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

煊炽若是有闲暇，便陪着尺素一道打扫那些散落的梅花瓣，若是他不在，尺素便会带着霁湘去打理那些梅树的枝桠。煊炽以为，尺素是热爱梅的。尺素并没有向他提及，其实之所以爱着梅园，只因为爹爹说素未谋面的娘亲最爱的是梅。如今想来，娘亲或许爱的并不是爹爹以为的梅，而是隐天谷里那些恣意生长的酥锦吧，毕竟那是归于眷属的记忆。这些煊炽不知晓，舯尧却是知道的。

纵然是这样，看到腊梅还是像见到娘亲一样。有这么一些事物存在来让她想到那些逝去的亲人，对于尺素来说也算是上天的一种恩惠。当然，拾起那些花瓣的时候，还是会想到舯尧，想到初次带他进梅园之时，他说：“只要有尺素在，哪里都好！”很想知晓舯尧的近况，但还是忍住了，毕竟现在的形式于尺素来说还是要小心行事的，若是再落了什么把柄在旁人手中就麻烦了，毕竟原来只有单妃和胡妃，如今单妃不复存在却添了那个扬言要让自己永无翻身之日的林婉仪。

平静还是被打破了，尺素并不知晓，这个冬日的冗长才是刚刚开始。

很久没有来过的胡妃出乎意料的来了，她比前些日子瘦了一些，想是照顾如儿也吃了些苦头。还是那般亲密，拉着尺素嘘寒问暖。尺素让人拿了些小点心给胡妃尝，听胡妃感叹缈烟宫的桃花如何美不胜收。

尺素待她说完笑问道：“如儿如今可算大好了？”胡妃听尺素这么一问忙轻轻拍了拍桌子笑道:“哎呀，瞧瞧姐姐这记性，光顾着瞧稀奇了，忘了正经事儿！虽说知晓妹妹身子不方便，却还是希望妹妹可以赏个脸。如儿总算是大好了，众姐妹也闲着发慌，姐姐准备了些好茶好酒，明日用了午膳便邀各宫姐妹来皓月宫坐坐。”

尺素放下手中的帕子道：“见过众姐妹也算是多时了，倒是也有些惦念。姐姐放心便是，明日我定是会去的!”胡妃拉着尺素的手“咯咯”地笑：“那便好了！可巧灵夫人明日也会来，倒是可以给众姐妹引见一下！”

尺素的心不由颤了一下，胡妃的招数真是越来越狠了，竟然将胡灵这么快就拉进了战局！

第二日用过了午膳，煊炽留在缈烟宫小憩，听尺素说要去皓月宫和众嫔妃聚聚便嘱咐霁湘如娴跟着，让尺素小心身孕。尺素一一应了便往皓月宫去了。

还没进到皓月宫的院子里便闻得欢笑声一片，那些美人的笑声中都掺着淡淡的脂粉气，莺啼鸟转一般。尺素踏上台阶时皓月宫的小代子朝着里边喊：“年妃娘娘到！”尺素笑着向里面走，听着里面有人欣喜地说：“年姐姐来了，出去看看！”尺素一听便知晓是歌喉出众的倾贵人。果然，胡妃率众迎了出来，尺素走近时笑闹成一片，当然尺素没有忽略站在最后面冷冷看着自己的林婉仪，以及，一个身着蓝色芝兰夹竹缎袄女子。胡妃看尺素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女子，便将女子拉过来对尺素道：“年妹妹，这就是咱们的灵夫人！”

话说这灵夫人也算是一个美人，眉目清秀、脸颊微红，翠玉的坠子点缀着浓密的发丝，修长的身形就算是厚厚的夹袄也遮掩不住。虽说是胡妃的妹妹，倒是沉静内敛，像是秋水玉湖一般让人心生怜意。尺素笑道：“那日有幸陪着皇上到府贺喜却不能一睹夫人风采，今日总算是见着了。”胡灵莞尔一笑便微微低下头施礼：“娘娘这是哪里话，常听姐姐说年妃娘娘是神人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才知晓姐姐此话不假。”

胡妃拉着胡灵道：“那是，咱们年妃可是万岁爷的心头肉！”众人一阵附和便进殿了。许是胡妃有意安排，尺素的两旁坐着的是胡灵和林婉仪。尺素落座便端起桌上的茶盅，林婉仪看着她道：“年姐姐看起来精神大好，还是咱们万岁爷有能耐。”尺素看着其他妃嫔三五一堆儿地闲聊着，不理睬林婉仪。林婉仪接着道：“妹妹要是有什么说错了，年姐姐不要见怪！”尺素放下茶盅用帕子拭了拭嘴角：“不敢。林婉仪他日当了正宫娘娘，年尺素还指着您多照应呢。”林婉仪一听脸色暗了下去，便不再接话，只是看着目不斜视的尺素，仿佛要将尺素生吞活剥了一般。

尺素看了看胡妃，她招呼众人吃了点心便坐在胡灵身旁了。胡妃和胡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到了“闰淮侯”，尺素听到了胡妃扬高的声调：“灵儿，侯爷平日里都舍不得让你出来多走动走动，今日来我这皓月宫侯爷都不放心，还要亲自送你来，既是来了便多坐一会儿，天黑了再回。侯爷对你真是体贴。”胡灵只是温婉一笑却不答话。

尺素吃着茶，心下有些酸楚。也是，既然已经是胡灵的丈夫，有什么理由不对自己的娘子好一些？

尺素站起身来去和王婉仪、冯婕妤闲话了一阵子，丝毫不理会身后胡妃和林婉仪刀刃一般的目光。忽听得胡妃朗声道：“今日原是请姐妹们来坐坐，天气转寒，咱们众姐妹很少出来聚了，再者，咱们百约公主大病初愈，想让各位贵人去去我孩儿的病弱。”

李贵人一听，便立刻讨好地说：“咱们大煊的公主，金枝玉叶，定然是要长命百岁的，咱们这些人巴不得沾一沾小贵人的福气！不如，娘娘把公主抱出来让咱们瞧瞧，好久都没看看漂亮的小人儿了！”众人附和，胡妃便让一个小宫女去喊奶娘把如儿抱出来。

不肖一会儿，如儿被抱出来了。胡妃接过如儿众人便凑了上去，不住地夸奖如儿的可人。尺素朝着如儿看过去，听煊炽说这孩子从来不哭闹，此时她正将胖嘟嘟的小指头伸进嘴里好奇地打量围着自己的女子们，山泉一般的眸子绕着众美人的脸望了一圈便停留在了一个地方，接着竟然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发出“呀呀”的声音，小胳膊也朝着目光伸了过去。众人顺着她的手看去，站在那里的是尺素。尺素朝着如儿也轻轻笑了起来，对这孩童她竟然全是爱怜，没有掺着星点的芥蒂。

冯婉仪对胡妃道：“娘娘，咱们公主倒是和年姐姐很投缘，小胳膊一个劲儿地指着年姐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称是。尺素向前kao了一点，她伸出手想拉拉如儿美玉般细嫩的小手。还没有kao近，胡妃却突然将如儿递给身后的奶娘：“奶娘，如儿看样子是困了，带下去让她睡一会儿！”尺素伸出去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中，妃嫔们都知晓胡妃和年妃成见不小，自是知晓胡妃是特意让年妃下不来台。胡妃将如儿递给奶娘之后看向尺素：“年妹妹不要见怪，如儿才好，怕是将不吉利沾给了你便是我这为娘的不是了。”

尺素也是明白胡妃的意思，她发下来手臂随着大家重新落座，面上依旧是微笑。她朝着外面望了望，心下纳罕怎么淮薇没有到。才想着，便见淮薇带着念心进来了。胡妃笑着迎上去：“妹妹还真是不好请，这个时候才来。”淮薇从念心手中接过篮子道：“方才让人做些糕点，是我原先时候在家时爱吃的，咱这宫里也没有，不想火候太慢，这会儿子才好。”

尺素看着淮薇把点心分给大家便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来，淮薇过来坐下，尺素便拿起她带来的点心尝了尝：“可算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