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玫瑰
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季筠柔醒来的时候, 床头柜上正点着一盏橘暖色的台灯,把卧室照得安谧又温暖。
而她的身侧,是贴着退烧贴的温砚白。
此刻, 他正无比温顺地靠着她熟睡。
那张俊脸没了清醒时的冷厉,竟也产生了一些娴静的怡人。无论什么时候看, 都美到让看他的人陷入恍惚之中。
季筠柔默默收回目光,想要侧过身背对他,不愿意被他的美色迷惑遮掩他对她的恶劣。
只是被手铐长时间禁锢, 不免让她的手腕产生钻心的酸疼。
她垂眸看了一眼,发现手臂上已磨破了一层皮。
可没有钥匙, 无法解开它……
季筠柔凝眉沉思了一会儿, 忽然想到什么,她从自己的发髻上取下发钗, 把金属细棍导入钥匙孔里,轻轻转动。
好在,这手铐多少只算是**的玩具, 没几下就丢盔弃甲, “磕哒”一声, 打开了。
季筠柔松了一口气,小心又谨慎地把自己的手从手铐里拿出来,揉了揉。
她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和不远处那并无人把守的卧室门, 第一个想法便是下床走过去。
她想:逃吧。无论逃哪去, 只要不是在温砚白这个恶魔身边, 去哪都可以。
季筠柔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门, 闭了闭眼睛,给自己做好逃离的心理建设, 便要开门出去。
这时,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就算你现在出去,也没用。老宅外围到处是恶犬,咬死是小,咬残事大。”
季筠柔的手还没完全抬起,便无力落下,垂在身侧捏成了拳头。
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他的语气都能在季筠柔的脑海里凝聚出此时他的神情——眉目又冷又傲,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而且我说过,你离不开的。从我把你在医院接回来开始,你的生命就贴上了‘温砚白’三个字。”
季筠柔闭了闭眼睛,转身冷漠地看向他:“是吗?”
下一秒,她提起刚刚攥在手里的簪子,抵在了脖颈处。
凉薄的眼神与男人些微震惊的视线撞在了一处。
温砚白把自己从**撑起,苍白的脸是冷硬与陌然:“放下。”
“死是很可怕。”季筠柔淡淡出声,嘴角勾起嘲笑,“但现在对我来说,你更可怕。”
“还有……温砚白,我的生命除了我自己不会被任何人冠上名字,没有人配,懂吗?”
意思是,她的生命完全由她自己支配,她可以自主选择不受他的任何掌控。
温砚白伸手,声音微颤:“我再说一遍,放、下。”
“昨天,你下令让保镖活捉温择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会死。”季筠柔将簪子往自己的皮肤里刺入几分,细嫩的脖颈上被刺出几颗血珠,以此向他展示她想要自由的决心,“而且你凭什么觉得,我都被那样舍弃了,还会让自己像是朵菟丝花那样,不顾尊严攀附在你身边?”
温砚白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未染色彩的宣纸。
他起来靠在窗前的书桌上,高大颀长的身躯,因为重伤无法直立,却仍带着满身的压迫感。
他坦诚:“我是利用了你的存在,去引温择陌主动现身,但我从未想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活捉温择陌的时候,你本应该在我怀里,接受着我的求婚。”
说到这,温砚白似乎也觉得可笑,泄出一抹自嘲,“可我误判了手底下人对我的忠心,事情脱离了我预先设计好的轨迹。”
他的话,让季筠柔想起了那张保镖给自己的房卡,如果不是换衣服的插曲,自己确实应该直接去了房间,不至于出现意外。
温砚白继续出声:“但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不痛快。所以……那簪子不应该出现在你的脖子上,而是由你找准时机,刺进我的脖子里。”
“你以为我不想吗?”季筠柔咬着唇,恨意泄出眼底,“可我有良知,也深知道德法律,知道不能杀人。”
温砚白起身朝她走去。
“别过来!”季筠柔也毫不犹豫地刺入一些,但尖锐的疼痛,也让她有一瞬间无法继续伤害自己。
温砚白继续撑着他自己,几步走到她面前,在她准备进一步动作前,及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远比她的有力,所以发簪的花片也更深地刺入了他的掌心。
刹那间,鲜血淋漓。
他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固执地抽出了她手里的发簪,另一只手解开自己手臂上的绑带,缠在她的脖子上,为她捂住伤口。
同时,他凉薄的声音泛起:“我听说……你在寻找自己的家人?”
一句话,让季筠柔愣怔又愤慨地看着他,那一刻,她觉得眼前的人真是坏极了,恨不得把簪子抢回来,现在就给他一下。
去他的良知和法律。
温砚白知道她很聪明,理解了自己话里的意思。
他扬起一丝冷笑,粗糙的指腹擦去她眼尾的湿意:“所以,好好待在我的身边,他们才能相安无事。”
季筠柔心头有恨意凝聚,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他:“你这样把我留在你身边,难道就不怕有一天我真的不顾一切报复你吗?”
温砚白眼底划过疯狂,脸上却尽是温柔:“只要你在我身边,纵使报复我,我也甘之如饴。”
“疯子。”
失忆来,认识了他两年。
但是直到现在,季筠柔都觉得自己并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温砚白捧着她的脸颊,柔声安抚:“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说完,他掐住她的下巴强势抬起,随即又低头将她轻吻住,不容任何拒绝。
他的舌头泛着微凉,顺势滑入季筠柔的口中,因为想要挑拨起属于她的热情,所以贪婪席卷了她的唇腔角落。
季筠柔躲不过、推不掉,只能睁着眼恨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一刻,一个念头在她心里骤然升起。
也行。
她的爱他不曾珍惜,那么有朝一日他就好好迎接她对他的报复。
——
次日一早,雨幕声唤醒了一夜的沉睡。
温镜姝一下楼就看见了神奇的一幕。
小餐厅里,除了自己的奶奶,还坐着久违的两个人。
大哥还有自己的大嫂。
大哥脸色苍白,但多少还算有精神,而自己的大嫂眼睛微微泛红泛肿,神情却是很平静,看见她下楼,还会对自己笑笑。
气氛有些诡异,但小姑娘也不敢多说什么。
她走到圆桌边坐下,一一唤了奶奶和大哥大嫂。
奶奶应下,喝了口早茶,出声表示:“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我要去长门山的寺庙里礼佛,你俩陪我去吧,住上一两个星期,静静心。”
“你俩”指的是温镜姝和季筠柔。
“好。”季筠柔没有二话,率先答应下来,还朝奶奶笑了笑。
温镜姝虽然觉得此时此刻哪哪都有些不对劲,但她连忙点头:“哦,好。”
“至于小白……”温琢看向自己的孙子,“好好处理公司的事,等我叫你了再过来接我们。”
温砚白颔首:“奶奶,保重自己。”
“嗯。”
吃完早餐,温琢就叫两个小的去收拾衣服。
季筠柔简单提了个行李箱就往楼下集合。
不过,她在楼梯口遇到了上楼的温砚白。
她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与他错身而过。
当然,温砚白也没有出声跟她交谈,只是等季筠柔下到一楼后,才听到他同温镜姝说话的声音——
“照顾好奶奶……还有你嫂子。”
“大哥,你是和嫂子冷战了吗?”
“大人的事,小孩别问。”
“大哥,女人是要哄的,你别像吓唬我一样吓我嫂子。之前你不是给我看了你给她准备的那条婚纱吗,嫂子见了肯定喜欢,等婚纱到手了,就送给她!如果嫂子还是不解气,你就让她打你骂你,别臭着张脸,好好哄!”
“温镜姝。”语气警告。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那我先走了。”
“嗯,我送你们。”
听到这,季筠柔把行李交给保镖,随即,头也没回地往院子里停着的商务车走。
所以温砚白下楼的时候,只看到季筠柔撑伞离去的身影。
温镜姝在一旁始终观察着,在看见自家大哥眼底那抹不舍时,轻声嘟囔:“大哥,你真舍得不去道别?”
“有什么舍不得的?”
“哦……”
“这个给你。”温砚白给她递上一盒东西,“晚上等你嫂子休息的时候用。”
温镜姝看着包装盒念出声:“安神香?大哥,这个用来干什么的?”
温砚白面不改色,撒谎就来:“你嫂子没我在身边,很难入睡,有这个可以睡得深一些。”
“哦……”
跟季筠柔睡过一觉、见证过她失眠的温镜姝,对大哥的话丝毫没有怀疑,她很乖地把东西收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交代完最重要的事,温砚白转身便离开了客厅,头也没回。
而另一边,坐上车的季筠柔,正要招呼温镜姝让她快点过来的时候,恰好看到温砚白离去的身影。
她放弃呼喊,默默关车门。
—
云城的地下酒窖里略有些潮湿,四下是酒精挥发的味道。
一侧的玻璃酒柜前,摆放着一张欧式沙发,沙发上坐有姿态优雅的人。
他将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间夹着半燃的烟,影影绰绰的烟雾下,映着一张冷峻的脸。
待到灰烬落地,他把烟丢在地上,起身,踩灭。
“海仔。你跟我了多久?”
温砚白问的,是跪在对面的人。
那人大约摸二十岁,此刻认命地垂首认错,却一言不发。
温砚白从容地走过去,下蹲在海仔面前,声音低哑:“难不成,秦偌娴给的很多?多到让你胆敢在生日宴上出卖我。”
计划百密一疏,怎么也没想到是后院着火,自己人里出了鬼,偷放了温择陌进酒店。
“贱命一条,先生想处置便处置吧。”海仔无可辩驳,咬住牙,一副“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的倔强模样。
温砚白呵出笑,拎住他的后脖颈,让他仰起头直视自己:“你的命我没兴趣。但我有两样东西别人碰不得,一碰,我就会疯。”
海仔闭上眼。
“或者,我再给你个机会,要么?”
温砚白宽大的手掌顺了顺这位小弟的发,神情温和得像是邻家哥哥。
海仔被这样的他弄得愣了下,片刻后,点点头。
“混进秦家。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的父母。”说完,温砚白勾起唇,笑意却不达寒意逼人的眼底。
前一句是命令,后一句是关怀,更是威胁。
海仔尽管年纪小,但跟在温砚白身边多年,还是能猜出来他的意思。
他哆哆嗦嗦地应下:“是……”
交代完,温砚白看了看手机,想看温镜姝有没有发朋友圈,但很可惜,没有。
男人暗暗咬了咬牙,有些烦躁。
虽然她只走了不到一个小时,但他已经开始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