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道

张姨一个人的声音

老宋看不出这里的蹊跷,“孩子大了,想出去住,也没什么!”

张姨回老宋道:“你啊!你什么时候管过孩子?”

张梅不说话,崔钧毅不说话,屋子里只有张姨一个人的声音了。张姨好像突然明白过来:“哦!你租住申江的房子,孤男寡女的,住一块,方便?”

张梅说:“妈!你女儿你还不相信?我能让自己吃了亏?”她看看崔钧毅,我们这里,还不是一样?我又吃什么亏了?她再看看崔钧毅,看他还是没有反应,便索性说:“说搬就搬,你们索性帮我到学校拿行李,然后一起去申江那里看看吧。”

张姨看看老宋,老宋说:“行,我开车,正好去看看!”

申江租的是一座两层楼的小别墅。张梅楼上楼下地看,满屋子是她的影子,很高兴的样子。崔钧毅送给张梅一只笑娃,一碰就会哈啊哈啊地笑,声音很高。张梅说,这个笑声很像申江。申江说,崔钧毅送的笑娃,笑声倒是像我,哪有这个道理?他接了笑娃,猛地摇起来,笑娃却不笑了。张梅急了,你这样弄,还不弄坏了?也奇怪,笑娃到了她手上,又笑起来了,崔钧毅说,你每天看了,要想我的。张梅道,我想你,你的邢小丽让吗?

张姨走进屋子,手里抱着一盆花。张姨问:“你们怎么住啊?张梅用哪间?”

申江说:“这里有四五间,你随便挑!”

张姨就说:“楼上那间带洗手间的好,朝南,方正。”

张梅说:“那是申江的!我只配住阁楼。”

张姨道:“我看啊,你就是阁楼的命!”

张梅说:“这房子真好,可惜是租的,要不然,好好装修,把它打扮得像周妮姐家一样漂亮。”

申江充满信心地说:“今天我们租得起,明天我们就买得起!”

他们几个上了阁楼,阁楼的窗户很低,可以望见远处的农田。崔钧毅、老宋搬着张梅的箱子,放好了,趴在窗台上看。崔钧毅想到自己故乡,江北农村。那里的麦地也是这样,一望无际地扑满开来。冬天,麦地是沉默的,甚至它的绿色里还有一些干枯。但是,这又有什么呢?生命在里面睡着,无论如何这样的大地是让人有希望的。张梅说:“其实,都是哥们儿,真要搬来一起住就好了。”

张姨道:“是啊,这么大房子,浪费不说,怎么打扫?我可不来啊,我没有力气打扫的。”

申江说:“张姨,要搬进来啊?我们可是求之不得!崔钧毅也一起来,他最喜欢吃你做的菜!”

张姨道:“哎哟!申老师,你的嘴巴可是比小毅甜,阿姨喜欢你!”

申江说:“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我也喜欢大妈做的菜!”

张姨突然伤感起来,“梅子走了,大妈也冷清啦!这丫头,老不着家。现在住出来就更不着家了。”

老宋要赶着出车,崔钧毅也想回去休息,两个人就约了要走。张姨不舍得张梅,要在这里陪她一两天,崔钧毅就和老宋出来了。崔钧毅坐副驾驶座上,心里堵。去哪里呢?想来想去,一个人回去也是孤单,不如去邢小丽那里。邢小丽在电话那头道:“是不是,你的张梅妹妹给申江抱走了,心里堵?”崔钧毅道:“你怎么知道?神了!”邢小丽说:“你啊,谁都知道,只有你不知道!”崔钧毅摇摇头:“张梅只是妹妹,要是她真能和申江好,我倒是也放心!”邢小丽说:“张梅这个女孩,她的心思只有你看不出来,我一看啊,就明白她是喜欢你,又对你失望!”崔钧毅说:“你别瞎说了,我刚刚被撤职了,她怎么喜欢我?”

邢小丽说:“走了妹妹,想起姐姐来啦?”崔钧毅只好老实承认说:“是的。”

邢小丽要去外滩三号见一个法国同学,崔钧毅试探性地问,是什么同学啊?邢小丽说,以前的一个朋友,不见也不行!老远来,就是为了见一面。崔钧毅心里又无端地酸楚起来,他说,你去吧,我在街上逛逛,等你。邢小丽说,我可不舍得把我的小乖乖放路边,她问崔钧毅能不能先去她家等她,她和那个同学见了面,就立即赶回来。崔钧毅说,我在街上走走,累了就去你家。

崔钧毅让老宋把他放在河南路上,别了老宋,一个人逛起来。老实说,来上海两年了,上海对他还是很陌生的,或者说,他还是上海的一个陌生人。他没去过南京路,也没有去过衡山路。崔钧毅沿着马路走,一路走,一路看街边的小店。河南路街两边都是一些厂家产品的代理店,还有就是一些杂货店,崔钧毅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又看看手表,去哪儿呢?

他在大街上就这么站着,突然觉得万念俱灰,去哪儿呢?凭着两条腿,人永远也走不远,永远也走不出城市,也走不出乡村,哪里都是异地。

周一上班,申江让崔钧毅和他一起去见周重天。华钦投资的事儿还得做,申江想让周重天拿钱,控股华钦投资。

周重天道:“崔钧毅的计划是个好计划,以贷充股,的确是不错的。我倒宁可华钦控股有你们自己的股份在里面,没有你们的股份,我不放心啊。现在你上来把他的以贷充股,改成了以股充贷,为什么呢?”

申江想说,他们武总不同意这样做。这样做是国有资产流失,武总是老派人物,不希望出现这种局面。但是,他不能这样直说,想了想,申江说道:

“你相信我好了,这个计划我一直参与的,我和崔钧毅是好朋友,我做和他做没有什么两样。再说,我曾经是华钦水泥的财务总监,我知道华钦的财务状况,他们的现金流非常充分,完全可以支撑华钦投资做大。”

周重天说:“我相信他们能拿出股本,但是,我不相信你们在不占股份的情况下会把这个公司做好。我是个商人,我问的是利益,你们把这个公司做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本来吧委托理财给你们,是因为崔钧毅是周妮的同学,有这层信任关系。现在崔钧毅被你们武总开了,我很担心这笔钱。”说着,周重天招手叫周妮过来,“周妮,这是申江,你也认识的,你说说,为什么崔钧毅不做了?”周重天明明知道崔钧毅就在现场,却不搭理崔钧毅,而是转头问周妮,明显地是给申江难堪。周妮还没吱声呢,周重天接着说:“你们成立华钦投资股份公司,弄来弄去,又成了一个空壳的国有企业,产权不明晰,恐怕难啊!他指指电视,“这个人说得对,应该由管理层控股,比如我把钱交给你,就比交给你们公司更放心。”

申江说:“我们还是值得信任的!崔钧毅是周妮的同学,周妮很了解的。”

周妮道:“同学也未必真就互相了解啊!”

周重天说:“我不是怀疑你们,而是觉得人都有利己冲动,我相信那些带着利己冲动做事的人,比如,你说,周总,我要挣钱,顺带为你挣一点,我会相信你,但是,你说你不要挣,给我挣,我就不相信。以前我们是要大家自己不挣,专给别人挣、集体挣,结果是谁也挣不了。”

周妮插话道:“你这不是鼓吹私有化吗?你那套怎么能和崔钧毅的一样?同股同权,全流通,国家地位往哪里摆?”

周重天看着周妮,“我们现在是既要维持公有制,以便国家控制企业,又要从市场上圈钱。名义上是股份制企业,实质上还是老国企。换个名,就上市拿钱,拿了钱还来亏。这个钱,我怕拿不了多久哦!老实说,我不看好你们证券业。”

申江知道他从周重天这里要不到钱了,不仅要不到,现有的钱还可能被要回去。

因为昨晚喝多了酒,崔钧毅脑袋疼。但是,他还是起得很早。

早早地到了公司,王姨的报摊已经摆出来了,王姨问崔钧毅最近股票大涨,能不能推荐股票。崔钧毅想了想,要王姨买云南白药。

王姨问:“还是云南白药?这个股票已经涨了又涨了,还能涨吗?”

崔钧毅:“你有两个朋友,一个是身怀绝技的百万富翁,他已经很富;一个是不名一文的穷光蛋,他还没有富起来。他们来借你的钱,你会把钱借给谁?如果你只是想救济一个穷人,那你就把钱给那个穷人;如果你要挣钱,就把它给那个富人。”

王姨道:“你说云南白药还能涨?”

崔钧毅说:“云南白药就像一架造钱的机器,如果你买了它,就永远不要卖它。而那些还没有涨的,即使补涨了,也还是要跌回去的。”

“崔经理,在电视里看见你了,你说得真好!”

崔钧毅说:“我已经不是经理了,我现在只是股评员!”

王姨并不理会崔钧毅的解释,在她的心目中,崔钧毅是一个推荐股票股票就涨、说话总是站在普通股民立场上的人。她拉着崔钧毅来到交易大厅,对一位老人说:

“我把崔经理拉来啦!”

老人激动地抓住了崔钧毅的手:“你是为中小投资者说话的,你是我们的股神啊。”

老人送给崔钧毅一幅字。崔钧毅展开来一看,原来上面写的是“中国股神”。崔钧毅卷起字来,还给老人,对老人说:“惭愧!这个我不能收,我只是为中国股民说了两句实话,不能贪功!”

“你谈的股权分置问题非常重要啊,这是中国股市的最大顽症。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们支持你。”一个股民说,“我天天都看你的节目,虽然,你的节目不能给我们带来利润,但是,你能让我们看得明白!中国需要你这样的人。”

崔钧毅被他们说得脸红心跳,其实,他哪里是什么股神呢?他只是把投资的基本道理告诉股民,什么是有价值的投资?什么是投机?本来是很简单的,但是,我们有些股评家,因为带队炒股,就不能说真话。他们在电视上说假话,得不到观众认可。他崔钧毅倒是好,直接到电视台白说,并不从中取利,这样倒是超脱了许多,能说出许多真话。另外,他和主持人老庄也合得来,老庄是个有立场有想法的人,他们常常能谈到一起去。

这时候,申江走了过来,开玩笑地说道:“你们还看不出来,真正的中国股神在这里。以后投资都不是一个人用脑子能解决的了,一定要计算机软件,我发明的公式……”

王姨拉着崔钧毅,让他帮忙填表,她要再存一些钱进去。

收银员问:“王姨,又来存钱啦?今天生意好吗?”

王姨:“还行,今天天气不好,来买报纸的人不多。”说着王姨掏出一大捧钢蹦和碎票。

收银员说:“您干吗不存到银行去啊?我们这儿存着没有利息!”

王姨说:“我呀,慢慢存,存一分钱可以买一份股,我现在也是股民啦。以后真的股票多了,我就不卖报纸啦!”王姨说着,环视了一下散户大厅,又跺跺脚,“这儿都是大理石的,比我家堂皇多啦!还有空调呢。”

崔钧毅一边帮王姨填单子,一边心里倒是担心起来,王姨这样的股民,怎么经得起股灾呢?市场跌20%,恐怕他们就会受不了。大盘现在这个涨法,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他对王姨说:“王姨,你啊,留意一点,股票要是再长个10%,你就卖。卖了,拿钱在手里,安心!”

王姨说:“拿股票才能钱生钱啊,要买的,这是投资,老是拿着钱,那不又是地主老财的做法啦?”

崔钧毅不知道怎么说服王姨。但是,他还是叮嘱了又叮嘱,要王姨一定要赚了钱就收手,然后等股价跌了再买。和王姨说着,又想到他推荐张姨买的几样股票,崔钧毅不免担心起来,该是督促张姨收手的时候了。

填完了单子,崔钧毅和申江一起上楼。本来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但是,最近,好像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话要说了。崔钧毅希望自己尽量做到宠辱不惊,公平地对待申江。但是,看着申江又觉得真是无话可说了。

“申江,咱们是哥们儿,你做和我做没有什么区别。你好好做,我现在只想做个研究者,我们的事儿,由你操手。做成了,我也高兴啊。不过,你要注意风险,我们严重地透支了,大家看到的是股市正在疯狂暴涨,而我看到的却处处是危机啊。”

申江说:“在这个位置上就得做下去,谁允许你空仓啊?无奈!”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崔钧毅也不好说什么,他别了申江,到吴单的办公室去。吴单两只脚翘在办公桌上,会计梅捷给他端来可乐。他恶狠狠地对梅捷道:“谁叫你给我倒可乐的?难道崔钧毅喜欢可乐,所有的人都要喜欢可乐吗?”

吴单对梅捷说:“现在利率下调,国债的投资价值越来越大,如果我的头寸再大点,我也会反败为胜。你再帮我一次。”

梅捷焦虑地说:“那你要多少呢?武总能给你时间吗?听说武总要把你交出去!”

吴单伸出两个手指。梅捷犹豫了。

崔钧毅看在眼里,故意咳了一声,惊吓一下两个人,“我可是什么都看到了!你们两个,哈哈,暧昧暧昧!”

梅捷捶他:“你敢取笑你姐?”

吴单没好气地说:“小毅,你倒好,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我们还在受苦啊!”

崔钧毅道:“吴经理,你这是怎么啦?不高兴?”

“先别管我怎么啦,你来我这里恐怕不是来玩的吧?有事儿?”吴单给崔钧毅一杯可乐,“小毅,要说,我们大伙都觉得你这次降职有点突然,我们都为你抱不平,你的业绩不错,连我都佩服,后生可畏!你给公司挣的钱,是我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比不上的啊。”

崔钧毅笑笑说:“吴经理,哪里啊,我只是学着做做,公司需要就做,不需要就不做。我来问一下,上次你从我这儿匀去的一笔钱,怎么样了?我最后就差这笔没有跟申江交接了。申江倒是没有催,我不放心,来问一下,要不以后,你和申江交接吧?只是当时手续也不全,武总和我口头招呼,也没有个签字。你看这张转账表,你是不是签一下,然后让武总也签一下。签完,我交给申江,我的事儿就算了了。”

吴单看看梅捷,要说什么又止住了,接了单子签了,崔钧毅说:“我走了,你们放心,你们刚才接吻的镜头,我没有看见!”

看着崔钧毅离开的身影,吴单对梅捷说:“这个人,我们要当心啊,深不可测!”

一边往楼上走,崔钧毅一边在想怎么和张梅摊牌,张梅会不会帮自己的忙呢?他要张梅把原先存在巴黎银行的一小部分钱改成武琼斯的名字,那笔钱本来是用来注册公司,所谓开办费以及为王大贵的儿子到巴黎留学用的。现在还没有派上用场,他就下台了,好在没有监管,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一下。然后是武琼斯纵容吴单单边买涨,在国债期货上巨额透支炒作,亏空了股民的保证金。有这些,差不多可以让武琼斯头大了,他和武琼斯只能打天下,不能坐天下,那就永远打天下好了,永远让武琼斯需要他好了。他知道这些是搞不倒武琼斯的,但是,留着这些尾巴,武琼斯就需要他这员悍将了,就会卸磨杀驴了。

吴单看崔钧毅离开,立即也跑了出来,他要去见武琼斯。

“武总,无论如何你得救我,如果你不救我,我就只能跳下去了!”

武琼斯看看他:“慌什么?”

吴单痛哭失声:“武总,这些年,我对您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武琼斯:“你擅自动用公司的客户保证金,炒作国债,你不仅是自己不要命,连公司的命你也不要了。我怎么能救你?”

吴单抓住武琼斯衣袖:“武总,这可是你给我布置的事儿啊。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好汉做事好汉当。只是我进去之后,希望大哥念在过去兄弟的旧情,念及小弟曾经给公司还有大哥个人挣过钱的情分,照顾一下我的父母。”

武琼斯听了吴单的话,肩膀一震,他盯着吴单:“吴单,你这样说,说明你还有救,要好汉做事好汉当。为人要讲义,看在你的这个义字上,我救你一把。客户保证金是谁挪用的?”

吴单大声说:“是我!我一个人挪用的!”

武琼斯满意地点点头。

吴单又说:“我赌银行降息,国债看涨,但是,因为股市高涨,国债投资价值下降,国债是单边下跌。我感觉只要给我两个月时间,我的损失就一定会扳回来。武总,你救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武琼斯挥挥手,让他出去。曾辉玲看吴单出去了就说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他挪用公款炒国债期货,死罪。”

武琼斯道:“你们女人啊。永远干不了大事儿,眼前只有钱。你们什么时候懂得‘义’字比‘钱’字值钱,什么时候,就能和我说话了。”

曾辉玲:“仅仅是为了义气?武总不必这样救他啊。”

武琼斯:“我用一千万赌他不死。如果一千万不能救他,他真的死了,我要让上海滩上的人都知道我武琼斯是个什么角色!我是能用一千万为手下送终的人!”

这时候,崔钧毅走了进来,拿了吴单签过字的表,给武琼斯,武琼斯看了看说:“我不用签了,你直接给申江吧,这个条子以后吴单还了钱,让申江还给他。”

崔钧毅接了,走出来,这就算他完成交接了,此后他就成了黄浦的一个闲人了?一个股评家?挫折来得突然,转折也同样来得突然。

崔钧毅设想的那些计划还没有实施,他所需要的一切,债市,这个伟大而神秘的力量就帮他办到了。

亿安科技涨到了100块以上,股市正上演最后的疯狂的时候,债市几乎崩溃了。单边买涨的吴单不仅损失了所有的本金,他通过武总授权挪用的股民保证金以及没有授权私自挪用的钱都亏进去了,这造成了黄浦证券在中国证券结算公司的巨额透支,证监会的调查组即将进驻。

武琼斯召集大家开会商讨对策。

吴单还是坚持他对国债市场的预测,认为只要给他3000万,不出三个月,他就可以翻本——他相信国债价格将在12月底前开始上升,他希望公司能伸手相救,让他再赌一把。

他讲完,会场出现了令人难堪的沉寂。没有一个人说话。

申江说:“吴经理用的是亏损加倍的方法,单边买涨,也就是说亏5块,就再加码5块,这是赌博,不是投资,我觉得要好好检讨。”

党委副书记刘长生也说:“3000万,恐怕难办。弄不好,整个公司都要栽进去!”

张梅发言说:“为了一个人的失误,要整个公司买单,恐怕不行吧?”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武琼斯示意崔钧毅发言,吴单哀怜地看着崔钧毅。

崔钧毅不知道为什么武琼斯今天要找他来开会,实际上,他已经不是中层干部了。他一边想一边说,语调很慢:“吴经理是我们公司的重臣,公司的业务哪一块都和他有关系。他曾经在696上创造过神话,也是我们的功臣,我们当然得管。我们应该管。我们公司的国债和股票是跷跷板的两头,国债好的时候股票比较难,股票好的时候国债难。但是,也正因为如此,股票才能抵偿国债的风险,国债也才能抵偿股票的风险。现在是股票伸手为国债担当风险的时候。但是,这次造成的失误是极其严重的,我担心靠我们自己的力量可能不能完全过关。窟窿太大了。”

从内心讲,他相信吴单的判断,直觉告诉他,股市的这一拨行情可能走不了多远,也许马上就是债市起死回生的时候了,但是,在他没有弄懂武琼斯的意思之前,他不能随便说话。他接着说:

“检查组要来了,我建议:一、抛售申江手里的股票,先把挪用保证金部分的窟窿堵上,把股民的钱都还到账上去,这是头等大事;二、应该从保护吴经理的角度对吴经理进行处理,不应该把这个处理权交给检查组,这样就被动了;三、应该立即对吴经理的业务进行会诊,对确实无望反转的立即止损,应该建立一个新的班子来接管吴经理的业务,以稳健为原则处理善后。”

武琼斯点点头。

刘长生说:“我看,吴经理那个摊子就由你接,至于怎么商借资金堵住窟窿,我们大家要多方想办法。”

周重天一边抽雪茄,一边从楼上下来,在踱步。保姆的孙子正好在客厅玩,他的跳跳娃

楼下,周妮从汽车里下来。周重天对周妮说:

“武琼斯找我,想向我借钱,恐怕他出问题了。我们放在他们那里的钱要立即撤回来,能撤多少是多少!”

“爸爸,真有那么严重?”

周重天道:“你跟崔钧毅打电话,无论如何要快,立即撤。否则,恐怕就只能要人命了。我听说他们违规操作,证监会的调查组已经到了。”

周妮说:“我看崔钧毅这个人一点都不可靠!只会玩弄手段,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周重天冷冷地看着周妮:“妮子,当初你说崔钧毅是个才,担保他能把这笔钱看好,我才批的!”

周妮脸一红,没说话。

周重天缓和了一下口气:“妮子,什么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

周妮点点头。

武琼斯通知申江卖出福耀玻璃,而且规定了出货策略,拉高出货,崔钧毅觉得拉高出货是个好策略。但是,就在他们早盘拉升的时候,张梅却看出了大笔抛单,申江、崔钧毅、张梅都心知肚明,武琼斯另有老鼠仓。崔钧毅预感到福耀玻璃短期可能会面临暴跌。他说不清为什么,但是,他的预感总是很准。一会儿,他接到了邢小丽的短信,问他是不是福耀玻璃出事了,他心里突然明白了,武琼斯的老鼠仓里有邢姐。看抛单,这个老鼠仓不小,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申江、梅捷、刘长生、曾辉玲,他们都在福耀玻璃上做了老鼠仓吗?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他一直把福耀玻璃当作价值投资的珍品,认真做这只股票,进货很慢很慢,近乎用了半年,为什么这些人就要这样做呢?他们一夜之间就能吃掉他所有的利润。

崔钧毅看到尽管他们在拉升,但是,福耀玻璃开始跌了。他不能再拉了,但也不能出货,得等那些老鼠仓出完。他甚至还得进货,否则股价就会崩溃,谁也出不了。那些老鼠仓出逃起来是不计成本的,但是,他手里却有接近3000万,怎么跑得过他们?还好,50万手之后,跌势缓住了。崔钧毅让张梅拉一下,做一个缓步上行日线图出来,在买二上挂单,在买一上连续上攻性地挂小单。果然,10点半,股价上去了。10点半,也是一天中股市人气最旺的,该放卖单了。他让张梅在卖一挂单,如果成交变淡,就自己对倒。到两点半的时候,张梅好不容易卖出400万股,股价只跌了6%。崔钧毅又让张梅准备好单,在2点50分,一笔挂出,把股价拉回开盘价之上,做一个长上下引线的十字阳线。这种十字星可以吸引跟风的买盘,更隐蔽地出货。

周妮给崔钧毅办公室打电话,崔钧毅不在,张梅接的电话。周妮说:

“张梅,你转告你们崔经理,大航集团内部出现财务问题,我们要抽回资金。”

张梅一听,立即急了:“周妮,你怎么啦?崔钧毅可是你的同学啊!我想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事情,你要是抽资金,我们这里可是要完蛋了!”

周妮斩钉截铁地说:“崔钧毅是我的同学,也是你的恋人,你可以救你的恋人,但是,我却不一定要救我的同学。告诉你,我不信任这个人!”

张梅一听,立即内疚起来,觉得自己不该穿那件SoniaRykiel时装去医院骗她,这是害了崔钧毅。

“周妮,崔钧毅已经不做经理了,现在是申江负责,昨天公司会议上,申江答应抽4000万给公司救急……”

周妮打断了张梅的话:“那是他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听过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故事吗?这个时候,我这个同学也没有办法!”

张梅听了,愣在了椅子里。

半晌,张梅十万火急地打电话告诉崔钧毅和武琼斯,周重天要撤资了。

武琼斯火气冲天,“他周重天是落井下石啊。告诉他,要钱没有,要命也没有!”

崔钧毅吓出一身冷汗,这样非得砸盘不可,周妮怎么了?

第二天,周妮要求平仓。她不计成本地抛售,一开盘就是跌停板。

卢平办公室。卢平死死盯着屏幕,眼看着福耀玻璃疯狂下滑,接近跌停。他脸色煞白。

卢平犹豫许久,终于打电话给崔钧毅,问崔钧毅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崔钧毅没觉出卢平的情绪,像获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对卢平说:“卢平,你那里有没有资金,挪一点救急?”

卢平带着哭腔说:“我哪里还有资金救急?我的资金全在福耀玻璃上呢!”

崔钧毅听了大骂一声:“你他妈狗娘养的,原来是你!你挖我墙角,现在好,把我们弄成庄家了!现在我们怎么脱得了手?”

申江看这阵势慌了手脚,要张梅按周妮的要求办,挂跌停平仓。

崔钧毅想来想去,觉得这样做无异于自杀。他找到申江。申江,还记得我们那次和周重天打牌吗?我觉得周重天不是说不动的人,我跟你去一次。

崔钧毅和申江来到大航集团总部,正好碰到周重天出门,周重天的加长林肯停在门口。

崔钧毅冲上去,和周重天打招呼。

周重天热情地说:“崔经理,上次一场牌,你赢了我2000万,什么时候,我们再打一场,说不定我能把4000万赢回来哦!”

崔钧毅说:“周总,其实你才是高手啊,放出来4000万,要赢8000万。我今天来就是让你赢这一个亿的。”

周重天冷笑道:“你是说你已经把那8000万给我带回来了?”

崔钧毅说:“恰恰相反,我是要你周总把那已经赢的还放在我这儿!”

周重天说:“这可由不得我啊!”

崔钧毅并不听周重天的话,而是操起一只消防栓,砸碎了大航集团大厦的玻璃,然后,他强扯着周重天上车,风驰电掣地开了出去。

大航集团的保安和周重天的司机都被吓呆了,好久他们才明白过来,开着车追出来。

张梅看着计算机,福耀玻璃跌停,但是,却没有什么买单。股民都被吓坏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没有接盘的。她焦急万分,这样下去,再来两个跌停板也出不了货。

张梅决定去找周妮,告诉周妮,崔钧毅买SoniaRykiel套装给周妮做礼物,是她陪着去参谋的。她出于嫉妒也买了同一款套装,穿到医院故意气周妮。

其实崔钧毅根本就没有送我过衣服!

张梅哭着说:“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崔钧毅喜欢的是你!他在你面前有自卑,不敢说而已。”

周妮听了将信将疑,“你们俩的事儿,我可管不上!”说完她看看张梅,又问:“张梅,是崔钧毅叫你来的吧?”

张梅说:“周妮姐,我从来没见他这么着急过,是我主动要求来的。”

周妮道:“张梅,你告诉崔钧毅,有事儿自己担,有话自己说!不要做缩头男人!再说啦,咱俩说话,你应该帮申江说,帮崔钧毅,你算什么身份啊?”

崔钧毅带着周重天来到福耀玻璃上海中心,崔钧毅指着一排特种玻璃,对周重天说:“这是我们的玻璃厂,你舍得把这样一家厂卖了吗?”

小工过来问周重天要什么,周重天说,他要一块门板,因为刚刚被人砸碎了。小工介绍一款新品给他,说比进口的还好,而且便宜。周重天和崔钧毅在场院门口坐下来抽烟。崔钧毅陪着他抽。

不到10分钟,从场内开出不下20辆载满玻璃的汽车。原来,这里是福耀玻璃上海北区的一个配送中心。福耀玻璃在上海有三个这样的中心。

周重天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喜欢这样的产品。可惜啊,我的大航集团没有这样好。但是,我们做这家厂的股东也很好。不错,你买了一家好厂。”

“不是我买的,是这个朋友帮我买的。”说着,崔钧毅拉过那个小工。

周重天说:“不过,我给你也只能是缓口气的时间,你能不能稳住股价?如果不能,我也不好说话啊。虽然企业我在管,但是,它关系到全公司上千号人的身家性命,我不能不顾他们先顾你!你理解?”

卢平给周妮去电话,告诉周妮,他也进了福耀玻璃。如果周妮强行平仓,从崔钧毅那里抽钱,他也会赔进去的。“开盘5分钟,我们已经损失800万了!”

周妮道:“你不是说,你们做的是华钦水泥吗?为什么现在你们都是福耀玻璃?你们不是用互相担保的方法炒作的吗?为什么没有遵守合同?如果遵守合同,现在你的仓位应该很轻。”

卢平不说话。

周妮骂道:“你这个混蛋,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跟风崔钧毅,他是你老爸?现在,我要你和他一起去死。”不过,周妮还是犹豫了,她对崔钧毅进行平仓处理,等于也对卢平进行了同样的平仓。平仓损失太大了!再说,卢平一直对她不错。

看着跌停的福耀玻璃,卢平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开始挂单卖空。

一下子,福耀玻璃的内盘增加了数十万股。

市场一片恐慌,散户大量跟风卖出。

交易厅里,大家议论纷纷。

公司里大家也动摇起来,都觉得这次崔钧毅可能要和吴单一起倒了。

当天的广播里,一些没有主见、只会跟风的股评家找不到跌停的理由,就胡说八道起来。有的甚至说,福耀玻璃已经没有潜力,基金和主力开始战略退却。

晚上,崔钧毅约见电视台节目主持人老庄,要求电视采访,谈谈福耀玻璃的异动问题,希望借助电视的力量稳定福耀玻璃的股价。老庄没有吭声就答应了。老庄也是巴菲特迷,和崔钧毅算是同道,他知道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但是,为了朋友他还是决定冒险。他相信崔钧毅,相信崔钧毅的投资思路。

崔钧毅做节目一直到深夜12点才回家。节目预定第二天早上9点开盘前播出。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崔钧毅被张梅的电话叫醒,张梅告诉崔钧毅福耀玻璃开盘还是跌停。

崔钧毅爬起来,张姨正等在外面。她一边准备早点一边说:“小毅,我没有听你的话,前些天没有卖福耀玻璃。昨天它跌停了,你说怎么办呢?我昨天看着,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崔钧毅一边刷牙,一边想这事儿还有希望么?吐了嘴里的泡沫,他用牙刷搅动水杯里的水,然后一松手,让牙刷在水杯里转。他想,如果牙刷停下来是正对着他的,他就叫张姨守住,否则出货。结果牙刷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远远地停在了另一边。

崔钧毅想了又想,还是对张姨说,不用管,福耀玻璃是最近遇到一点困难,将来一定会冲上来的。他问张姨,你一共有多少福耀玻璃?张姨说,她和老宋一共买了180手。

吃了早点,崔钧毅出门往公司赶,街边一个瞎子在拉二胡,崔钧毅扔了10块钱在他面前的碗里。瞎子停下二胡,喊住崔钧毅:“你有大难!”

听瞎子这么说,崔钧毅后悔起来。本来一个瞎子拉拉二胡讨点钱糊口,大家是同情的,你干吗偏弄得神神鬼鬼的,让人腻味?崔钧毅又想起当初自己让范建华假扮瞎子骗武琼斯的事儿,一年前的事儿,现在却觉得是恍若隔世。

昨天,周妮答应给崔钧毅两天的时间。崔钧毅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给周妮打电话问情况,周妮生气地说:“我不会像你那样玩弄别人,我说到做到。说给你两天,就给你两天。今天我不会卖出任何股票,一股也不会!但是,后天我就不能保证了。”

崔钧毅想来想去,可能是卢平开始疯狂出货,想独自逃生。

崔钧毅立即给卢平挂电话,卢平不接。

崔钧毅给卢平发短信:“卢平,你不信任我,我没有话可说。现在,我在卢浦大桥上。我只是想了掉一件心事,把你借给我的自行车还给你!”

卢平反复看着崔钧毅给他的手机短信,自言自语道:“崔钧毅,我们谁也救不了谁,你可别怪我落井下石。”一会儿,他又说:“崔钧毅,我是不能死的,你也不能死啊!”最后,卢平像是明白过来了,他疯了一样地冲下楼,叫了一辆的士向卢浦大桥冲去。

卢浦大桥上,崔钧毅趴着栏杆,身边是那辆自行车,身后是流水般的车阵。

卢平的的士紧急刹车,停在崔钧毅身后。卢平过去扯住崔钧毅:“崔钧毅,你要干什么?”崔钧毅镇定地说:“我是来给你还车的,当初你把车借给我,要我快点找工作。现在,我的工作已经找好了,又快要丢了,已经用不上这辆车了。”说着崔钧毅把车推到卢平手上。卢平本能地接过车子,又把它推向崔钧毅:“崔钧毅,你不要逼我!这是你的车,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不是我的!”崔钧毅勃然大怒:“卢平,到底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你落井下石!”崔钧毅举起车,把它放到了大桥栏杆外:“好!你不念同学旧情,那就让它还有他妈的同学情见鬼去吧!”说着崔均毅就要扔自行车,卢平一把抓住自行车的前轮,“不行!这是我送给你的自行车,是我花钱买来送给你找工作的。你不能扔!”崔钧毅道:“那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同学?同学之间还要不要讲义气?”卢平抓住自行车不放,他犹豫着不说话。崔钧毅拉扯自行车,“你说!到底我们是不是同学,是不是兄弟?”

这时候,申江带着黄平赶来了。申江道:“崔钧毅,事儿没到那个份上吧?不要这样!”黄平一把抓住自行车龙头,“我们同学几个,就是死也要一起死,谁也不能单独死!”一语成谶,后来黄平就是跳楼自杀的,这是后话了。黄平问崔钧毅、卢平需要多少钱?崔钧毅、卢平各说:2000万。黄平说:你们放松点,事情还没那么坏,我来想想办法。

卢平打电话给助手符祥丽,要符祥丽撤掉抛单。

但是,符祥丽说,网上全是抛单,恐怕撤掉也无济于事。

卢平狠狠地命令道:“那就吃进。”

“什么?吃进?现在是在狂跌啊!”符祥丽拿着听筒惊得说不出话来,“真的要吃进?”

卢平板上钉钉地说:“吃进!用尽我们最后一分钱!”

崔钧毅给张梅打电话:“吃进!福耀玻璃,有多少吃多少!”

也就在这个时候,电视台的老庄终于打通了关节,崔钧毅推荐福耀玻璃,解说福耀玻璃投资价值的节目终于播出了。网上出现了散户买盘。周重天邀了吴单、申江在九龙宾馆喝酒。周重天把一沓钱扔在茶几上,说:“今天,把它喝掉,送掉。”申江提出他的软件要改版升级,希望周重天投资。周重天不置可否。

OK歌厅的妈咪进来。

三人各要了一个小姐。

一会儿,邢小丽来了,周重天对吴单和申江说:你们两个男人,拼起来都比不上这个女人厉害,这个女人我真是爱死了。原先陪周重天的那个小姐就吃起醋来,在那里闷闷地玩手机。邢小丽就先给了她小费让她走了。周重天看见了,指着邢小丽对吴单和申江说,你们看,小丽就是这样厉害,老公玩女人,她跑来给老公玩的女人发钞票。

说着,周重天狠狠地亲了邢小丽一口。

周重天说:“老吴,你写个报告给你们武总,把我这个收购鹰鸿股份的计划当成你的计划报上去。以你们武总的性格,他是不会喜欢崔钧毅那套什么价值投资理论的。那个来钱太慢!我看你们武总手头也紧,他的资金都是短期的,一部分还是股民保证金,你的计划他一定会喜欢!”

吴单说:“周总,我会建议让武总找你合作。不过,这次我们公司出事儿,全靠崔钧毅跑前跑后。现在,崔钧毅是公司里的红人,我和申江,说话都不顶他有用。”

周重天说:“你们尽管找武总提就是了,其他事儿,我有数。”

申江不明所以地问:“周总,这是一笔可以挣几千万的好买卖,干吗要和武琼斯一起干?只要用我的软件,你是包赚的,不如周总你一个人干。”

周重天觉得申江有点二百五,“有钱要大家挣,大家挣,才能挣大钱!我们是挣大钱的,不是挣小钱的!”

一个胖子进来敬酒,然后出去了。

周重天从包里拿出钱:“哥们几个等我一会儿,我到隔壁派一下,就回来。”

一会儿,周重天回来了。申江问:“周总,你今天在这里到底开了几间?”

周重天说:“三间。我又没后台,人家凭什么帮我,我得对大伙儿好一点,回报大伙!我惟一的好处,就是能回报大伙。这就叫民企。民企民企,为民谋福利的企业么!”

夜阑人静。周重天和邢小丽一起回到邢小丽的住处。

周重天抱着邢小丽,“你干吗让我一定要和武琼斯这个人合作?这个人人是好,但是个官迷,心思不在挣钱上,不合我的路子!”

邢小丽歪倒在他的怀里,“因为他是官迷,想做政绩,往上爬,才会和你这样的人合作!而你呢?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苦来的,如果折本怎么办?他是国企,亏得起!你亏不起,找他就是找了一个亏得起的人!”

周重天佩服地说:“夫人,你真是巾帼女英雄啊!”

“如果情况不妙,你要把盘子甩给他,到时候,得有个人垫背!”

邢小丽躺进被子,周重天在邢小丽身上动作起来。

周重天说:“武琼斯可不是吃素的!”

邢小丽笑道:“你啊,财迷!**的时候还想钱!放心吧,我有法子。明天我安排你和他见面。”

周重天说:“我看这件事儿不那么简单。你那个崔钧毅更是精得很,弄不好让他反咬一口。现在武琼斯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们还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油水?”

“武琼斯和你不一样。你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武琼斯身上有赌性,如果他状态好,他又怎么会真的跟你合作?现在,我们就是利用他想赌一把、把本捞回来的冲动,去钓他。只要他上钩,崔钧毅、卢平都会上来。最后是黄平,这个人是崔钧毅的同学,现在是浦江银行信贷部主任。只要他被卷进来,你就有了一座金山!到时候武琼斯不过是你的洗钱机。”

邢小丽说着,周重天分了神,竟然软了下来。邢小丽拍了他一巴掌,你啊,真没用!说着,她俯下身,滑到下面,捏着他的塞进自己里面,转着圈揉。

“你走的是险棋!”周重天迎合着加大了动作力度,一步步推进。突然他大喊一声:“我赌你赢!”邢小丽紧紧地掐住周重天的两只胳膊,两个人大汗淋漓地舒缓了下来。

邢小丽软塌塌地蜷缩在周重天的怀里,喃喃地说:“其实不是我的胜利,这个主意是我从崔钧毅那里听来的。这个人真是证券奇才!他本来有个很妙的主意,要用在华钦水泥上的,用很少的钱可以炒大股票!”

周重天问:“怎么炒?”

“从大股东借出股票,1块钱现金借5块钱市值的股票,炒作完成后,现价把股票还给股东。”

“你是说你已经找到了借鹰鸿股份股票的人?”周重天翻身抱住了邢小丽。

邢小丽点了点头。

周重天身子向下蜷去。他吻着邢小丽下体散发出来的香味,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囔出“忘忧草”三个字来。邢小丽奇怪地问:“什么忘忧草?”周重天捻着邢小丽的下面道:“这个就是!”邢小丽叉开来,“真的可以?忘忧?”周重天突然间感觉又可以了,他深深地进入了邢小丽的深处,“能不能送一些给我!我把它们挂在身上!”

邢小丽长长地嘘了一口气道:“说真的,你应该把宝押在崔钧毅身上。我觉得这个人脑子灵,心眼也实,比武琼斯好!”

周重天点了一支烟:“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有女人缘!女人缘太好的男人,成不了大事儿!”

辉煌马场上,周重天和武琼斯在骑马。天气似乎要转暖了,但还是很冷。周重天喜欢凛冽的寒风和在寒风中策马扬鞭的感觉。

周重天说:“我已经和吴单商量好了,这次我们要吃下鹰鸿股份。武总,我们干吧,这回我们会挣大钱!”

武琼斯道:“让吴单把计划报上来,我看没有问题。我们一起干!”

周重天道:“武总,你**这匹马是欧洲纯种的霍士丹马。英雄配骏马,如果武总喜欢,它就送给你啦!”

武琼斯掏出巧克力喂马。马在他身上磨蹭,非常亲热。武琼斯非常高兴,觉得和这匹马有缘分。

邢小丽一身骑马装,从太阳伞下款步走来,一派惊艳。逆光中,两个男人都呆了。

邢小丽靠在武琼斯身旁,“这是武总的爱马?不知道能不能让我这女人骑骑啊?”

武琼斯托住邢小丽的臀部,把她送上马。

邢小丽娇嗔地叫起来,要武总教他。武琼斯翻身上马,从后面搂住邢小丽。两人在马场中飞驰。

周重天在边上看着,他拿不准邢小丽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底线,她爱的是什么呢?除了钱,她还爱什么?她有真爱吗?不过,即使没有真爱,他似乎也愿意和她这样下去。这个女人太聪明、太美,上帝给她的太多了!他摇摇头,不去想其他,坐在伞下考虑起收购鹰鸿股份的计划来。

一会儿,天下起雨来了,还夹杂着雪。上海好几年不下雪了。周重天想起上次上海下大雪的时候,他和前妻是在天目山。他们租了孔祥熙当年的别墅,但是,两个人却没有心思欣赏天目山难遇的雪景,而是在商量分割财产。

这个时候,崔钧毅、卢平、申江、张梅正在从承德回北京的路上,他们刚刚考察了承德的湖湖饮料集团。

大雪纷飞。

崔钧毅说,他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雪。他记忆中的雪,也就是地上薄薄的一层。地是白的,但是,天不是白的,相反,天很透明。长江地区的雪,大多是夹杂一点雨,飘飘停停。但是,北方的雪是另样的,竟然落得满天满眼都是白的。

他们对承德湖湖集团实在是太失望了!这个湖湖集团还不如王大贵的华钦水泥,整个厂区只有三个厂房,两堆原料。而所谓的生产机器就是两个大铁罐。工人往烧热的两只黑乎乎的铁罐里加核桃仁、牛奶和水,然后用木棍搅动一下,然后就直接倾倒罐装了。

他们还去另外两个车间看了看,结果那里不过是个仓库。看管的工人一边抽烟,一边带着他们转。他们注意到,那个工人在食品原料上随手点烟灰,而堆在地上的原料有些已经发霉了。

对这样的厂,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兴趣。本来安排三天考察的,他们一天就看完了。正有想走的意思,崔钧毅接到武琼斯的电话,要他们尽快回上海!说已经弄到了新的资金,要操作新的项目。他们立即谢绝了厂长何人一的再三挽留,毅然上路回上海。

雪越来越大。申江开着车,昏昏欲睡。副驾座上的崔钧毅也要睡着了。

张梅主动要求坐到前面去,替换崔钧毅看地图。申江不断加速,桑塔纳2000在山路上飞驰。崔钧毅要申江慢一点,申江说,没事儿,这点雪,哪里难得倒我?其实,地上有些地方已经结冰了,很滑。一辆救护车被他们超过。又一辆吉普被他们超过……

崔钧毅突然想起来上海时轮渡上那个瞎子的话,不祥的预感让他浑身一紧。“我们要不要停车休息一下?他问大家。”

卢平说,前不见村,后不见店,休息只能冻死。还是走吧,其实也没有多远了。

卢平的话音还没有落,就听申江大叫一声不好,车头陡然向下压去。崔钧毅看见两边的树被车子带倒了,他的脖子被保险带狠狠地勒紧了。

他知道,他们翻下山坡了。

崔钧毅从懵懂中醒来,他看见卢平、申江已经爬了出来,立即狂喊:“张梅!张梅!”

张梅口吐鲜血。崔钧毅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张梅,你醒醒!”

张梅终于睁开了眼睛:“毅哥,我爱你!你要原谅我!你抱抱我,我好冷!”

崔钧毅抱着张梅。

张梅喃喃道:“我骗了周妮,你帮我向周妮道歉!是我不好,想把你从周妮那里夺过来,是我不好!”

崔钧毅抱着张梅,“你别说话了!是我不好,没有好好对你。”

救护车来了。

司机和医生从上面慢慢爬下来,司机说:“我就知道你们要出事儿,你们开得太快了。你们超车之后,我一直想追你们,提醒你们。看你们是上海车,就知道你们没有遇到过北方的雪,不知道北方雪的厉害。雪在路上结冰,老司机都不敢开车,更别说是快车了。”

申江非常懊悔,“是我太累了,太累了!我不应该开车的!早听小毅的话,停下来休息就好了。”

武琼斯电话找崔钧毅:“我要你策应吴单,坐庄鹰鸿股份。赶快回来!”

崔钧毅:“武总……”

武琼斯厉声说道:“你又要和我说你那套价值投资理论?你的巴菲特的确好,但是不适合中国国情,这是公司的决定!你就执行吧。”

崔钧毅郁闷地说:“武总,张梅受伤了!我们在承德出了车祸。”

武琼斯道:“跟你谈正经事儿呢!你开什么玩笑?”

崔钧毅说:“真的!张梅受伤了。”

武琼斯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继续说道:“其他人呢?赶快回来。张梅治病的事儿,我让刘书记去处理!”

崔钧毅道:“武总,你的员工受伤了,你连句询问都没有,你难道只关心你的生意吗?”

武琼斯放低了声音,“我也知道,委屈你们啦!张梅的事儿,我会处理的。我会让刘长生书记来。你们几个得赶快回来。一刻也不能停!赶回来。”说着武琼斯挂断了电话。

崔钧毅接到邢小丽的电话,“小弟,刚接了武总电话?是不是心里不痛快?听姐的话,两个字,服从!”

崔钧毅终于哭了出来:“邢姐!”

“小弟,多大事儿啊?有多大事儿能让你哭?”电话那头又说,“赶快回来,回上海,一切就都好了。”

武琼斯已经等不及崔钧毅他们回来了。事实上,他对崔钧毅那套考察公司、重新估值、价值投资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和周重天带着吴单请鹰鸿股份的老总薛军去印尼巴厘岛,名义是度假,实际是要立即开始坐庄炒作。武琼斯安排曾辉玲和梅捷在公司等崔钧毅和申江赶回,要求他们一回来就投入战斗:24小时坚守岗位,封闭操作。电话只能用办公室的,只能由曾辉玲一个人接,只接不出。其他人的电话收缴。

武琼斯特地吩咐崔钧毅另外负责操作公司在香港股市的一个账户,他的意思是第二次海湾战争的风声越来越紧,美国人恐怕是要打萨达姆了。一旦打起来,受美国股市影响很大的香港股市估计会下跌,武琼斯要崔钧毅赶紧把那些钱撤回来。崔钧毅紧紧盯牢美国人的最后通牒,他的想法和武琼斯的恰恰相反。从股市的角度,人们久久预期的利空一旦真正出来,实际就会变成是利好。这个道理和一旦人们久久预期的利好兑现,就是利空,大多数人会借机出货一样。这场战争的性质,我们暂且不管。但是,只要真的打起来,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美国人有决心打一场真正的战争,世界石油价格立即就会下跌,股市立即就会急剧攀升。武琼斯根本不相信崔钧毅的这一套,他说,如果你反向操作造成损失,我要你负责!但是,崔钧毅不为所动,也许是因为张梅的缘故吧,他内心有一种把自己毁灭的冲动,他对武琼斯说:

“武总,我就和你赌一把。如果我赌赢了,你就奖励我一辆车吧。如果我赌输了,我就离开黄浦,永远不做证券了。”

武琼斯不理解崔钧毅,“小毅,我真不明白,我们在A股市场做庄,不是也有钱赚吗?你为什么要赌这个呢?”

说实在的,崔钧毅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美国一边。赌一旦开打,全世界股市爆升,这和他有什么直接关系呢?但是,他好像就是想毁灭一把。他说:“武总,你不敢赌?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我不名一文,没有什么可输的,要输也是输你的钱。但是,我一定要把这个赌赌赢了给你看!”

武琼斯还想说什么,崔钧毅已经挂了电话。曾辉玲听在耳里,为武总和崔钧毅之间的关系担心。他们难道真的像那个瞎子所说,不能共事到成功的那一天?

巴厘岛的早晨,阳光是七彩的。海风从远处轻轻吹来,让人陶醉。武琼斯在宾馆餐厅吃了早饭,走出来,漫步于热带的雨林植物之间。他由衷地感叹,人生恐怕再没有比呆在这里更享受的事情了!真想退休啊,就老在这里。周重天笑笑,武总,隔一段时间,我们一起来这里买房子。将来我们来这里退休,做邻居吧。武琼斯点头,又转向鹰鸿股份的薛军总经理说,薛总,我们相约吧,在这里买房子,怎么样?做地主拉倒算啦。薛总摇摇头说,你们的钱都是你们自己的,我的钱都是公家的,我可是穷光蛋啊。周重天说,薛总,你手握数十亿,是超级富豪,要是在西方,你早是亿万富翁了。

他们来到宾馆面海的水中酒吧。酒吧其实就是游泳池,面对着大海,是淡水的,一个吧台伸向水中,人可以坐在水里的石凳上喝酒。他们没有进水池,而是直接来到酒吧外围的海滩上,在躺椅上躺了。远处许多人在滑水,侧面是一个神庙。武琼斯对着神庙双手合十。周重天看到了,奇怪地问:武总,你也信神?武琼斯回答:我公司刚刚有个员工出车祸伤了,不知道这是什么兆头。周重天说:唉!哪里能信这些!

周重天转向薛军,“这样,薛总,昨晚我们已经谈过了,空口白话也没有意思。呆会儿沪市开盘的时候,我们就送你一个跌停板做见面礼吧。人家都是送涨停板,我送跌停板,送点货给你。”

薛军把毛巾盖在脸上,一个摄影师跑过来为他摄影,他用英文说这是酒店给客人的免费服务。薛军起来,拉了周重天和武琼斯,三个人勾着肩拍了一张照片。武琼斯想跟吴单一起拍一张,却发现吴单不见了。

一会儿,吴单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当地小伙子。原来,他找人给大家安排运动项目去了。他带回的小伙子是提供滑翔伞服务的。人乘在伞上,伞系在快艇上,快艇开起来,伞就在空中飞了。

吴单安排薛军乘上滑翔伞,看着薛军向着空中飞驰而去,他对周重天说:“这个家伙,难弄得很。”

薛军一边乘着滑翔伞在空中飞着,一边接电话。

武琼斯打电话问曾辉玲操盘情况,曾辉玲说:“武总,跌停板已经挂上去了,接盘很大,现在已经5%的换手率了!”

周重天说:“顶住。再打200万手上去!”薛军从空中飘下,“飞的感觉真好啊,你们也要飞一飞。不过,飞的时候,总是不踏实啊,落地了才踏实。”

薛军接电话,电话那头说:“薛总,刚才打上去的40万手,一下就被吃走了!”

薛军说:“那就再给朋友送个双份吧。”

武琼斯接到曾辉玲来电:“出现80万手接单!我们要不要先撤单,然后再打上来?现在全是我们在出货,我们的单子都在前头!再这样出,我们就没子弹啦!”

周重天抢过电话,故意大声说:“有得出,就出嘛,我们的货还多!让朋友多吃点,尤其是营养好的东西。放心吧,不要再打电话来啦。要知道,我们是在度假!”把电话还给武琼斯之后,周重天又给周妮挂电话,“周妮,挂100万卖单上去,多吃点,有好处。”

薛军的电话又响了,电话那头说:“薛总,这次好像不对头啊!现在封在跌停上的卖单已经有600多万手啦!”

薛军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急了,“薛总,我们再、再买,就没有资金啦!”

薛军犹豫了一下:“你们休息吧!也不能多吃,多吃了发胖!”他转身对周重天和武琼斯说:“周总、武总,两位仁兄果然厉害啊!你们是有备而来啊,半个小时打上来700多万手,果然是实力雄厚啊!”薛军怎么也想不透,眼前几个家伙,怎么有他公司700多万手股票?他们难道已经吸足了筹码?如果我不答应就要给我好看?

吴单说:“小意思,这只是给薛总送个见面礼,也不知道薛总刚才有没有收好!”

薛军大笑:“见笑,你这个礼我可不敢多吃哦,多吃了要发胀!”

吴单道:“那我们明天就再涨一把!”

武琼斯握住薛军的手:“薛总!跟我们干吧。”

鹰鸿股份的事儿差不多定了,大家可以出来放风。崔钧毅什么地方也不想去,想到张梅,一阵悲伤蔓延开来,他的心都要碎了。

邢小丽开了车,带崔钧毅到江苏饭店吃扬州菜。上海吃扬州菜,两个地方比较好,一个是延安饭店,一个就是江苏饭店,很正宗。“小弟,特地带你吃你的家乡菜,让你放松一下!”

她给崔钧毅要了扬州的三白酒,崔钧毅一个人喝得孤单,就说:“邢姐,你也喝吧。”邢小丽也不推辞,和他对饮起来。两人并不说什么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一会儿,一瓶三白就要见底了。崔钧毅对扬州狮子头、干丝是喜欢的,但是,胃口不好,没吃什么菜,酒就喝得快了些。邢小丽问:“小弟,还要吃什么吗?”崔钧毅脸红红的:“我要吃邢姐!”

“你邢姐老欢喜你的,你就拿邢姐打趣?”邢小丽结了账,要了茶,给崔钧毅一杯。看崔钧毅喝了,邢小丽便拉了他起来,挽着他的手,“你啊,哪里会真的对邢姐好,邢姐对你好倒是真的。你说不定哪天就去找你的周妮妹妹去了。”

因为喝了酒,邢小丽索性把车放在饭店,在门口招了一辆的士。她把崔钧毅塞进去,等到自己再进去的时候,崔钧毅已经躺在座位上睡着了。她只好让崔钧毅的头枕在她腿上。她抱着崔钧毅,端详他棱角分明的脸,内心不由得涌出一股爱意。她摸着崔钧毅的耳垂,这个男人的耳垂那么大,将来是有福气的。可是谁能享受他的福气呢?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当年还没分清青红皂白,就嫁了,然后又离婚。现在一个人孤身在上海闯荡,到底是为什么呢?

车子到家,他们正要下车,崔钧毅的手机响了,是周妮。真是说周妮,周妮就到。邢小丽心里纳闷起来,自己的感觉为什么这么好?预感这么准,好像很久没有过了。难道她喜欢和了解崔钧毅超过了周重天?不会。崔钧毅太小了,不适合她。

周妮在电话里问张梅的事儿,崔钧毅说了。周妮就在电话里责备崔钧毅,崔钧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邢小丽看着崔钧毅接电话,心里乱起来,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男人。她拿来浴袍,让崔钧毅去洗澡;又冲了一杯牛奶,让崔钧毅醒醒酒。这些都是她亲自做的,她不要保姆做。她觉得为崔钧毅做这些,心里是快活的,好像时间会在自己手里停顿一样。但是,她尽量做得轻松,不露感情。

她拿不准怎么安慰这个忧郁的男孩,大多数男人伤心的时候,洗个澡,做个爱,会好受些。但这个男人呢?他要**吗?出于友谊,出于喜欢,出于关心和一个男人**,这在邢小丽并不是没有过,常常她是把**当做对男人的施舍。但是,对这个忧伤的男人,却并不如此,邢小丽在他面前没有那种施舍的感觉。这样,她就找不到主动的理由了。

武琼斯、周重天策划的鹰鸿股份坐庄案进行得很顺利,不出三个月,他们就完成了建仓。除了贷来的筹码,他们手头已经掌握了鹰鸿股份70%的流通股。可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股市开始大跌。得拉台出货了。但是,没有跟风盘。怎么出?出不了货,相反为了维持股价,却要每天60万、60万地往里砸钱。周重天和武琼斯的子弹差不多打光了。申江、崔钧毅的钱已经全部抽出去支援坐庄,他们现在成了空头经理。关键的问题是,上次,黄平为了救他和卢平,违规贷给他们的2000万眼看着也进去了。

崔钧毅感到分外绝望。他知道,武琼斯的赌性太大,又私心太重,身边还布满了老鼠仓。在鹰鸿股份上,单单那些老鼠仓就分掉了上千万了吧,而且那些硕鼠还在啃。那些天天打差价、赚钱的人,根本没有把武琼斯和黄浦的死活放在心上。周重天呢?这个人有商业头脑,对钱倒是上心,可是心太黑,他不会让身边的任何人善终。崔钧毅不愿意亏了黄平,那会要了他的命的。申江提议,由崔钧毅去说服华钦水泥的王大贵来一起坐庄,崔钧毅也拒绝了。王大贵虽不是什么朋友,但是,这人却也是条汉子。

崔钧毅知道,他们的庄是做不成功的。从内心讲,他也希望这个庄不要做成。现在的股价是49块,只要他们开始出货,那些中小股民会大把大把地折本。也许股价那时候会跌到9块都不到。那些中小股民养家糊口的钱,他崔钧毅怎么忍心去抢?他又怎么帮别人做抢钱的强盗呢?所有的资金都被抽走了。申江的也被抽去帮武琼斯操盘去了,他还留恋什么呢?

突然间,他似乎厌倦了证券。

他对武琼斯说,武总,你曾经提拔过我,你是我的恩人!可是,我还是想反对你。我想说的是,坐庄不仅害别人,还会害自己。我不想看着你害别人,更不想看着你害自己,所以我来辞职。他掏出车钥匙,交给武琼斯,武琼斯不接,也不说话,他只好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崔钧毅嘘了一口气,终于,他可以和他们分道扬镳了。他不欠他们的,当然,他们也不欠他的。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欠!他现在走,可以轻松了。崔钧毅大踏步地走出来。

武琼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武琼斯叹口气,对曾辉玲说:“这个人是个天才啊!他的嗅觉之灵敏,恐怕我们这里没有人能比!”

曾辉玲问:“为什么?”

武琼斯在沙发上躺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武琼斯说:“知道吗?海湾战争一声炮响,石油期货价格应声下跌,美国、英国、日本、香港股市大幅飙升!在大陆证券界,能有这样的嗅觉的,没有几个!大陆证券界大多数人都认为海湾战争一声炮响,世界经济就会由上升转为下降,股市会出现世界性下跌。可是呢?情况恰恰相反。”

武琼斯翻了个身,趴下来,让曾辉玲给他捶捶,武琼斯喃喃地说:“我应该给他一辆车的!我们打过赌,如果他赢了,我就给他车。输了,他就离开证券界。现在,是他赢了,我应该给他车,可是他却走了!”

曾辉玲笑道:“那你不是正好省了一辆车?”

“要是可以,我愿意用10辆车换他回头!”

崔钧毅辞了职,在街上给张梅买了一束花。回家后,一言不发,进里屋看张梅,张梅正在睡觉,伤了肋骨,还没有全好。崔钧毅把花插在床头的瓶子里,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张姨正和几个邻居打牌,看崔钧毅掉着个脸回来,知道他又有不开心的事儿了。最近,崔钧毅老是不开心,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是为他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