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忆之宫门赋

第九十六回

水昕出了前殿,赞元上前披了外衫。茹扎立刻上前,水昕暗笑,这个茹扎倒真是见缝cha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挑衅的机会。“大王怎么没留王妃住下?真是遗憾…”说着,装着惋惜的样子摇头叹息。

“真是皇帝不急倒是急死了太监。将军多虑了,有名有份之人,何必没脸没皮非要日日贴着自家相公不放?”说着同情地看了一眼茹扎:“赞元,走吧。”

绕过前殿,赞元掩嘴笑了起来:“王妃没看着茹扎将军的脸色,哈哈!”水昕挑了挑眉抱着臂弯:“我跟那些妃嫔们练口舌的时候,她茹扎还不晓得在哪里凉快着。”说着,和赞元一路笑闹着回去了。

得了大王的放行令,小院子的气氛一时高涨起来,赞元绘声绘色将方才主子是如何气茹扎的情形讲给阿琴娜和玛鲁听,阿琴娜和玛鲁均是拍手叫好。又闹了一会儿,水昕便取了最为精致的暖手炉出来让阿琴娜送去前殿。

阿琴娜拿着暖炉小跑着就去了,水昕觉着有些倦了,让赞元伺候沐浴之后就要歇了,阿琴娜跺脚的声音响起,玛鲁帮阿琴娜扫了落雪,手里居然捧着一方木匣。

“主子!”阿琴娜笑着进了房,水.昕已xian了锦被要躺下,支了身子坐起来。“大王让我把这个带给您。”阿琴娜放了木盒在床侧,用眼神催促水昕打开看看。水昕笑着睨了她一眼,太抬手开了盖儿。雪白色的软毛在烛火下比她颈上的上等珍珠还要明亮,伸手一摸,竟像是触到了逆着手心淌过的溪流,说不出的惬意

赞元和玛鲁均是一阵感慨,水昕.将皮毛取出,竟是一件半长的褂子,不似平日里的衣袍宽大,拿在手里倒似没一点重量,胸前的盘口缀着一颗乌亮的夜明珠,黑白掩映,堪称绝伦。细细摸着,水昕不得不承认,她见过那么多的皮毛,当真没有一件可以和手里的媲美。

“大王说这是尼都尔首领进献.的,让王妃留着用。”阿琴娜说完,便“咯咯”地笑了起来,看了看赞元和玛鲁,均是一脸喜色。

水昕亦是笑,让赞元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那一夜,睡得很踏实。

已经是拂晓,哲昀还是呆在书房。让婢女燃了阿琴.娜送来的手炉,他便一直坐着,面前放着水昕送来的三本卷章。他认得,这卷章是他还称自己为“无音”的时候在水昕帐子里见过的,当时她摩挲着卷章,若是有机会,看完了便拿给他看。她还问了他,问他如若被人逼着娶素未谋面的女子,会不会愿意。

他翻了翻最下面的卷章,并无意于书中的结局。.书页在手里停了停,他看到了夹在书页里的海棠。拈在烛火下端详,这海棠竟是一整朵晾干了的,平平整整地叶片次第挨着,色泽依旧鲜艳,甚至可以看到花瓣上一条一条细小的经脉。海棠花北夷没有,在大煊游历之时他确是见过的,此时花瓣已没有了原本的味道,淡淡的草木气息反而怡人。小心翼翼地夹了回去,哲昀脸上挂着笑意。他脑海中闪现出了水昕的容颜。

缓步起身,哲昀.抽出了书阁最上面放着的画轴漆盒,打开盒子,展开画卷,指腹轻柔地摩挲着画里女子的脸颊。一袭白衣、乌发随着她蹁跹的脚步随风而动,她回眸笑着,笑容清甜。每日都要拿出来看,甚至是行军在外也会带着,却怎也看不够。哲昀彷佛也被画卷里的人儿感染,他笑得有些怅然,望了望摊开的书卷,又望了望画卷里的女子,喃喃倾诉:“尺素,你怎么能将这么大的麻烦交给我….”

寒冬不是外出走动的时候,水昕整日都呆在房里,偶尔也有哲昀的姬妾来走动,其他时候倒也清闲自在。哲昀赐了白裘之后,她心里畅快了许多,笑容自是多了些。每日照例去送粥,大多时候哲昀是不在的,不晓得是去哪个姬妾处过夜了还是留在南苑。间或遇着他在,也再没有姬妾在房,他见着水昕不再不理不睬,水昕也不会放了粥就走,而是帮他沏杯茶、剪一剪烛芯或是披一披衣衫,哲昀总是对着她笑笑,闲话几句。

又是送粥的时候了,水昕放下手里的书卷,小跑着到了前厅,边跑边招呼赞元:“赞元,粥好了吧,我们快去吧。”一脚踏出门槛,就愣在了原地,笑容也停滞了下来。赞元端着粥碗立在厅里,厅口站着的,竟然是哲昀。

“大王!”水昕行了礼,便上前帮哲昀摘了轻裘披风。哲昀在榻上坐下来,水昕端过粥碗,赞元立在不远处听候差遣。水昕也在榻上坐下来,将粥递过去:“今日倒是省了送过去。”哲昀笑了笑,就要舀了粥送到嘴边,水昕慌忙拦下:“大王稍待片刻!”说着站起身倒了杯茶:“才从外面来,先喝些水暖暖身子。”笑盈盈的样子娇俏可人。

哲昀看着水昕摊着的手掌,只能将粥碗放在她手里,就着茶盏喝了起来。按着水昕的要求喝完了粥,水昕对赞元兴冲冲道:“今日捏的枣泥糯米团可还有?”赞元慌忙点头,水昕冲赞元笑着:“让玛鲁煮一些,让大王尝尝。”赞元行了礼就下去了。

厅里只剩了水昕和哲昀,哲昀轻咳了声:“这是头一遭,来王妃这里,王妃这么热情。”水昕理了理鬓间滑下来的发丝有些不好意思:“是水昕的错。”

哲昀没料到水昕如是说,竟有些不自在:“方才在房里作甚?”水昕朝房里望了望,书案上的书卷还摊在案上:“房里架子上书目繁多,闲来无事,就一一取下来看,更觉着自己浅薄。”哲昀看着光亮里水昕低眉浅笑,依着榻的一侧道:“王妃若是浅薄,那本王真是山野匹夫了。大夷男子以骑猎制胜,女子则是酿酒煮肉,礼数礼仪之道,受之甚少。自幼也学些孔孟之礼,后来忙着收服各部,倒也没工夫,如今每日在书房呆一会儿,觉着有了附庸风雅之嫌。”

水昕闻言“咯咯”地笑了出声:“大王若是有何不懂的,只管来后院找水昕。”哲昀点头,一副认真的样子。赞元xian了帘子进来,在桌上摆了点心和枣泥糯米团。水昕起身拉着哲昀道:“大王快来尝尝,晌午做给她们尝鲜的。若是晓得您来,就多捏一些了。”

哲昀随着水昕起身,在圆桌前坐下。水昕盛了碗糯米团,特意舀了秋**瓣进去才放到哲昀眼前:“先前看着宫里的嬷嬷们捏,今日就依葫芦画瓢卖弄了一番。”哲昀舀了一勺,热气腾腾的甜汤随着糯米和枣泥在嘴里化成一团,汤里还有**的香气,吃着清淡却不无味。

水昕目不转睛地盯着哲昀,哲昀却不急着说话,直到见了碗底,才接过赞元递来的帕子拭了拭嘴角:“王妃倒还真是有些本事。”水昕松了口气,又添了些点心给哲昀。

“明日是阿伽雅的祭日,陪着本王去趟北陵。”哲昀望着面前的茶点,神色也不似方才愉悦。水昕收了笑意,点头应下了:“进了北苑,还真是没有去北陵祭拜过。”哲昀点点头:“天不亮就走,王妃早点歇着。”水昕有丝失望,以为哲昀会留下过夜,却见他已站了起来。

跟着起身替他披了轻裘,水昕送哲昀出了小院。侍从等在院外,向水昕行了礼就随着哲昀走了,水昕回到屋子,赞元便上前给她递了暖炉:“王妃还是歇着吧,明日赞元帮您留意着,定然迟不了。”

水昕朝房里走着,不急着宽衣,在床侧坐下:“忽尔这番相敬如宾,倒真是有些不适应。”更不适应的,她没道出口。北陵算是哲昀所建的皇陵,在北夷女子地位轻贱,除了王室正妻,均是没有权利进入,哲昀今夜就是来说带她祭拜阿伽雅的事宜,就算是承认了她的存在。该喜,还是该忧?

叹息了一番,水昕才歇下。次日天才微亮,赞元便催着她起身了。梳洗了一番,找了身素净的袍服,发髻也只是简单了挽了挽,斜cha了支苏云簇月簪,又让赞元拿出了哲昀赐的白裘。整装立在铜镜前,赞元“啧啧”感叹白裘的合身,水昕也颇为满意,轻软的绒毛不显臃肿,反而贴着身子显得端庄窈窕,衬着她的发髻,丝毫不造作。

院门敲响,阿琴娜慌忙开了门,水昕和赞元也应声出去,哲昀带着一队侍从,见水昕出来,他端坐马上,身后的侍从下马行礼。水昕笑着点头,对着哲昀行礼之后就看到了哲昀身后的都俊,淡淡行礼:“都俊统领,好些日子不见了。”都俊立在马侧,慌忙回礼:“让王妃挂心了。”

哲昀看着水昕同都俊说话,不由得想起迎亲路上水昕邀都俊进账饮酒的事来,微皱着眉头,稍有不悦。见水昕同都俊叙完旧就要朝着马车而去,他叫了一声“王妃”,水昕停住,他伸了手不待水昕反应便将她抱上了马。水昕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哲昀怀里,她脸色一白,抱紧了怀里的食盒,声音有些颤抖:“大王,水昕自幼惧怕骑猎,还是…”哲昀已伸手揽了她的腰:“有本王在。”说完对身后的侍从吩咐一声,大队人马吆喝着骏马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