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诸伏景光离开米花町之后, 整个人都浑浑噩噩。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再也没办法陪在琴酒身边了。
后知后觉的钝痛从心口蔓延, 他眼眶都有些酸。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仿佛天塌下来了似的。
他知道组织派来追杀他的人一定已经在路上了, 组织不是琴酒, 不会放过他这个胆大包天的卧底。
甚至诸伏景光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琴酒最后怎么就放过他了呢。
“我作为gin的下属，暴露身份，一定会连累gin的吧……”
青年心想。
其实他刚才有机会回警视厅的, 只要回了警视厅，组织再想对他动手, 也得掂量掂量。
但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警视厅对面的街道，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里面忙碌的警察们。
最后咬牙，转身离开。
他这样心性不坚的背叛者，死了对谁都好。
视死如归这样的心态每个卧底在培训期间就被教导过, 只是诸伏景光也没料到，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坚定起来。
此时天空阴沉, 乌云密布，似乎是大雨将下, 空气里都是湿而沉重的气息。
他下定决心后却一下子便轻松了不少。
青年重新挂上那温和的笑颜, 身上什么也没带，就这样直直地朝某栋废弃大楼走去。
在看透了世间黑暗之后依旧保持纯白实在太困难了, 既然如此，死亡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
……
关于组织内部有警视厅卧底一事, 私下里已经通知到所有尚在东京的代号成员那里了。
苏格兰在组织的名声不小, 就算没亲眼见过这人, 也都听说过他是琴酒身边最受宠的下属，这时候闹出事了，不少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思。
赤井秀一接到这个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诸伏景光。
他从前不知道诸伏景光是卧底，然而现在组织的密报都来了，说明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身为警视厅的卧底，而且还在琴酒身边潜伏了那么久，获得了这个组织boss最喜爱的神秘高层的信任。
要说诸伏景光不知道组织的一些秘密，赤井秀一一点不相信。
如果可以从组织的追杀中救下诸伏景光，带回FBI，一定对他们攻破组织大有益处！
除了这个念头，赤井秀一心里还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同样是卧底，而且他还比诸伏景光认识琴酒更早，怎么他俩的处境就这么天差地别呢。
其实赤井秀一在组织的晋升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只是和诸伏景光这个潜入组织没多少天就得到琴酒器重，之后一直被琴酒带在身边的卧底完全不一样啊。
琴酒现在见着他都还没什么好脸色呢。
赤井秀一收敛了这些心思，然后联系卡迈尔几人让他们帮忙定位苏格兰所在的地方。
同时收到卧底暴露的消息的安室透则是焦急难耐。
他想尽办法联系诸伏景光，然而无论如何也联系不上，动用公安的情报网，也只知道幼驯染最后出现的地点在东京的某栋废弃大楼对面。
然而安室透此时任务在身，还是和组织其他人的组队任务，只能万幸不是和贝尔摩德待在一起，如果是后者，他瞒天过海开溜的难度就要翻上几倍。
安室透花了大概半小时甩开这些组织成员，然后脸色凝重地驱车前往公安发来的位置。
定位上显示，诸伏景光已经在那栋废弃大楼一动不动十来分钟了。
这架势简直是像在等人来抓捕似的。
可安室透不相信景光会束手就擒……所以只剩下最坏的一种情况。
金发青年飙车的速度一路上升，他表情冷得吓人，瞳孔颤缩着。
“——hiro，你一定不要做傻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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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前的最后一丝余晖已尽西山，乌压压的阴云同夜空混在一起，雨一直下。
高楼上，接近顶楼的某层阳台前，一个黑衣青年安静地站着。
他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望见楼下抵达的红色跑车，便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唉，倒是没想到死前还会再见到一个熟人。”
诸伏景光自娱自乐般地想到。
赤井秀一很快找到了这一层。
他警惕地打量着这层楼，是空旷的毛胚房，入目皆是灰白色，只有那笑容温和的青年一身纯黑极为惹眼。
赤井秀一颔首示意，算作是打招呼，他谨慎道：“苏格兰，你在这里做什么？”
诸伏景光笑道：“莱伊，你不是已经接到消息了吗，还磨蹭什么呢”
他侧头望着东京的雨幕，眼神里含着模糊的怅惘和留恋，却在回首同赤井秀一对视时全部消失殆尽。
青年从容地说：“倒是你，都已经见到我了，怎么还不动手呢。”
倘若是按照漫画原著发展，诸伏景光本不应该被琴酒带在身边，安室透也不会跟着贝尔摩德，威士忌三人组将会不止一次地组队执行任务，互相也会了解更多。
同样，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也不会错过让他们彼此多一分信任的情节——也就是与世良真纯的偶遇。
在漫画原著的偶遇里，诸伏景光没有试探赤井秀一的过去，而是弹贝斯给小女孩听，这让赤井秀一对诸伏景光的性格和品质有了更深的了解，也导致在诸伏景光暴露之后，赤井秀一选择坦白自己的FBI探员身份，邀请诸伏景光同他们一起抵抗组织。
然而这些在此刻都没有发生。
赤井秀一和诸伏景光唯一的交集就是同为琴酒的下属，而且后者还要受重视得多。
赤井秀一在此之前对于诸伏景光的印象一直是冷漠寡言的狙击手，没想到这次见面，后者的气质同过去截然不同。
这人伪装得这么好，是怎么暴露的？
赤井秀一难免心生怀疑。
苏格兰真的是警视厅的卧底吗？真的不是琴酒用来钓出卧底的幌子吗？
这般疑虑之下，他不可能再坦言自己的身份，只是沉默地抬手扣住腰间的枪，慢慢抽出来，对准那边一直无动于衷的青年。
他始终同诸伏景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声音平静：“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暴露的？”
他已经联系了卡迈尔，只是FBI的众人集结过来还需要时间，现在他只能尽力地拖一会。
诸伏景光眨眨眼：“……莱伊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青年无奈地笑笑：“我也很好奇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暴露身份的时候，不在琴酒身边吗？”这才是赤井秀一最疑惑的问题，“琴酒竟然没有亲自处决你？”
诸伏景光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只耸耸肩：“那时候很巧，我在外面买东西，和琴酒分散了。”
他似真似假地感慨：“如果是琴酒亲自处决我，倒也不错啊……”
赤井秀一默然，半晌低声道：“你……真的是警视厅的卧底？”
“……当然。”青年淡淡道，“难道还能有假吗？”
诸伏景光抬手止住男人的问话，无奈道：“莱伊，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开枪吧，我不会跟你回组织的。”
要不是他来之前把□□卸在琴酒家里了……
不过若是赤井秀一要强行带他走，他也可以从阳台跳下去，这是他留给自己的后路。
赤井秀一还没回话，突然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层层逼近。
两人均是脸色一变。
诸伏景光侧头往楼下看，不期然看见一辆熟悉的白色马自达。
他心脏抽了一下，苦涩难言。
zero……你怎么还是来了啊。
这种时候，你就应该躲得远远的，不要和他沾上边才是啊……
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后撤几步，双手已经触碰到阳台围栏，冰凉的雨水润湿指腹。
赤井秀一看穿他的意图，也无暇顾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急促道：“苏格兰！你别——”
男人顿了顿，低声道：“跟我回组织吧，琴酒看重你，你如果表现得好，还有机会的。”
诸伏景光皱眉。
他看到赤井秀一眼底不明的暗示，心里有些困惑：“莱伊……怎么好像是真的想救我？”
但他还是动作不停，慢慢地靠山围栏：“莱伊……”
青年笑了笑：“抱歉啊，”
“我有不想再辜负的人啊。”
说罢，他身体后仰，纵身落下。
赤井秀一刚想冲上去，就感觉到那脚步声越过自己，先一步赶到阳台边缘。
金发青年浑身都湿透了，那头往日里灿烂晃眼的金发，此时却好似蒙上一层厚重的阴霾，恹恹的，如同落水的小狗。
赤井秀一由此脚步停下，没再靠过去，只望着阳台外的景象，忽而皱眉，好似看到什么黑漆漆的东西在阳台外一划而过。
像是错觉。
安室透一言不发，死死攥着围栏，望着楼下已经在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中模糊的身影。
满目的鲜血好像一下子吞噬了他全部的视野。
他呼吸颤抖，却顾及到身后还有别的组织成员，只能强行压下。
安室透回过头，脸色阴沉得如同罗刹，他咬牙，一字一句的寒声道：“莱伊，你就这样放任卧底死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警视厅的卧底活着能够给组织带来多大的利益？！”
赤井秀一早已放下枪，平淡地注视着已经怒极的安室透：“我知道，只是没来得及，他一心寻死罢了。”
一心寻死……
安室透咽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垂眸，步伐沉重地同赤井秀一擦肩而过。
他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充满了愤怒和哀戚，漫天的雨声风声都好似在替他哭泣。
赤井秀一恍惚了一瞬间，竟有些怀疑安室透和诸伏景光的关系。
不过他也没听说这俩人有什么交集……
他拧眉，按下心思，再度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阳台。
无声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