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去爱情的衣裳

第三十章 把赚钱的手伸向了苍天(一)

一直为生计奔波在省城的石天柱在这新的年头里,他打算再也不去省城了,他准备在村子里干一件大事哩。整个古柏村及周围的几个村子都开始传闻开了。

远远看去,在古柏村村口的柏树后面正忙碌着一大群人,似在砌宅基准备建房哩。在这一大群人中,有一个就是石天柱,他这时正笑容满面地一边和这些工匠们说笑着,一边劲气十足地为这些工匠们跑着小脚儿。瞧!那硕大一块石头都被他扛了起来,而且像是扛得很轻生的样子。他唤来这些工匠们是准备和那些经济上走在上游的人家户一样也在这里建一座新宅么?他是这样打算着的,这样打算着的时候,他便开始风风火火地行动起来,但他建的这一座新宅却并不是给自己和家里人住的,而是让神仙住的,是让新宅前的那棵树的灵魂、也就是树神住的。他自从有这个打算已是年前的事了。那天,他从省城回来走到村口的时候,眼见一幢幢新建的住宅楼几乎映得他差点认不出了他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古柏村。几个月不见,古柏村怎么就如此大的变样儿哩?这不能不使石天柱感到吃惊与意外。他走回村子一打听,缘故原来出在那棵柏树身上,是这棵柏树造就了这一幢幢新楼。在省城奔波了大半辈子的石天柱每逢搭眼看到那一拉儿气派十分的住宅楼后,心中总觉得不安份起来,便也想着从这柏树上做一做文章。经过好几日的观察,他发现那棵柏树后面还仅存有一块坑坑洼洼、茅草成堆的地皮,好像是没人看得上的。石天柱本一气之下也想把那里平展一下盖个三间两层的,让脸上也体面一下,但手头上的资金一来不够,二来他也舍不得这多半生来挣下的辛苦钱一下子就变成了死钱,再说了,他还琢磨着用这钱给他那儿子石鹏结婚哩。经过近一步观察,他终于想出一个很活道的建房法子,那就是在那块空地上建一座庙堂。他发现那棵古柏下前来烧香祭拜的人甚多,而且还给柏树披红挂匾的,场面甚是惹人,由此,他联想到了那些寺庙,到寺庙里焚香跪拜的香客们除焚香跪拜外,还把一张张面额不一的人民币作为神灵对他们的保佑奉献给了寺庙——投进了寺庙里专门设立的钱币箱;既然这棵古柏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力,能吸引来这么多的人前来跪拜,何不把这一项资源利用起来为这棵古柏专门修建一个庙堂,把这些香客们都集中到庙堂里去,通过那个钱币箱那将会有赚不完的钱。石天柱这样大胆地想着的时候,便实施起来。从年前到年后,他一直在为他的这个“设想”而四处奔波着——挨村挨户地募捐起资金来。整整忙活了二十多天,他终于酬集好资金在柏树后平展了平展那块坑洼不平的茅草地开始施工了。

从施工的第一天起,石天柱一天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早晨天一麻麻亮,他就一边捶着因忙活得过久而疼痛的腰板,一边穿着衣服跑到工地上做起了活儿,直至晚上工匠们忙活毕后散去好一会子,他才从工地上拖着困乏的身子返回家。石天柱不光一个人是这样地忙活着,同时还有他老婆和女儿石萱,至于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石鹏,即使怎样指教,却都不听他的使唤,石天柱也便摇摇头就过去了。

石天柱在工地上做活,他老婆和儿女在家里整端着工地上所有工匠们的饭食,两头几乎一样忙。像这样的时候,一向手脚勤快的石萱怎么能闲下来哩?但这一回她却要例外了,她好像并不支持父亲的这个“设想”让其能变成现实,母亲吆喝帮她个忙时,她就听从母亲的要求帮上点把,帮完了就又瘫停在了那里。从她动不动就陷入沉思的表情中可以看出她像在思索着什么事儿,是的,她是在思索着什么事儿,而且是一件大事,一件关系到她终身幸福的大事。那天,那个专门撮合婚姻的王婆来了后,她连理都没理就跑回自己的屋子里去了,那王婆撵到她屋子门口叫了好一阵子说有事和她聊一聊,石萱死活都没把门开开,最后王婆便去找她父亲去了。石萱隔墙听到那王婆竟满口都是付金来怎样怎样有钱,他那宝贝儿子怎样怎样的好之类的话。付金来?他那宝贝儿子?石萱一听到这两个人立即就楞住了,这两个人在石萱心里简直都是一些“危险”性的人物。付金来也是古柏村人,常年以赌为生,听说赌的还挺大的,一夜常拿几万几万开销哩;至于他那宝贝儿子,在付金来眼里也许还算得上宝贝,但在别人眼里那简直是一个痴呆的傻子,曾经得过脑膜炎,后留下了后遗症,人常称他“二傻”,石萱对这“二傻”,更有亲身经历了,她与这“二傻”曾在上初中时同班同学,有一、两个学期的时间还在一个桌子上坐过哩,这“二傻”说话结巴,和人搭讪时一说三声笑,如果与这一家人纠葛上了,那简直令她不敢想像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一幅田地;石萱在吃惊之余又立即想起来了,在她与汉国定婚前,王婆曾到家里专门来过,王婆这次来已是第二次了,那次她记得王婆来后曾在父亲面前撮合过付金来的那个“二傻”与自己的婚事,父亲当时就因他那儿子有点傻就立马拒绝了,石萱也记得,有的时候她到地里干活经过付金来家时,他那痴呆儿子“二傻”看到自己后就立刻打开家里的录音机放出一首流行歌曲,那歌曲的名字就是《同桌的你》,石萱每次听到就吓得仓惶而逃。那么,她这次来是干什么哩?难道又是撮合她与“二傻”的婚事了。王婆与父亲谈了一阵话后便走出了屋子,路上的谈话石萱便听不到了。当王婆走后,她立马迎到父亲面前问父亲王婆是来干什么来了。父亲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出是来为付金来的那个傻儿子提婚来了,但石萱父亲说完立即补充了句,说他并没有答应。听到父亲这么一说,石萱在千叮咛万叮咛父亲不能答应这一门婚事的同时虽放下了心,但放下心不久她又陷入了恐慌状态。有一次无意中,她翻开父亲的那本为建庙堂而募捐的资金存根薄时,她发现薄子的第一页而且排在第一位的竟是付金来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着小写“3”,“3”后面跟紧着四个“0”,然后是一个“元”字,付金来竟为建庙堂捐了三万元?!这使石萱大吃一惊,有了这个不一般的发现后,她便又立即找到父亲面前让父亲把这一笔钱退还回去,父亲虽口头上说已退还了,但石萱总感觉到对钱看得较重的父亲也许并没有退还,她后来又问起父亲好几次,父亲也都是那种已退还的口气,石萱最后只能是一半信,一半怀疑了。自从王婆上门提了亲与父亲集资建庙堂时付金来出资巨额进行募捐后,不论这笔钱父亲退了还是没退,石萱的心情都因此而变得糟乱了,虽然父亲差门人与王家退了她与汉国的婚事,但在没人向她撮合婚事前,从心理上她还并不觉得她与汉国分开了,有了王婆来提亲这一例后,她突然觉得一层压力顿时袭上心头,令她往往整日整日地神志恍惚不定,夜里常常是辗转难眠。汉国回信说他在省城已找下活计了,她只有期待着汉国在省城里早日站稳脚根后,不论父亲同意不同意,都将与汉国马上恢复婚约,等汉平把书念完后就马上结婚。她再也等不下去了,每等一天她的心里就会恐惧一天。

石萱在心里感到恐惧的同时,石萱的父亲石天柱又何尝心里不是一个瘩疙哩?他常在放了工后拿着那本募捐存根薄翻了一遍放下后又拿在了手里……每次看着募损薄子上那个三万元的巨额数字,石天柱既感到兴奋,又感到不安,他常常看着看着就不由得发上一句感慨:“就是撑散了我这把老骨头,这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啊!”这么多年以来,石天柱一直奔波在省城做着劳力活计,一个月下来也只那么几百块钱,除个人开支和家里应酬之外,就剩不下多少了。那三万元能对他不够成“吸引”么?

石天柱虽然口头上交待女儿说已把那三万元钱退还给了募捐人付金来,但这只是他口头上的应付语,其实他并没有退还。眼睁睁地看着这一辈子都攒不下的到手的票子,石天柱怎忍心再把它打水漂了哩?何况,现在正是建庙堂急需用钱的时候,他当初已把这三万元钱纳入了庙堂建设的计划范围,如果中途再将它抽走了,他那番宏伟的计划岂不要落空了?但转过来石天柱又一想,如果把这三万元钱收下了,说白了,岂不是用这三万元钱把女儿买给了付金来;如果他那个傻儿子能像个正常人,石天柱对这笔钱那是会收得心安理得的,但他那个儿子却偏偏是个得过病的傻子,而且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找下个媳妇,那不更说明他傻得厉害嘛。石天柱又怎忍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哩?在这两重矛盾的心情的困扰下,石天柱常常寝食难安,心中常常是一个难以解开的瘩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