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 连环 ◇
◎太子殿下端着那汤碗,捧得高高地,横在他与兰时之间,瓷碗外沿一圈素雅的小花乍然映入兰时眼帘。
……◎
太子殿下端着那汤碗, 捧得高高地,横在他与兰时之间, 瓷碗外沿一圈素雅的小花乍然映入兰时眼帘。
兰时被太子殿下握着这小花碗的模样逗笑了, 身高八尺的大男人拿这个碗勉强算他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但——
举案齐眉也不是这么个举法。
兰时接过碗来,也不用调羹, 豪迈地举着那汤碗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如今看兰时千般好万般好, 哪怕兰时如今这举动与贵女仪态相去甚远。
兰时将那汤碗将磕在小桌上,不容太子殿下逃避方才的问题, “殿下,你亲自拿文太傅下狱,等的就是今天是不是?”
京郊遇见太子的时候, 她劈掉的那支箭,箭柄上刻了竹,那是文家家徽。
文家作为太子外家,保太子才能保住文家如今的富贵,如今太子亲手斩断了他们的指望,断了文家根基, 亲手将他们逼上了绝路, 像是做了个圈套等着他们铤而走险一样。
太子殿下没什么不能同兰时讲的,“是,老人家深谋远虑,事事洞若观火,文家子弟所作所为他都心里有数,明知于法不容, 还是承担下来, 他把自己留作把柄, 等着我长大成人拿他立威,我确实是要拿他,却不想如他所愿。”
这便是太子,看似六亲不认,学帝王策走君子道。
看似无所不用其极,内里方正。
“我明白。”兰时站起身来,左手握成拳,锤了锤自己的右肩头,这是北境军中最高级别的敬意,“北境军愿意追随的便是这样的储君。”
她亦然。
提到文太傅,太子殿下说得再是云淡风轻,心底也不可能真的心无波澜。
誉满天下的文太傅,从未授课给太子殿下,谁能想到,他教给自己嫡亲外孙的第一课,是拿自己的名声性命为代价,为他立威。教他帝王权衡,为君,必定是孤家寡人,便是自己的至亲,也可利用殆尽。
第一课亦是最后一课。
行差踏错是要付出代价,触发律法也该伏法,所以太子殿下带人拿了自己的外祖父。
未曾将他当年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便是太子殿下对自己外祖父这堂课的作答。
他不愿意走文太傅期许的那条孤寡之路,从前外祖父自己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没给过他教导,如今现在醒悟过来想传授,也得看他还要不要。
太子殿下看向不住对自己表忠诚的兰时,这个人虽然如今对他百般推拒,可她从来没想让他自己去走那条路。
这个人啊,穷尽一生之后还能坚定地选择守着北境,忠于他这位储君。
如何能让人放手。
兰时活着,他便求一个花好月圆,若是——
太子殿下拒绝去想那个若是,他此生,一定能护着兰时好好活着。
“我知道,姜家满门忠烈,忠君爱国,不用你一遍又一遍的同我保证,我都信。”
兰时说的,他都信。
“所以北境军的小姜帅,夜深了,先过来睡吧。”
太子殿下拍了拍床榻。
随即站起身来往外走,头也不回精准预判兰时的动作,“时辰不早了,不必送了。”
兰时坚持将太子殿下送到门口,临关门时扯住了太子殿下的衣袖,“殿下,我的伤要好了,明日我想进宫。”
掐着时辰算,那突厥和谈队伍应当快来了,有些事,他想准备准备。
“好。”
兰时顺杆爬,“我还想见见文太傅和枢密使。”
“好。”除却兰时嫁旁人,太子殿下有求必应。
一轮弯月在上,寒风卷过,院内树木,随风作响,二人一齐抬眼看去,竟然落了雪。
今年的第一场雪。
“该吃锅子了。”二人异口同声。
兰时是真心想吃,太子殿下是想到兰时会喜欢。
不由又对视。
太子殿下深觉不能浪费这个机会,趁机将真心揉进寒暄里,用自己那包扎好的手握了握兰时的手。
“执玉请小先锋爱护自己,可莫要再受伤了,天下的锅子都随你吃。”
太子殿下替兰时关好了门,也并没有离开,站在不远处,看着兰时的身影被烛火映在窗上。
他虽然嘴上同兰时说得孟浪,但其实他替兰时拔剑换衣时,心底半分旖旎的心思都没有。
他只注意到了兰时身上的伤,当时焦急担忧惊惧,只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今朝同淋雪,愿能共白头。
兰时屋里的灯熄了,太子殿下修长的手指沿着方才兰时的身影映过的地方,细细描摹。
“好梦,阿宛。”只动了动嘴,并未出声。
小先锋耳尖,太子殿下不敢出声语,恐惊梦中人。
“你说句话呀明薇,可有受伤?”陛下唯恐自己声音不够大,不能让皇后深切体会他的心焦。
“陛下!”饶是皇后娘娘天生神力,也是费了三成功夫才从陛下这双臂膀的半包围中解脱出来。
先挥手遣退了殿内侍从才转而对着陛下惆怅道:“臣妾无事。”
“胡说!”陛下抢下话头,重新抓住皇后娘娘的双肩,“遇刺这么大的事,就算身上没伤,心底也是不安的。”
皇帝陛下正气凛然,“朕今夜,一定陪在梓潼身边,不会让梓潼从噩梦中惊醒。”
皇后娘娘的嫌弃许是太过不着痕迹,并未传到陛下眼中。
陛下将皇后小心翼翼扶到榻上,帝王端起威严,一片肃杀之气,“朕已经派人去查了,明日必有定论,连朕的皇后都敢行刺,抓住嫌犯,定是谋逆论处!”
陛下在文德殿批奏表时,听闻皇后今日外出礼佛归途中遇刺这一消息,朱笔当即就狠狠地在奏表上狠狠地添了一笔。
眼前一黑,心也差点跳到喉咙口,又听胡安说,皇后无恙才慢慢平复下来。
当即便提着灯赶往仁明殿。
两盏茶的路强行被陛下压在了一刻钟,赶到仁明殿时气喘吁吁。
看到皇后没事人一样在殿里喝甜酪才稍稍放心了些。
幸亏皇后是武将家的女儿见过风浪,皇帝陛下十分后怕,握着皇后的手放到自己膝上,“梓潼啊,朕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庆幸你出自卫国公府。”
听说宫人说,今天行刺皇后銮驾的是一伙不要命的,专挑要害攻击,皇后带出去的侍卫,大半都负伤了。
皇后娘娘将另一只手按在陛下手上,“陛下,臣妾也庆幸自己是出自卫国公府的,但臣妾今日更庆幸有个传扬武道的侄女。”
“此话怎讲?”
皇后娘娘长话短说,“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臣妾这殿里已经满殿皆兵,对上那伙匪徒,根本没用到臣妾出手,臣妾的婢女便将臣妾护住了。”
还好生生地一路护回了宫里。
也是因为这,她自回程便一直沉浸在教出兰时这优秀晚辈的自豪中,并没有什么被行刺的后怕。
“啊,当奖,都奖都奖。”陛下小心翼翼地想岔开这个话头。
皇后娘娘握着陛下的手陡然发力,捏得陛下面色微微发紫,陛下强自忍住,不敢呼痛。
皇后娘娘急道:“对了陛下,臣妾听闻执玉今日也遇刺,着人去别庄询问,结果至今还未有回音。”
这是太子这一个月里第二次遇刺了!
谁如此胆大包天三番两次行刺当朝储君,这是要造反吗?
“噢。”皇帝陛下不甚在意,“今日那一批,是朕找人假扮的。”
太子之前闹了好大的阵仗,如今全京城都知卫国公府的嫡女会是未来的太子妃,结果他问起来,太子委委屈屈地回了句来日方长。
儿子不济,已经连累他独宿许久,那他这个做爹的怎能坐视不理,只得想个法子帮帮他。
他着人朝太子射了两箭,轻微擦伤,能出血,不伤人。
苦肉计嘛,是要引得他在意的人心疼,不是玩火自焚,个中火候用得好,事半功倍。
陛下捻了捻须,深觉此法甚妙。
若不是他这身份限制,他受了伤会惹得朝中震动,这妙计他自己都要试一试,还是忍痛才让给了儿子。
皇后娘娘攥着陛下四指,狠狠向后一撅,“陛下还真是深谋远虑,慈父心肠!”
陛下疼得额上冒汗,但自觉理亏,矮皇后一头,也不好发脾气,只能连哄带劝,“梓潼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哪个都疼,如今也只是试试,试试!”
“试试?”皇后娘娘可不买这账,“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陛下倒是体谅太子这朝堂别院两头跑的辛苦了,怎么不体谅臣妾这做姑母的心情?”
太子殿下遇刺与兰时替太子殿下挡箭两件事一同传回宫中时,她正同承谚小叙。
听了这消息一刻都不耽搁地往太子的别苑赶。
结果,连兰时的面都没朝上,承谚说要带兰时回家中治疗时,太子像是要疯了一样赶人。
若不是她摁住了,只怕今日满朝文武听得该是北境军的承谚将军与太子殿下动武的消息了。
“陛下可真下得去手!连自己儿子都这样算计。”
这样大的事,出了万一可如何是好?陛下一把年纪了,还这般不稳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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