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卅三章+秘闻
“谢谢你，亲爱的弗林特。”侯爵夫人非常感动，她的眼里又充满泪水。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道：“其实，朱莉并不是贝尔特侯爵的亲生女儿。”
“那有什么关系？我爱的是朱莉，不管她是谁的女儿，或者是不是贵族，都并不重要！”弗林特激动的插话道。
“我知道，孩子。”侯爵夫人和蔼地说，“你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
“对不起，夫人。我太失礼了。”弗林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道歉。
“没关系，我能理解一颗爱人的心。当年，我也曾拥有这样一份真爱……”侯爵夫人眼神突然焕发出异样的神采，喃喃低语道。
停顿了一会儿，她继续说道：“二十五年前，我的父亲温迪?凡尔尼伯爵获得了一项新的任命，于是我们全家从南方的港口城市西维里搬到格因城。那年我十六岁。在路上，我们遭到一群山贼抢劫。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被当场杀害，我的父亲也被砍成重伤。仆人们死的死，逃的逃。我又惊又怕，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幸存的一名使女告诉我，是路过的一位骑士先生救了我们。他把我们安顿在镇上的旅店里住下，又请来医生给我的父亲医治。他的名字叫杰?佛斯特。
“我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立刻去隔壁的房间看望父亲。一走进房间，看见我的父亲躺在**，迷迷糊糊地在说些什么。一位高大英俊的先生坐在他的床前，温和地轻声安慰他。
“见我进来，这位先生立刻起身，像一位绅士那样向我行礼致意。原来，他就是那位救了我们的骑士先生。我的父亲因为伤后高烧和惊恐过度，在说着呓语。杰?佛斯特先生送走医生后，一直陪着可怜的父亲，耐心地劝慰他。
“在我们眼神相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而且，他的高尚义举深深打动了我。他所做的一切远超过一个骑士的本份，而一个真正的骑士已经够令人尊敬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杰?佛斯特先生一直陪伴着我们。直到父亲脱离了生命危险，他才向我们辞行，并且非常抱歉地对我们说，如果不是有公务在身，他理应照料我父亲更长的时间。
“他离开之前，帮我们雇了几个忠厚老实的仆人，再三叮嘱医生尽心医治。我默默地看着他做的这一切，真希望他永远不要离开！
“可是，他终于骑马走了。在他走后不久，我才突然想起，除了知道他的姓名和在王家骑士团服役外，关于他的情况，我竟然一无所知。我一直忘记问这些事情。天哪，那时我真愚蠢！”贝尔特侯爵夫人嘴角浮起自嘲的微笑，脸上却有一抹绯红。
“一个多月后，我的父亲伤势痊愈，我们继续就赶路，平安到了格因城。父亲上任之后，多方打听杰?佛斯特先生的下落，可是，竟然没有他的消息！王家骑士团有十七位叫杰?佛斯特的骑士，可没有一个是那位先生。父亲迷惑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杰?佛斯特先生没有告诉我们他的真实姓名。
“我极度失望，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深深地刺伤了。我相信杰?佛斯特先生喜欢我，他也应该明白我的情意。为什么他不肯告诉我们他的真实姓名？为什么他不再和我们联系？父亲猜测说，杰?佛斯特先生可能出于施恩不图回报的骑士精神，所以干脆用了化名。可我不这么想，我开始怨恨这个狠心的男人。
“三年后，我嫁给了贝尔特侯爵。贝尔特大我二十八岁，但对我很好。父亲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在我结婚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人世。可是我一直没有办法忘掉佛斯特。那个小旅店里发生的一切，就像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晰。
“我以为这一生永远不会见到他了。可是几年后，在一个舞会上，我意外地遇到了杰?佛斯特先生。他还是那么英俊，笑容还是那么迷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我，大大方方的邀我共舞。我被震惊和羞辱感击懵了，佛斯特一连重复了好几遍我才作出反应。在跳舞的过程中，我忍不住质问他为什么当年要骗我们，不肯告诉我们真姓名。佛斯特很吃惊，他发誓说，他告诉我们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们就找了个机会来到阳台上，听他详细解释前因后果。
“原来，佛斯特当年被急令调回，因为救护我父亲而延误了归期。他受到严厉的处罚，却不肯为自己分辩。他被骑士团除名，降调到偏远的东部港口做海关检查官。父亲在骑士团的名册上之所以找不到佛斯特，是因为他已经被除名！而佛斯特也没有多少机会回到格因城，所以就这样失去了联络。半年前，他因积功升为海关总长，回到格因赴任。
“我立刻相信并原谅了他，又被他再一次深深感动。借着夜色的掩盖，我大胆地向他倾诉了我的思念和怨恨。佛斯特沉默了一会儿，也向我吐露真言，告诉我，当年我对我也是一见倾心。在小镇上逗留一个星期之久，有一半的原因是我。
“我们热情拥抱在一起，那一刻我被幸福彻底地淹没了。可是当他得知我已经是贝尔特侯爵夫人时，炽热的目光立刻黯淡下来。我又痛苦又悔恨。可是我又不忍心伤害善良的贝尔特先生。我们无法割舍这份感情，只好偷偷地幽会。
“一年后，佛斯特娶了普辛公爵的女儿为妻，从此官运亨通，几年后成为瑟斯王的宰相，被封为查尔斯公爵。他公务缠身，无暇再与我会面，而我也不想影响他的前途。所以，我们就这样淡淡地结束了地下恋情。这时，我发现自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就是朱莉。
“我没有告诉佛斯特这件事，这份感情给我留下朱莉，已使我感到很满足。贝尔特先生也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做父亲了。他在朱莉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和爱。
“我以为自己瞒过了贝尔特先生，其实，他早就知道朱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这个善良的人，唉！
“八年前，很久没有与我联络的佛斯特突然派人给我送来一封信，约我见面聊聊。我很意外，也很开心，毕竟，他没有忘记我。
“我们在他的一个庄园里会面。可怜的佛斯特，几年未见，他苍老了许多，我的心都碎了，忍不住抱他哭了起来。想不到，他也哭了起来，这个坚强的男人，竟然像一个无助的孩子那样，失声痛哭。我吃惊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佛斯特告诉了我一件骇人听闻的秘密，唉！这件事，也许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知道了。可在那个时候，佛斯特背负着沉重的精神压力，他找不到人来诉说，只有我，他说，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佛斯特婚后第三年，生下一个可爱的儿子，取名乔舒亚。他非常疼爱儿子，每天晚上，哪怕再忙，也要抽出时间来陪乔舒亚。他一心想把孩子培养成一个比他更优秀的骑士，长大后为瑟斯王效力。
“可是乔舒亚五岁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一天下午，瑟斯王突然诏令佛斯特把乔舒亚送到王宫来。佛斯特立即照办了。因为王后也很喜欢乔舒亚，经常让他进宫陪小王子玩儿。过了一会儿，佛斯特接到第二道诏令，让佛斯特晚餐时间来王宫和瑟斯王一起用膳。佛斯特高高兴兴地准时去赴宴，作为国王的重臣，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餐桌上只有瑟斯王和一些近臣，周围还有一些侍卫。佛斯特辛苦了一天，也有些饿了，在和瑟斯王聊了几句之后，就奉命用餐了。
“瑟斯王盯着佛斯特吃完面前的一盘肉食，喝完汤，忽然哈哈大笑，问他觉得味道如何，佛斯特随口回答：‘感谢陛下盛情，味道好极了。’“瑟斯王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肉吗？你揭开桌子旁边的那只竹篮就知道了。’“佛斯特才注意到桌子边放着一只竹篮，上面盖着一块布。他疑惑地揭开布，差点昏了过去。哦，天哪，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贝尔特侯爵夫人脸色变得苍白，她的眼里闪着愤怒和憎恶的光芒。
弗林特已经知道后面的故事，但他没有说话，等着侯爵夫人讲完一切。
“竹篮里放着乔舒亚的头和四肢！可怜的孩子！”贝尔特侯爵夫人泣不成声，每每想起这桩往事，她就悲痛得不能自已，甚至晚上会做恶梦。
“佛斯特努力镇定心神，他悲哀而愤怒地盯着瑟斯王，问道：‘陛下，为什么是这样？’“瑟斯王却怒道：‘你还敢反问我？你干得好事！为什么亨利王子还活在世上？你竟敢违背我的旨意，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惩戒罢了！’“佛斯特这才明白原委。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地说：‘陛下，我知错了，但凭陛下处置。我错在先，没有任何怨言。’“原来，七年前，瑟斯王的一个妃子生下一个王子，取名亨利。亨利王子一岁多的时候，一位先知云游到格因城，被瑟斯王发现，邀请到王宫作客。瑟斯王令先知预告自己未来的命运。先知开始不肯说，瑟斯王以酷刑恫吓他，先知才说了一段话：
‘随启明星而诞的
必使太阳陨落。
尚武之国，
将灭于干戈。
猛狮溺水中
苍鹰匆匆过。
然后就神奇地凭空消失了。
瑟斯王听完这段话，百思不得其解，而先知又逃走，无奈之下，他下令群臣来解说这段预言的含义。
“佛斯特极力劝谏，说不要相信妄言，否则会使国家陷入恐慌和灾难之中，但瑟斯王不听。有一位大臣说出自己的理解：“这段话的意思是说：在启明星照耀下出生的孩子，必会杀害王；崇尚武力的国家，最终将被战争所灭亡。猛狮淹死在水中，苍鹰也飞走了。猛狮代表着国王，而苍鹰代表军队。也就是说，当国家有朝一日到了灭亡的关头，国王会被杀害，而军队会溃败。
“瑟斯王听完，觉得比较符合预言的意思。他心烦意乱，非常恼怒，下令处死全国所有启明星初现时出生的婴儿。然后更加重视扩军备战，因为他觉得战争既然不可避免，就要提前做好准备。
“佛斯特坚决反对瑟斯王的命令，但王命不可违，瑟斯王偏偏把这种违反天理的任务交给他办理。佛斯特无奈之下，只好照办。亨利小王子恰恰就是在那个时刻出生的，这一点瑟斯王本人记得很清楚。他虽然喜欢亨利王子，但为了使自己的王位稳固，他狠下心来，命令佛斯特把小王子也处死。但佛斯特最终没有照办，他将小王子寄养在格因城附近山里的一个农户家。
“那一年，全国有一万七千多名婴儿无辜被杀，人人怨声载道，佛斯特非常痛苦。
“几年后，佛斯特的一个政敌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他秘密向瑟斯王告发。瑟斯王大惊，他派人找到那户农家，一问果然属实。他下令再次将小王子和那户农家满门处死，可小王子却被一伙蒙面人救走。瑟斯王非常震怒，就杀害了乔舒亚来惩罚佛斯特。
“可怜的佛斯特，多年来忠心耿耿，却落得这样的下场。他虽然嘴里不说，心里却恨极了瑟斯王，发誓要为乔舒亚报仇。瑟斯王见他认错，居然没有进一步处罚他，依旧让他当宰相。
“佛斯特心怀仇恨和无端丧子之痛，妻子也成天骂他，怪他害死了乔舒亚。他的痛苦之深之重，无法排遣。
“那夜，他对我述说了很久很久，可怜的佛斯特，他变得很虚弱，悲哀和仇恨快把他压垮了。我忍不住告诉他，虽然失去了儿子，他还有一个亲生女儿朱莉。佛斯特果然很惊喜，但很明显，这也无法消除他的心结。
“一年前，佛斯特起兵反叛瑟斯王，结果很快战败，被瑟斯王处死。我知道，他是怀着必死之心，只想为乔舒亚报仇。多年来，他对瑟斯王都很忠心，根本没有反叛的动机和准备，仓促之下，又怎么会是瑟斯王的对手？但佛斯特在起兵的时候，将这段惨事公之于天下，并对当年执行瑟斯王的残忍命令，表示深深的忏悔。
“原来贝尔特早就知道我和佛斯特的事。他一听说佛斯特反叛，立刻卖掉在格因的所有产业，举家搬回博拉郡。唉，我这一生的两个男人，对我都非常好，可是，真的是天意弄人。直到贝尔特临死的时候，我才懂得他对我的爱，是多么的深沉宽容！贝尔特临死的时候，写下遗嘱，将全部的财产留给我和朱莉。他微笑着握住我的手，告诉我，虽然朱莉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真的也很爱她，希望她这一生，能够幸福快乐。
“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朱莉发现佛斯特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追问我前因后果，我被逼无奈，只好源源本本地告诉她事实真相。
“一个多星期前，我们得到消息，佛斯特被瑟斯王抓住并处以极刑。朱莉的心都快碎了。她只偷偷地见过父亲一面。但她了解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个伟大的骑士应该做的事。她为自己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但又为他不幸的命运而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