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听说人之将死，一定要将生前种种全部客串一遍。 当我抬眼望向杀机的时候，本来就稀里糊涂的脑袋更加稀里糊涂了。 于是很仔细地把和臭道的相遇、相识、相虐（恋？）全部都回忆了一遍。 想着他的笑、想着他的怒、想着他的没心没肺——呃，好象他也不是刻意地没心没肺，只是习惯了淡然处之；所以连带漠视了我的热情。
总结则是很感慨的叹气：我这是趟了哪门子的浑水，连个鸡蛋都没吃到就把小命搭进来了？
灵犀嘶嘶的抽气声掺合了远方变调的怒吼声，变成了混乱的旋涡；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一瞬间被卷入到旋涡底部。
从此阴阳两相隔，臭道……
当刺穿皮肉的撕扯声拉裂我的恐惧时，我唯一心心念念的还是臭道啊。 连自己都忍不住叹气了。 为什么就这么舍不得和他分离啊？花妖也是因此才不肯归去地府吗？因为世上的牵绊太多，所以不忍离去？如果我变成鬼了，怕是不会再抬胎了。 即使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也始终无法远离臭道吧……只要臭道在这里，我就哪儿也去不了……
湿热的水意充满了我闭眼之后的黑暗世界里。 这一刻，既然知道避不开死亡，那就让我再看一眼臭道……
其实我不想死，我只想天天守着臭道……
臭道？！
睁眼所触及的他，令我脑中一片空白。
“圆、圆弘……”在他身后。 音速迟缓地女声更加肯定我没有做梦。
水滴的声音，一下两下落在这寂静的世界里；我听到的却是生命逐渐消逝的声音。 一根带着啮齿的弯曲指甲正从臭道的心窝处缓缓抽离回去。 臭道两手高举过头搭在石壁上，他低着头紧紧盯着被圈在怀里地我。 因为要再一次承受穿心之苦，臭道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只有他抽搐的面皮透lou出丝丝痛意。
——那根本该刺穿我脑门地鬼指甲如今只穿透了臭道的心脏。
“啊——！”有女人在尖叫。 直到声嘶竭力之后的哑然，我才感觉到自己的喉咙火烧一般地痛。
人头蛇懒懒地盘成一团，奄奄一息地吊着脑袋邪笑着：“做得好啊……不错。 不愧是成过魔的女妖。 ”
臭道不理他，用一双蒙着雾的桃花眼死死地盯着我。 好几次他都想lou出和以往一样轻松的微笑迷惑我。 可是没有成功。他地嘴唇蠕动了好久，才断断续续地吐出一句话。
“灵犀。 牡丹……保护好……”
说完，轰然倒地。 在他身后，站着一脸不敢置信的王秀荷。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冲过来？”花妖的声音再妩媚动人，这会儿也变得虚弱无力。 她纤细的右手食指上还沾着粘稠的红血，正顺着下垂的手形一滴两滴地混入黄土中。 盯着昏迷中的臭道好久，王秀荷才把呆滞的眼光投向我。 一瞬间她美丽地面容就扭曲了。
“告诉我，圆弘要保护你？”
人头蛇诘诘笑着。 “还用问？事实摆在你的眼前了。 看吧。 我没说错。 只要你不在，你的臭道就会忘记你，改投别人的温柔乡里去了。 ”
“胡说！臭道才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我和他……”我怒吼。 臭道却没有象以往一样lou出不耐烦的表情。 他静静地躺着，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痕。
王秀荷愤怒地cha话。 “他为什么要保护你！”
我也不知道啊。 王秀荷再一次冲我高举厉鬼之爪，黝黑地甲尖居然在阳光下闪出慑人的星光。
她问我，我问谁？
我才是妖傀吧！
不是应该由我扑向臭道，为他挡住致命的一击吗？
为什么是他？
为什么是他在流血？
灵犀放我下地，我却腿软跪在地上。 视线在昏迷的臭道脸上和扭曲的王秀荷脸上来回搜巡。
今天早上刚刚醒来的时候。 我还在痴迷的傻望臭道合拢的长睫毛。 心里惊叹着为什么男人的睫毛也可以长得这么浓密、这么好看。 一直盯一直盯，直到臭道再也不能装睡，很不耐烦地拿眼睛瞪着我。
然后我又接过臭道烤好的小鱼，一边呼咂着“好烫、你故意地”，一边甜甜mimi囫囵吞枣。
为什么太阳还没落山，我地世界就天翻地覆？
我不要求仙啊。 我也不喜欢臭道杀妖啊！因为因果关系，最终还是要反噬到自己身上啊。
我只希望可以象今天早上一样，安安心心地过完小日子。 我只要求每天陪着他看日出、等日落，相互依偎着在一起就可以了！
“臭道……”我避开汩汩流血的伤口，轻轻拍着臭道地脸。 好冰！“不要睡了……太阳晒屁股。 ”声音在发抖，手也在抖。 不对，这阵颤抖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无法抑制。
当臭道有一丁点漠视我的时候，我就幻想着我要离开他，离得远远的！可是这样的幻想只能让我哭。 一次又一次。 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分离居然是他挡在我面前。 挡去一个生死大劫。
浅笑过、淡然过、苦恼不已过的桃花脸总是爱对人无奈叹息着：“她是我的妖傀……”
没有了妖傀，你依然可以淡淡定定、浅笑生活——一如你把我丢在狐狸洞。 潇洒一扬手连头都不回，就可以消失一年。 可是没有了你，我怎么办？我在狐狸洞痴痴等了一年，才等你回来。现在，我要等多久？一年等待我只能忍耐一次。 这一次我会忍到发狂！
所以臭道，“你快醒来！别吓我。 ”我的话，破碎不成音。
“如果不是你，圆弘不可能变成这样……”我抬头，看着说话的女人。 好可怕的脸啊，原来女人的另一面就是夜叉……
“牡丹！”灵犀狂吼。 一道半圆的火光结界立即笼住我和臭道。
黑黝黝的长指甲磕在结界壁上，居然磕出一个显而易见的裂缝。 “哼，这样的结界也想挡住我？”女鬼森然冷哼，略一用力竟将结界击得粉碎。 碎裂的透明光片在我的眼前如飘荡的碎花瓣。
灵犀扑上来，象厚厚的毛毯一般罩住我。 他的脸贴得极近，近到我拿自己的鼻光抵着他的鼻尖，看他闭紧的双眼上两扇抖颤的眼睫毛。 他不是怕鬼么？干嘛要扑上来？
想起很久以前，有个俊俏少年拍着身上的泥土去给我找食。 我问他，明明不屑我，为什么还要搭理我。 当年他淡淡哼声，说：“雪莲姐姐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辜负她的期望。 ”这一次，他也是受人之托保护我。 为了不辜负臭道的期望么？这可是拿生命在开玩笑啊。
失去了一个臭道还要失去一个灵犀，方能保我之命？
“走开！”我冲他下巴狠狠击出一拳，灵犀一个仰翻落在我的身侧。
“牡……”灵犀怒急，挣扎着爬过来。
我不要让血污染臭道。 不就是想要我死嘛！这会儿我居然冷冷地哼出一声。 死就行了吧？我转身，目标是崖底。
女鬼的长指甲夹着风声呼啸而来，我预计刚好是落崖之前要狠狠挨她一爪。
有什么关系。
臭道也痛过了，我还怕什么？
女鬼不肯入地府，是因为臭道在这阳间吧？可是现在臭道已经先一步去了，她再留在这世间也无人能救她——不过是个人头蛇的傀儡罢了。 而我，却可以和臭道去地府里面成双成对了。 气死她！
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拉住我。
天旋地转之后，我被带入熟悉的怀抱里。
“皇天厚土，结印天成。 ”懒懒的声音悠然念出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