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格因

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十余日就到了格因城。

格因城建造在纽斯伦尔大平原的北端，南面滨临撒里乌兰江，北面百余里，即是绵延起伏的拉弗里契山脉。这座世界名城已有千余年的历史，千年前的“人魔大战”中，它是大陆仅有的十几座最终未被魔族攻克的城市之一。虽然主要是因为当时它还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亦非军事要冲，魔族军无暇顾及，但战争后期，哈贝王室将临时王都迁至格因，慢慢发现它的许多优势：交通便利、水源充足、矿藏丰富、土壤肥沃、四季气候适宜等等，于是一致赞成定都格因。千年以来，格因城几经扩建，遂发展为现在的雄伟大城。有七百余万常住民，加上四面八方涌入的游客行商，格因的日常人口，恐怕接近千万。在整个中央大陆，格因可谓第一大城。

进入格因城，姬儿兴高采烈，目不暇接。城中鳞次栉比的建筑风格各异，但都巧夺天工，令人惊叹。无论是恢宏壮丽的圣奥汀大教堂、古朴庄严的王家博物馆、华美耀目的王家戏院这些标志性的建筑，还是玲珑别致的酒楼商铺，以及挤挤挨挨、简洁实用的普通民居，都透出一种名都大城的泱泱气派。至于满街摩肩接踵、衣饰华丽的行人，更是令姬儿大开眼界。连游历甚广的奥菲斯特，也禁不住露出赞赏的微笑。

华诺伯爵含笑注视着他们的表情。适时地为姬儿解说一下让她惊叹不已的人或物。他知道，短时期内，他们是不会想走的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过七八个街区，终于到华诺公爵府门前停下来。

华诺家族是哈贝王国的贵族世家，其先祖可以追溯到一千年前“人魔大战”中哈贝军团著名的十二名将之首“天鹰将军”华诺?杰恩。华诺?杰恩将军在战后被封为公爵。几乎每一代华诺公爵都非常杰出，所以封邑在一千年来不断扩大，迄今华诺公国的封邑包括博拉郡将近七成最富庶的土地，拥有五座城市、三座矿山、二十七万公顷的大森林，共计八百七十万人口。

按照惯例，华诺公爵除了处理公国事务外，还在哈贝王的宫廷里担任公职。现在的华诺公爵，就是哈贝王的国防大臣。华诺公爵育有三子一女，华诺伯爵为次子。本来只有长子才能承袭爵位，但由于华诺伯爵的姐姐华诺?琳达五年前成为瑟斯三世的宠妃，不仅长子华诺?约伯被封为侯爵，次子华诺?都德被封为伯爵，就连当时年方十一岁的幼子华诺?亚当斯，寸功未建，也有了男爵的称号。因此，华诺一家，在哈贝国可谓权势赫奕，声名远扬。

在格因城中，华诺一家有座豪华的宅第华诺公爵府。但常住这里的，只有华诺公爵老夫妇和幼子亚当斯。约伯未在宫廷担任公职，主要留守公国打理各项事务。华诺伯爵虽然是王家税务官，但具体负责的事情很少，他每年大部分的时间，都非常自由清闲。据说他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远比替国王征税的时间为多。而“花花公子”的外号，即由此得来。

跟着华诺?都德步入公爵府，姬儿少有的沉默下来，甚至有些畏葸。她紧紧跟在华诺伯爵的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公爵府里的仆人个个气宇不凡。男的俊朗，女的美丽。但每一个人对华诺伯爵都既尊敬又喜欢。

华诺?都德以他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跟每一个人打着招呼，并且把奥菲斯特和姬儿介绍给大家。大炼金师的身份一亮相，其份量立即可以在大家的表情上体现出来；在介绍姬儿的时候，华诺伯爵则说：“是奥菲斯特先生的爱女，我的好朋友姬儿。”大家把两位客人众星捧月般地簇拥进来，一路上还问长问短。看得出来，华诺伯爵平时就和仆人们相处得很融洽。姬儿感受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美好，却有些不真实。

华诺公爵夫妇都不在家，华诺?亚当斯在王家魔法学院学习，也不住家里。偌大一座公爵府，只有一群仆役守着。华诺伯爵吩咐管家给奥菲斯特和姬儿安排最好的两间客房，还给奥菲斯特配备了一个机灵的仆人，给姬儿安排了一个侍女归亚娜服侍她。并且叮嘱管家说，两位贵客的所有花销，均由管家直接支出，不需要向他请示。奥菲斯特和姬儿很过意不去，坚拒未果，只好答应下来。华诺伯爵的理由是：奥菲斯特如果有任何需要，身边有一个熟悉格因城的人跑腿会比较方便，姬儿则需要一个女孩陪伴。而他会有一些公事要办，难免照顾不周，身边有人使唤，会令他放心。

见他这么说，两人又感动又高兴，大炼金师心中更是感叹不已。奥菲斯特最初认识华诺伯爵的时候，既讨厌他浮浪的名声，又出于对贵族的一贯鄙视，对这个花花公子殊无好感。但在“理查的金锤”拍卖行里，见他主动表示愿意慷慨相助，又曾为救漠桑于困境而欲花钱买下黑魔晶相赠，惊诧之余，对他开始刮目相看。后来他与自己几乎同时出手救了姬儿，又一直耐心抚慰她、积极想办法帮她救漠桑。凡此种种，完全是一个品格高尚的绅士的行为。奥菲斯特虽然隐隐有些怀疑华诺?都德对他有所图谋，但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大炼金师马上为自己居然有这样的念头而惭愧。

于是，这一老一少就安心在华诺公爵府住了下来。每天，管家博特都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或者去游玩格因城内的著名景观，或者去王家戏院看最新的歌剧，或者去大街小巷品尝风味小吃，或者去王家角斗场看竞技。总之，没有重复的内容。

姬儿在年纪相若的侍女亚娜的陪伴下，每天都兴高采烈。亚娜虽出身寒微，但经常跟随公爵夫人出入各种高级场所，经验非常丰富，眼光自是不凡。在她的指点下，姬儿在衣饰、仪态和谈话等各个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奥菲斯特见她开心，也自欣慰。

华诺伯爵自回城之后，因忙于公务，很少回到公爵府。一连多日，两人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姬儿每天在外面虽然玩得很开心，但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渴望见到华诺伯爵。每当她穿上一件新衣服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问亚娜：“你说，如果华诺伯爵看到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喜欢？”但亚娜总是抿嘴一笑，不肯正面回答。

奥菲斯特开始还跟着一起出去转悠，时而去炼金师的商店买点儿东西，后来就不肯再出去了，管家立刻建议他去公爵的私人图书馆。这个图书馆珍藏着数以万计的魔法、武技、炼金术、政略、兵道、建筑、历史、宗教等方面的名著，奥菲斯特大喜过望，就整天泡在里面，特别是炼金术方面的一些资料，有些竟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们的手稿，是他早就想一睹为快却无缘得见的。奥菲斯特本来打算在格因城逗留两三周就带姬儿回到自己的城堡，但现在惟恐不能多呆一些时日。每天奥菲斯特一个人呆在图书馆里，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只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会有仆人彬彬有礼地进来请他去用膳。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格因城最有名的地方，姬儿差不多都去游玩过了。她惟一感到遗憾的，就是总见不到华诺伯爵的身影。而奥菲斯特则如饥似渴地吸取着那些伟大的知识，他惟一遗憾的，就是自己的实验室不在身边。从前辈们的书稿中，他得到了许多启发，有一些奇妙的发明创造已在他的脑子里酝酿，只等动手实验了。他决定把这些书稿看完，就动身回到家乡。

一天早晨，奥菲斯特和姬儿刚吃完早餐，管家博特快步如风地走进来，满面笑容地对他们说：“华诺伯爵回来了！”

姬儿欢呼一声，从座位上跳起来，朝客厅奔去。奥菲斯特也高兴地站起身来，跟着博特来到客厅。

华诺伯爵和两个男子正在客厅坐着谈话。姬儿兴冲冲地跑进来，看到有陌生人，不禁身形一滞，正在想要不要退回去，却被华诺伯爵瞥见，他赶紧站起身来，笑道：“十来天没见到你了，越来越漂亮了哦！”另外两个男子也站起来，微笑着上下打量姬儿。华诺伯爵说：“姬儿，过来，我给你介绍两个朋友认识。”这时，奥菲斯特和管家也到了，华诺伯爵连忙上前迎接，说：“奥菲斯特先生，多日不见，您还好吗？”他又转过头对那两个男子说：“甘德、皮克福，这位就是我经常给你们说到的伟大的炼金术大师奥菲斯特先生。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奥菲斯特先生的爱女，她有一个非常美妙的名字姬儿。”他又对奥菲斯特先生和姬儿说：“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沃特?甘德和柯林斯?平克福。”五人坐定，华诺伯爵又给他们详细介绍了沃特和柯林斯。

甘德和平克福都是子爵。甘德的父亲沃特?奥尼斯候爵是财政大臣，是华诺伯爵的顶头上司。平克福的父亲柯林斯?查克伯爵是王家魔法学院的院长，也是中央大陆排名前十位的大魔导师。甘德在军队服役，是哈贝国王牌军“圣剑”骑士团中的精英骑士。（所谓精英骑士，是中央大陆军队中对具有高级骑士称号以上的贵族的统称。在战争时期，精英骑士由于其家世高贵、忠心耿耿，通常会被选为军团长或者其它高官的护卫。而在平时，精英骑士在军队中属于特权阶层，装备和赏赐都不同于普通骑士）平克福也通过了魔法师公会的考核，拥有高级魔法师的称号。但他对魔法的兴趣却远不如炼金术，从小就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事物。才二十三岁的年纪，就已经成为小有名气的炼金术士。他们三个人自小就是玩伴，三个家族之间也有很密切的关系。

甘德和平克福都长得仪表堂堂，加上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奥菲斯特对他们很有好感。特别是平克福，更是赞赏有加。炼金术士虽然风光，但需要多年的刻苦学习和研究，才能有所造诣。奥菲斯特发现平克福虽然知识结构有些缺陷，但见识独到，思维活跃，不禁多了几分喜爱。

见大家彼此印象都很好，华诺伯爵舒了一口气，笑道：“奥菲斯特先生，前段时间不能经常陪您，真是十分失礼。今天我给您带来了一件礼物，算是赔罪，希望您能喜欢。”说完，他手一招，管家早准备好了，送上来一个墨绿色的小盒子。

华诺伯爵接过盒子，没有马上打开，微笑着对奥菲斯特说：“奥菲斯特先生，一个多月前，我是在月潜城的一个拍卖行里偶然认识您的。我记得那时您是打算买下一枚九头蛇的晶核。虽然我不知道您用来做什么，但相信对您一定很有用，所以回到格因城之后，我就四处托朋友打听，昨天终于请柯林斯子爵帮我买到一枚。也许这一枚并不能完全符合您的需要，但它代表了我的一点心意。请您看看。”说完，他微笑着把手中的小盒子双手递给奥菲斯特。

奥菲斯特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华诺伯爵会送他这样一份大礼。本来他的确很想买到一枚九头蛇晶核，但只是想试验一下东方的炼丹术，并不是非要弄到不可。可华诺伯爵却一直放在心上，并且想方设法买到了，奥菲斯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要，不能要！可他又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华诺伯爵这份好意。他只有把盒子接过来，沉默着打开它。

精美的玉盒里，是一枚鸡蛋大的纯黄的九头蛇晶核！奥菲斯特立刻感应到它生命力的律动和强大的魔法能量。这是一枚极品九头蛇晶核。虽然比月潜城的那枚体积要小，但质地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真是一件绝好的实验材料！奥菲斯特兴奋地想。但兴奋之余，他突然冷静下来。

“华诺伯爵，”奥菲斯特合上盖子，直视着华诺伯爵的眼睛，用平静得有些异常的语气说：“俗话说：无功不受禄。非常感谢你一个多月来对我和姬儿所做的一切。我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通过观察，我认为你是一个品行正直，心地善良的绅士。你对我和姬儿本来是完全陌生的人的热情和慷慨，不会被理解为别有用心，虽然我曾经这么想过。但是你的恩惠让我越来越不安。如果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我将无法原谅自己。说吧！你希望我，能帮些什么忙？只要在能力和道德许可的范围内，我将全力而为。”

华诺伯爵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