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玉伴兰时

80 ? 转机 ◇

兰时踏着突厥兵的尸身跃起, 将自己暴露在所有突厥兵视线之内,以身做靶, 给十三争取突围的时间。

“啊!!!”十三目眦具裂, 疯了一样像兰时的方向打,嗓子都要吼出血来,“姜兰时!你给我下来!”

十三拼命将横刀举高, 火光下冷刃亦有寒芒。

想利用这冷光扰乱弓箭手的视线, 但收效甚微。

四面八方的弓箭手都盯上了这块活靶子,飞箭如雨。

他恨不得自己身上的铠甲片片都是利刃, 当肉盾挡到兰时身前去。

兰时左手持qiang,右手挥鞭,速度挥动速度越来越慢, 可箭矢并没有放过她,她这一身是轻甲,若是被飞矢射中,那扎在她身上的箭只会越来越多。

有一支冷箭,自西北方朝兰时侧颈而来。

兰时能感觉到有风扫来,带着杀意, 她避之不及。

正面突厥士兵拼命与她缠斗, 不让她侧身去挡。

“兰时!!!”十三喊破了音,不知何处爆发爆发出来一身力气,刀横在身前狠狠一划,将劈刀砍他的数名突厥士兵拦腰戳伤。

刀劲破甲入肉,突厥士兵瘫倒一片。

可还是追不上那箭矢。

千钧一发之际,城门处, 一支乌羽箭破空追去。

箭势凌厉, 于空中将那暗算兰时的箭矢劈成了碎片。

十三扭头看去, 城门下,高头大马上是一身重甲,仍作挽弓姿势的太子殿下。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太子殿下神色,但能瞧见他一直面朝兰时的方向。

娘啊!此战真的许胜不许败了!

大凉储君深入突厥腹地来了!

兰时并未回头,箭头朝向她那一瞬间,她心里闪过此生憾事,盘桓心头的竟只剩下一桩。

兰时见突厥士兵有退意,强自振奋提气,以横扫千军之势,乘胜追击。

身后响起了整齐统一的马蹄与行军前进之声。

北境的援军,到了!

“北境军特来接管突厥王城!”北境大军齐声高喊,声传数里,可与突厥王宫的轰炸声一比。

太子殿下策马在前,挽弓的手还在抖,姜兰时!你还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太子殿下的心都快从胸腔跳出来了。

方才数箭齐发直指兰时,太子殿下仿佛被带到了上一世。

冰冷的棺椁与兰时,眼前挥之不去的白。

与秦观南的低声回禀,“皇后娘娘血战不退,自身为饵,将突厥军全歼于乌苏河岸,北境军这才大胜得归。”

太子殿下收紧缰绳,马蹄踏进突厥军队的包围圈,北境军架起长盾,挡住突厥弓箭手的进攻。

太子殿下伸手一捞,将兰时抱到马上。

“去哪儿?”

兰时惊诧,但一直记挂着心头大事,立马回道:“突厥王城,十二哥在那里。”她的十二哥,可不能出半点意外。

太子殿下会意,马鞭一挥,便跳出突厥士兵拿命堵上的圈子。

兰时回头去看,她十三哥已经在援军的掩护下,与高处暗藏的弓箭手对箭。

十三哥的箭术,无需担心。

方才还处于上风的突厥军成了瓮中之鳖。

太子殿下的良驹,有日行千里之能,弓箭再难追上。

一队铁甲重兵,追随太子殿下而来,这样的铁甲,弓箭很难扎透,引箭也是徒劳。

兰时这才回头,看向甲胄加身的太子,“殿下,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与太子殿下说过的,他只需稳坐朝堂。

“再不来你都被扎成刺猬了。”

太子殿下双手拽着缰绳,正巧把兰时圈在怀里。

他忍不住一再收紧,直到兰时主动缩着手臂配合他,他才稍微收敛了些。

在战事上,兰时能得一句神机妙算,看太子殿下如此气定神闲,立马想通了前因后果,她兴奋地晃太子殿下手臂,“突厥九处驻地,可是全都拿下来了?”

若非如此,北境大军可没法子直驱突厥王城来。

突厥地域广阔,其中能聚居百姓的地方却不多。

乌苏河,像是一道分水岭,乌苏河以南,气候适宜百姓安居乐业,乌苏河以北,天气恶劣到生存不易。

北境军夺回了大凉国土,将突厥军赶回了乌苏河岸。

乌苏河以北的突厥人,没有明确的州府,只有九处驻地并一座王城。

突厥休养生息,九处驻地,兵力不算弱。

北境军能打到这个份上,实属不易。

“是殿下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吧?”兰时此时看向太子殿下的目光堪称温柔。

太子殿下不答反问:“若是今日没有援兵,你便要豁出性命保兄长吗?”

兰时理亏,只能追根究底,“所以殿下做了什么?”

越来越靠近突厥王宫,四周也照得越发亮堂起来。

太子殿下的面容更加清晰,他两颊微微凹陷,下巴上的胡茬也渐长,只有这一身重甲,光亮如新,可见这一路也并未吃过什么苦。

彼时陛下点头允准了太子殿下的北境犒军之请。

太子殿下心里名为兰时的那一簇兰草连片疯长。

他可等不及三司与枢密使划定军需军饷,留了人盯着,自己轻车简从马上赶往了北境。

日夜兼程,八百里加急都跑死了两匹。

抵达燕州城时,才匆匆将自己拾掇了一番。

宫中绣娘新赶制出来的天青色冬衣,外罩墨狐裘。

头上是匆匆带出来的玉冠,与这一身冬衣还算相称。

太子殿下窥镜自视,才发现自己这星夜兼程,原以为无碍,还是熬得自己风尘仆仆,不如在京城时俊逸。

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见兰时更要紧。

一切都是悄悄进行的,直到在军营门口被拦住。

赶往北境这一路,太子殿下都记得分外清晰,走兰时走过的这条路,他肖想了两世。

太子殿下还记得他进军营的那天,是个难得晴朗无风的好天气,他连看拦着他不许进的士兵都顺眼了许多。

一想到是兰时打头收复了燕州,此处亦算兰时治下,也并不怪罪这小士兵的冒犯,他从腰带上解下佩玉,递给那士兵,和善道:“此物,你呈给北境军先锋姜十四,她自会明白。”

那士兵并不接那佩玉,挥了挥手道:“那你走吧,先锋官不在营中,你进不去的。”

不在?

太子殿下脸上的笑容顿了一顿,即刻消失在脸上。

他板起脸来再次看向那守卫,那守卫被这一瞬间的变脸骇住,他结结巴巴地再次说道:“我没骗你,她、她真的不在。”

太子殿下拿出了从前姜家大哥送的令牌,“孤要进军营,这块牌子够资格吗?”

这是姜元帅的通行令,军中都识得,守卫忙不迭地放他进去,他给太子殿下指道:“帅帐在军营正中,帘子上挂着黑色厚毡,贵人慢行。”

太子殿下一行,在帅帐门口遇上了候在门口的和尚。

和尚瞧见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的冷脸没有丝毫和缓,朝着和尚问道:“兰时呢?”

和尚微微一笑,“出家人不打诳语,若贫僧所料不差,小姜施主应当是去探突厥王城去了。”

什么?!

太子殿下面色一沉,和尚只觉得他在那一瞬间满面黑气,戾气丛生。

但下一瞬,太子殿下便自己平静下来,收拢了自己全部的情绪,重归面无表情。

他抬手便掀帘进入军帐中。

帐内只有姜元帅与五郎二人,二人似有争执,皆面色不善。

太子殿下此时顾不上别的,径直走到姜帅面前,问道:“不知姜元帅何时下令渡河攻城?”

姜元帅一掌拍在沙盘的木栏上,怎么太子殿下也来说这个?

这念头太强烈了,连给太子殿下行礼都忘了。

五郎在一旁咳了一声,“参见太子殿下,臣腿脚不便,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姜元帅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此前可并未收到任何诏书与信件点明太子殿下要到访。

北境战事未歇,陛下兔死狗烹也不会在这一时才对。

太子殿下心上压着大事,说起话来速度极快,“姜五哥是兰时的兄长,自然也是执玉的兄长,无需多礼。”

说完他立马转向姜元帅,重复道:“元帅何时派兵突厥?”

姜元帅下意识回道:“没有陛下御令,不得擅动。”

太子殿下躬身求道:“那执玉恳请元帅出兵突厥,救兰时性命!”

太子殿下提到兰时,面上的沉静再难维持,只恨不得即刻出兵突厥,将兰时带回燕州城来。

姜元帅连忙将太子殿下扶起,“殿下这是何意?”

五郎眼底闪过疑惑,适时开口,“不瞒殿下,兰时此时的确在前往突厥的路上,她请命前往突厥探城。”

果然如此!

太子殿下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恐怕探城是假,袭城是真,她可能是要先斩后奏偷袭突厥王城,逼迫北境军出兵突厥呢。”

太子殿下再拜,再次恳求道:“请元帅出兵,一切自有执玉承担。”

“太子殿下是说,兰时不是独往,她是领兵去的?要搅乱突厥王城,拿下孤城,等北境援军?”

五郎第一时间理解了太子殿下之意,缓缓将自己理解的那层意思说出来。

“是。”她从京城走得那样决绝,如今探城必定不会只探城。

姜元帅也开始思索这事的可行之处,他摩挲着下巴,问道:“可若真如殿下所说,那她调动了多少兵马呢?”

“一千人。”五郎说得斩钉截铁。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我也还在咳嗽,逐渐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大家都要好好保护自己鸭!

可千万不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