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去爱情的衣裳

第三十四章 爱在调落时最想见旧情人(一)

石萱怎么也不敢相信父亲会为那三万元钱而把自己许给那个赌徒付金来的儿子。自从父亲磨磨蹭蹭地告诉她已答应了这门婚事后,石萱觉得自己倾顷间就像听了一则世界已到了末日的消息一样把她对生活所有的希望在这一瞬间完全给熄灭了。虽然父亲说出这个结果后还做了很多的解释。但她一句都没有听进脑子里去,她只觉得眼前是一片世界毁灭了的漆黑,而耳朵里是毁灭时传来的巨烈轰隆声。

石萱自听到父亲说出这个结果后,一连数日以来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坐在她卧室的小屋子里整日以泪洗面着。这个结果对她心灵上的撞击绝不亚于她在夜总会时受到姚发元的欺负而在内心留下的伤痕。那么,她的父亲在她心里也会像姚发元一样灭绝人性了么?心底善良的石萱在语言上与父亲做了那些小小的抗击后,在丝毫再无挽回的余地的情况下,在已无法改变这个结果的情况下,也便接受了眼前这个事实,也便愿谅了父亲的这个错误的选择。毕竟这个有错之人是她的父亲嘛,是父亲那是不会对他的亲生女儿有坏心眼的,也许父亲也存在他的难处与苦衷吧。

在这个结果还没有从父亲嘴里说出来前,石萱的心里还与她心爱的人汉国能最终生活在一块儿抱有极大的希望与憧憬,从她突然之间像换了个人似的漫无表情的脸上可以看出她现在已绝望了,她那种漫无表情是一种很可怕的漫无表情,显得苍白而带有一种寒气,让人见了似乎都有一种恐怖感。如果不是以为汉国还在这个世界上好端端地活着,石萱的确都会产生一种死的念头了。那么,这次受了这么大的重撞后,是汉国给了她强大的精神支柱了?是的。每次在她受伤后,只要在汉国那宽厚的肩膀上枕一枕,在他的怀抱里靠一靠,石萱就会感到一种莫大的慰籍,就会由此而驱散她心中那种受伤的痛感与笼罩在心灵上的阴云。这次在她心灵受伤后,她依然会想起汉国那宽厚的肩膀与他那有一种充实感的怀抱,但现在她只能是想了,只能在回忆中感受它的存在了。

这段时间以来,石萱感觉到父亲那天给她挑明了这桩婚事后就再也没有踏进过她小屋的门,每次父亲只是站在门外自言自语地说上一阵子话后就又走开了。其实,不是石萱的父亲石天柱不想进去近距离地给女儿说上几句宽心话,只是每次在她敲了后都会感觉到那门是从里面闩住的。虽然从心理上石萱已愿谅了父亲的这种错误的做法,但要直面面对父亲时,她却感到为难了。每次在石萱听到是父亲在门外时,不论父亲怎样祈求能见一见她,她最终都狠下心没有让父亲的这个小小的祈求变为现实。她在原谅父亲的同时,依然处在极其矛盾的思想状况中。

这天晚上,石萱又听到父亲再次敲响了她小屋的门。

“萱萱。我的宝贝女儿。你就把门开开吧。爸知道你不愿意这一门婚事,但爸也有爸的苦衷呀。那庙堂只建了一半,如果再把钱退回去的话,那庙堂就建不成了。就白建了。爸这一辈子的心血也就白搭在那里面了。”

石萱听到这又是父亲的祈求声。

“萱萱。你就原谅爸吧。爸也是处在无可耐何中才这样选择的呀。其实那付金来的儿子还并不像村里人说得那样傻,还是很懂人情的,如果你嫁过去了,踏踏实实地过光景,不胡思乱想,光景还是能过得前去的。何况,那付金来家还是一个比较富裕的家儿,你嫁过去后是受不了吃亏的。”

石萱听到,这还是父亲的祈求声,往往每次父亲都是这样祈求到这里后,在无望将门叫开的情况下就会走开的。这次,石萱好像没有听到父亲远离的脚步声。父亲停歇了后,不一会儿她就听到有母亲的声音传来。

“萱萱,你就愿谅你爸吧,你爸走到这一步也是身不由己呀,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爸咋能有坏心眼哩?”

每次听到母亲的声音后,石萱就马上把门开开了,失去了汉国这个强大的“守护神”后,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能相互拉拉话的只有母亲了。她似乎忘了门外还站着父亲的同时就倏地抽开门拴,把门从里头拉开了。当她看到门外还站着父亲时,她似乎有点任性地向后退了退,同时还愣了愣,但她又立即由那小小的任性与片刻的发愣变得懂事起来。她发现门外这时站立的父亲一个多月不见已瘦骨嶙峋了,脸膛因太阳的作用而变得黝黑的皮肤上,皱纹比比皆是,纵似一张树皮用刀子划过而留下的无数条裂痕一样。这与她一个多月以前见到的父亲截然成两人了,父亲的确苍老了许多。

石萱根本没有想到,在自己受这件婚事煎熬的同时,父亲也依然处在水深火热中。她怜悯地望着父亲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布满沧桑的脸膛,一股心酸顿时涌上心头,搅扰得她刹时间就已两眶泪水包裹了眼球。她开始向父亲走过去,由碎步变得急促起来,最后忍不住地两三步就跨到了父亲面前。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抚了抚父亲这时也变得不平静的脸膛,她发现父亲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内疚与痛楚,而且还一阵一阵地抽搐着,突然,她看到在父亲眍喽的眼眶里有两股泪水淌下来,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这还是第一次落泪哩。

“爸,我不怪你。”石萱说着,一股力量已驱使得她忍不住地扑进了父亲怀里。

“萱萱,爸对不起你,爸自己的女儿爸能不心痛么?可——”石天柱说着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石萱终于肯从行动上接受父亲的那个决定了,她终于肯直面面对父亲了。只是,在她心里还有一个心愿没有了却,那就是在她与那个“二傻”成婚之前能再见上汉国一面。她想征求一下父亲的意见,她难以按捺地说出了口。

“爸,让女儿再见汉国一面吧。”

一听到“汉国”二字,石天柱马上受惊般地说道:“那汉国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人了,你还去见他干啥哩?”说到这里,石天柱突然变得严词锋利起来,那种刚才还沉浸在父女深厚感情中的言谈举止已换然成了一往的状态,“何况,咱们家与他已解除了婚约,如果你再与他交往的话,让付家知道了,付家怪罪起来那可就啥都完了。”石天柱说完,又斩钉截铁地补充了一句:“汉国那是绝不能见的。”

该交待石萱的,石天柱彻底交待完毕之后便嗟叹着走回自己的卧室去了。在他跨进卧室门时似乎还犹豫了犹豫,但最终都没有转过身让石萱感觉到还有一线希望的存在。

石萱又一次被父亲推向了那个“死角”,她发愣似地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父亲走回他的卧室后,才转身跑回屋子里又一次把门闩了上,又一次让这个世界以门为界限成了两个空间,即使门外这时还站着她的母亲,还似乎在和她说着什么,但她已不容属于她的空间有第二个人踏入了,她已痛苦得忘了母亲还是她这时唯一的依靠了。

停留在汉国身上的最后一丝幻想被父亲剥夺后,石萱开始脆弱到了极点,她再也无法坚强起来了,她开始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抱头痛哭起来。

在随后的日子里,石萱又像遭到重撞般变得比以前更加忧郁了,她有时连母亲都拒之于门外不愿让其踏进自己的这个小屋、踏进属于她的这片还能由她单独支配的小小的天地了。起初,她还会很理解地愿谅父亲的做法,但现在当她仔细回忆过去时,她才发现父亲何时理解过她哩?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件商品被父亲无情地摆步着,最终以三万元钱给出售了,她觉得自己太没有人身自由的权利了,她开始由起初对父亲的原谅变得恨起父亲来,有时她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如果是的话,父亲怎么会绝情到这般地步?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到省城寻找汉国的机会,她再也不顾父亲的约束便悄悄收拾好了行囊。

这是一个下午,她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对母亲说庙堂已完工了,明天准备去河南请一位师傅到庙里开始颂经哩。这是一个机会,她要趁父亲前往河南之际,偷偷地去省城见一见她日思暮想的人汉国。只要见一面,即就是嫁给了那个付金来的儿子“二傻”,她也会甘心的。

行囊收拾好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了。怀着焦急而渴望的心情,石萱终于盼来了天黑,夜好像很漫长,躺在**的石萱盼来天黑后更迫切地盼望着天早点发亮,天亮了后,她就可以出发了。

几乎是在一夜的兴奋中,石萱迎来了一个无比光照的一天,一个暂新的一天。她听到父亲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后,便也急匆匆地跨出了门槛。

走到人流繁华处,她招呼一辆三轮摩托车交待车主把她拉到车站后搭上了一辆驶往省城的班车。

车启动后,很快,约两个多小时她就顺顺荡荡地来到了省城。她看到眼前像变了个世界般令她耳目一新。这是省城么?自己现在在省城么?如果在省城,她就可以放开脚地大步走路了,就可以放开嘴巴地自由呼吸了,没有人再会限制她的自由了,当眼前这一切让他感到是省城的模样,是用手可以摸得着、用眼睛可以看得见的省城的模样时,她放松地长吁一口闷气,开始从行囊里翻出汉国给她写的信的信皮子一边瞅上几眼,一边打量起四周宽宽窄窄、长长短短的街道来。

她好像显得很无助,从这里挪动一步走到那里,从那里挪动一步又走到这里……持续了好几次,最后还是回到了原地。这是一个很陌生的城市,她还是第一次踏入,虽然汉国给她留有地址,但如果不取得援助,那几乎如同大海捞针一样很难找得着。她开始大起胆子意欲找位师傅打问一下,问一问按信封上的这个地址该怎样走。

挑一位较为面善的师傅,石萱走过去很客气地问了问。那师傅的面相与本质还是挺相附的,石萱问到他面前后,他很热情地为石萱指明了该地址所属的路线与方向,并还告诉她如果走到那个叉路口迷了途,一定要先问问后再找,石萱谢了这位师傅后,便按照其所指的路线与方向找去了。

绕了几个弯,问了好几个人,最后在一个小巷子里她停下来。

顺着门牌号码,她找到了一个木门旁边。她再次将门牌号与信封上的对了对,完全相附。看来汉国就住这儿了。

石萱把脚跨进了门里,这是一个好几层的楼房,楼内有好多间小屋,每个小屋都有一面门,汉国住是住这儿,石萱左顾右盼了一阵子却不知那一面门该敲好了。那么,敲开一户人家问一问吧。石萱这样打算着抄最近的一家门口搁有蜂窝煤炉的走过去用手将门叩了叩。

门开了,是一个女的开的门。

“请问汉国住那间屋子?”石萱很客气地问道。

“噢。汉国呀,他就住这儿,只不过现在人没在,出去卖报去了。”那女的同样很客气地招呼石萱道,“你如果找他的话,进来等一等吧。”

进去等一等?这个屋子真的是汉国的么?如果真是汉国的,那里头咋还有一个女士哩?石萱有些惊愣与迟疑地站在了门口。她不由得疑惑地打量了打量眼前这位招呼她的热情女士。石萱发现这位热情女士的确长像很漂亮,双眼皮,大眼睛,眉毛不知是勾了的还是修了的,呈月牙形,脸蛋鼓鼓的,头发很飘逸地散落在脸宠四周,穿着非常城市化,根本不像她满身上下都散发着乡村土里土气的气息。

“大姐,进来坐吧。”热情女士又招呼道。热情女士招呼了第二声后,石萱才有些胆怯地踏进这个屋子,在石萱的印象里,如果这个屋子真是汉国租住的,那应该是他一个人住的,但为她开门的竟是一个女的,而且又不知这女的和汉国是怎样一种关系,她在感到疑惑的同时,怎能不感到一丝丝的胆怯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