，奈何她想不到有人专门在这看着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无妄和尚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头高喊几句话，住在他那个小跨院儿隔壁的家丁想不听见都不成。他可是惦记着老爷的吩咐呢，急忙忙把这件事告诉了陶中官。陶中官来到无妄和尚的这个小跨院一看，人不见了，心里急得火烧火燎。再仔细一打听无妄大师不辞而别之前究竟说了什么话，心里有了计较，不是在我这住不下去了，这是遇见了歹人呐！

于是乎，陶中官吆喝着自家的仆佣，从中挑了十几个精壮的爷们儿，要他们去找寻无妄大师，务必把和尚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就这样还是不放心，差了两个人去到大孤山村撺掇那些村民，让他们帮忙一起找。许下了免租多少如何，谁都是甭睡觉了。

这些人散出去也没个方向，只能是各条路都去找寻。可黑灯瞎火的，谁也不愿意钻林子，平时受欺负的那些个，摊着了这个活。陶老爷府上总共两杆火门枪，全都扔给这些人了，为的是给他们点儿胆气，能进林子去。

也是好巧不巧，沿着溪水向上走，前边打头的一脚踏进人家狐狸窝了。现在这个时节正是狐狸养着崽儿的时候，就因为窝里有几个小的，它不能听见动静就跑。这畜生也是没有什么灵智，别人一脚踩进它窝里，它只当是要来伤它崽子的，一口照着人小腿就咬下去了。

平时受挤兑的这些人胆子本来就不大，打头里走这个挨了一口咬，都吓得炸了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枪照着脚旁边放出去了——这就是虎子和丑儿在争论之时听见的枪响。

这一下两个人犯了难，来者是谁，他们大概猜测一番也能有个眉目。无妄和尚毕竟不再是游方的和尚，而是受人供养的师傅了，来人应当就是供养他的斋主找来了。

虎子和丑儿倒是不怕这些人，不过是寻常的乡民，他们想走，这些人留不下他们。但问题在于虎子和丑儿不是嗜杀的人，虽然这两年虎子已经不把杀人当作一回事儿了，但他杀的都是该死之人，总不能说是为了无妄和尚滥杀无辜吧？

“现在你还拦着吗？”丑儿得意一笑，问了虎子一句。

她要开膛取心，虎子想留个活口，现在乡民们来了，那就是没得选了。毕竟就算两个人当真杀红了眼，跟着一众乡民杀一个生死出来，那他们也不能保证一个活口都不留。留下一个能说话的告了官，那就是好大的一宗麻烦。浑身是嘴，也讲不清杀人的道理，无可奈何之下，虎子只能是咬牙点头。

他心里这个气！本以为捉了无妄和尚的活口，就能够把这石符主人是谁给问明白了，心里一桩念想也就了结了。没想到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只能是杀了无妄和尚，尽快逃生为上。

虎子这边点了头，丑儿也就不客气了。她是见识过无妄和尚本事，知道这和尚，不管受了多重的伤都能长好。可她也不相信砍头挖心还能活命的。真当自己是比干，被挖了心还能走出城去问话？笑话。

文王鼓边上弹出来的利刃呼啸，轻而易举砍掉了无妄和尚的脑袋。这和尚临到死，没再说出一句话来。丑儿虽是个女子，可力气却不小，在她手里拆骨头比折树枝麻烦不了多少，不多时就把穴肉模糊的胸膛剖开来，将人心完好无损地割了下来，拎在了手里。

取完了心，丑儿还想回头笑话虎子两句，说他想留条活口，最终还是如此。可一回头，却是把她吓了一跳——她身后站的不是虎子，而是一个穿着虎子衣裳青面獠牙的怪物！

被那双眼盯着，丑儿一动不敢动。直到那怪物眼珠一轮，丑儿狠狠打了个寒战，再看时，又是虎子的模样了。她可不相信是自己眼花了，眼花得自己动都动不了，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

虎子发着狠，越过了丑儿，从无妄和尚裸在外面的皮肉上，剜下了两枚石符揣进了怀，才是作罢：“走吧，再磨蹭一会儿人家就要找过来了。”

他俩这一走，也不准备回大孤山村自投罗网，直接从林子里头穿过，奔向孤家子镇。好巧不巧躲避追来的乡民的时候，发现了一个藏身的好地方，撞见了赵善坤，才有了后来如何。

得知赵善坤杀了那容，这孤家子镇他们仨肯定是回不去了，只好转道，不走大路，不过集镇，第二日在一个庄子上赁下一辆驴车，返回昌图府。

直到到了府城，虎子才发现自己多心了，他们仨就是招摇过市走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也不知是赵善坤那个伙计的几文大钱有了用还是怎么的，官府张榜缉拿杀害朝廷命官的凶手告示上的画影图形，和赵善坤完全不是一个模样，看起来得是比赵善坤老上二三十岁。

而且这口黑锅，还是由革命党的人给背了。说出来也没什么毛病，那容接受的任务，就是巡查属地内的民联团，再怎么磨洋工，他干的就是这份活。所以最后死在民联团的手里，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合乎逻辑。所以昌图府里的民众也都没把这当个事儿，神仙打架，和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挨不着关系。

而这种说法，也让赵善坤和宋熊方觉得庆幸——这说明孙仁没有把他们两个给卖了。

如此说，事件暂告一段落，虽说可惜没有留下活口，但除去了无妄和尚，也算是了结了一桩恩怨，算得是好事。

彭先生听完虎子的讲述，点了点头：“没想到我不在家的日子，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实在是有些可惜。”

“爹，你说笑话了。”虎子苦笑了一声，“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您年轻的时候过得一定比我们精彩，没什么好玩的。”

在一旁李林塘一拍桌子：“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

赵善坤原本还在一边傻笑呢，听见李林塘这么一叫，打了个哆嗦，挪着小步子蹭到了李林塘身前，低着头小声说：“师父，您叫我。”李林塘伸手拽住赵善坤的耳朵，就把他从屋里拎出去了，边走还边骂：“长本事啦小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人玩命了！不服管了是怎么着……”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就听见前院传来了赵善坤的鬼哭狼嚎，十有八九是挨了揍了。

彭先生饶有趣味地望了虎子一眼，说：“我记得你也好久没有挨过板子了吧？”虎子陪着笑，岔开话：“那是爹您给我留脸了。您去查那件丢孩子的事情，是个什么结果？又是夜行游女吗？”

彭先生摇了摇头：“这事情听起来诡异，可是我去看过之后，发现不是什么精怪作祟，还是人闹的事儿，偷孩子的是人，也没见有什么邪法，这就不应当是咱们该管的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还是让他们报官了。比起这个，我更在乎十七奶奶要人心这件事。”

虎子也想起来了，忙问：“欸！对呀！爹，您说十七奶奶这么一个正道仙家，怎么会要一颗活人的心呢？”

彭先生转身从桌下的匣子里拿出一颗珠子来，放在了虎子的面前。这珠子圆溜溜的，漆黑如墨，光可鉴人，有半个拳头大小。这东西虎子认识，日食之日，他在地穴之中采下来的莲蓬里，有四颗莲子，这就是其中之一！

见到这颗莲子，虎子瞪大了双眼：“这些东西您是从哪儿弄来的呀？”

“这是十七奶奶给的，”彭先生解释道，“她说要三颗莲子，富余出来的就是你的东西。所以说这莲子是你的。我一时好奇，拿来研究研究，现在物归原主，你收好。”

虎子拿起来莲子端详，心思活络的他已经猜出了一二：“爹您是说，十七奶奶要人心，和这莲子有关系？”

彭先生点了点头：“不但是有关系，而是有大关系。我原本也是不敢相信的，现在你一说她要生人的心脏，还是一个受邪法的人的心脏，我就有了些猜测，八九不离十。”

彭先生这“八九不离十”，可是把虎子急得够呛：“我说您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咱直说呗。十七奶奶要这些东西究竟是干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