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温非寒

第52章 去记住

当晚陈非寒回去的时候差点防线突破,“要不现在开始谈”这七个字卡在喉咙里半天,靠坚强的意志噎了回去。尹知温倒也清醒,说了几句就不逗了,趁着理智还在迅速把对方送上出租。

紧锣密鼓的作息开始照常运转,文一体育啥水平大家都清楚,一个体考生都没有,只能指望尹哥的铅球。第二天狂欢结束大伙儿都回去狂赶试卷,全班商量好似的全部没动笔,就靠一下午一晚上创造奇迹。

“难怪尹哥懒得参加夏令营,”胖子感叹道,“这正确率和速度,他考不起那谁考得起?”

“卷子答案还没下来呢你哪看的正确率,”老许相当心机地大喊,“别叨叨,你赶紧的写!”

话音刚落,这人马上回头说:“我先和尹哥对答案啊,你犹豫了。”

张先越:“……你脸呢?”

转眼进入冬天,艺术生们迎来联考。楼下一些孩子的培训结束了,其余考专业院校的孩子还得再奋斗两三个月。陈非寒的手指起了一些茧,全是这半年来发狂练习的证明。过年时他仍旧不停地练习静物,把老师重点点评的画作挨个看了一遍,好好消化,虚心总结。家里人是大气也不敢出,潦草过了个除夕夜就算。

“要不休息一下?”叶晴担心地说,“瘦这么多,妈两个心疼。”

“只有几个月了,”陈非寒边吃吐司边回头,“再心疼几个月就好了。”

什么鬼话啊。叶晴心想,这死东西跟陈悦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三月初仁礼百日誓师,陈非寒进入校考的时间段。他的联考成绩和同期两个人一起入围T大校考,所有专业院校都达到了报名条件。到了这个时间点,无论在哪儿都能发现艺考生,竞争压力巨大,连网络崩溃都能挂一天热搜。

陈非寒在培训机构评估后,谨慎填报了四所院校。他每天不是在找准考证就是在去考试的路上,连尹知温都不发微信了,害怕手机上过多的信息干扰。

徐老师虽然平时严厉了些,但到底挂念学生。考前他给每人做了一份总结,详细列出九个月来的优点和缺点,让大家切记切记不轻敌也不紧张。朝着目标的道路已经历经挫折,接下来的明天必定光明璀璨。

要知道普通的人生总会有艰难的时刻,总会坚持不下去,总会有丧到见谁都想发脾气的那天。

但总会迎来好天气。

最后一堂考试响起“停笔”的时刻,陈非寒闭上双眼长舒了口气。他走到出口时正好看见同期,对方笑着打招呼,和他击了一次掌。

“感觉如何?”同期问。

“至少合格一所吧,”陈非寒伸了个懒腰,“咱们联考成绩也不差,不愁没书读。”

男生清点了一下书包,边翻边说:“嚣张啊?”

“趁着现在嚣张点儿吧,”早就等在门口的另一个艺高同期招招手,“不然拿什么力气准备高考?”

“你非要说吗!”他一下子哀嚎起来,“你非要在这时候说吗!”

几个人嬉笑打闹着,顺便去附近的博物馆买票散心。陈非寒盯着省博的标题看了半天,突然心灵感应地低下头,果真在手机里看到了尹知温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返校。陈非寒一边回复着,脑袋却不受控制地想,对方戴着眼镜做考古挖掘的样子。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

如果真的能到那一天。

远在仁礼的刘姥爷忍着自己的手,死活没给征战艺考的学生打电话。几家欢喜几家愁,考得好的人自然会打电话来报喜。这老爷子也就两个时间睡不好觉,一个是三月份艺考,一个是六月份高考,一到这俩月就跟家里养的鸟干瞪眼,横竖写满了担心。

仁礼中学开始对所有艺考生进行召回工作,办了一个艺考生冲刺班,把考完的学生塞一起上课。这下好,陈非寒成了优等生,往常垫底的分数在这儿名列前茅,补考了一次一模,他考第二,离第一差四分。

每次回寝室,三个老父亲就轮流给笔记,这儿要补那儿要划,忙得废猫焦头烂额。越是到了高考,这群三轮已经复习完的孽畜越是不想学习,甚至还去图书馆借了几本玄幻小说来看。每次陈非寒学完,胖子就带头念台词,嘎嘎拉拉的,死不消停。

四月初,男生蹲在在寝室厕所里查校考成绩,他不是第一时间查的,手机没这网速条件。刘姥爷早就知道他带了违禁物品,没管,倒是督促他查完马上报办公室。没隔多久,刘姥爷飞速敲开吴主任的家门,大喊:“开门啊老吴!”

“干嘛来?”吴主任刚搞完洗漱,思绪还在放空之中,“咋的了?知道你焦虑,别嚷嚷行不?”

“焦虑个屁我焦虑,”刘姥爷抓着人就开始跳交际舞,“过了!非寒过了!”

“过哪了?”吴主任懵懵懂懂的,鞋子还掉了一只,“什么过了?”

“T大啊!”

整个四月份,这一届的艺考生频频传来喜讯。艺考班一个T大美院一个Y大美院,下旬还出了两个黑马。学校请来最好的老师给他们上课,绝不允许任何孩子因为文化成绩掉队。尹知温天天给陈非寒开小灶,为了方便,废猫五月初就申请回到文一,接收文科状元第一候补安排的全套特训。

二模,他够到了去年T大的分数线。

周考和三模,成绩渐渐稳定下来。

办公室的老师现在看到卷子就感叹,有了目标的孩子还真就不一样。语文老师以前看见陈非寒的作文就吐,现在经常说:“用了功的,这一看就是用了功的,集训期间肯定没放弃学习。”

“有重点这孩子,”数学老师插了一嘴,“学东西就是要跟自己的情况来,他不盲目跟风,数学题能拿到的分一个都没落下。”

“你看,”他指了指卷子,“现在都快剑指一百二了。”

“是啊是啊你们这几门都进步了,”朝天椒极其愤怒地甩着卷子,“那怎么英语还是一百都没有?!”

“太难了嘛,”语言系统较为薄弱的数学老师马上替宝贝学生开腔,“英语学不会只能瞎蒙,那数学题不会多少还能写个解呢。”

“说到这儿,”他的脸色变得疑惑起来,“那个完形填空是在四个选项里选出对的还是选出错的啊?一点逻辑都没有。”

别说,陈非寒第一次做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四个答案里选出一个错误选项,二十个题对十七个,出生以来的最佳战绩。自从他看懂了题老老实实选对的,正确率就没超过百分之五十。

尹知温尝试教了三天,没意义,留着时间背政史地不香吗。

六月五日,仁礼的学生们开始全方位大扫除,为学长学姐准备考场。隔天,全校放高考假,高三的孩子们将学习资料搬入宿舍,暂时在实验楼复习烂熟于心的高中内容。

刘姥爷坐在门口,心里反倒毫无波澜。做老师的已经为学生拼尽全力,明天的结果全靠大家自己去创造。

高考当天,全体高三老师身穿红色战袍,左边一个仁礼校徽,右边一面仁礼校旗,寓意旗开得胜。文一的学生们挨个和任教老师们拥抱,画室的康老师也来了,送给陈非寒一张素描,小胡一张水彩。

陈非寒当即就嫌弃地说:“这线条是要卡顿到西伯利亚去吗?好拉啊。”

康老师笑道:“这是高二上学期你自己画的啊。”

他一愣,还真在画纸背面看到了“陈非寒”三个大字。那字龙飞凤舞潦草至极,末了还蜻蜓点水地写着刚进高二的日期。

一如当年横冲直撞的自己。

今天不热,却是一个大好的晴天。阳光穿过微风,在考生的指尖游走跳跃。这双手是青春岁月里唯一的武器,写过试卷,擦过眼泪,搭过好友的肩膀,现在终于要为高中时光划下最后的句点了。

“不会紧张吧?”尹知温耐心听完所有任课老师的指导,自然地接过陈非寒的考试袋,“别漏了东西,身份证别丢。”

“知道,”陈非寒吸了吸鼻子,“我已经半只脚踏进去了,你不能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说到这,他突然炸毛道:“你他妈真敢掉链子我跟你没完,平常甩老子一两百分的狗东西,要是没接到录取电话,我要你好看的!”

“行行行,你说啥就是啥,”尹知温笑起来,“你也不会丢下我吧?”

“我合格证都拿到了怎么可能啊!”

这孙子说完又脸红,抓起考试袋就往前跑。

“都加油啊!”刘姥爷在身后喊,“都沉着冷静啊听到没!别给我犯平时的蠢错误!”

一群学生笑意盎然地回过头,示意满身大红色的臭老头安心。警戒线围了起来,保安开始维护门口的人群秩序。分派到此处的交警站在巷子口,严抓过路的鸣笛轿车。

进考场前,陈非寒看了眼手中的素描,再无留恋地丢进垃圾桶。对于他的人生而言,上一幅破破烂烂的画作已然结束,下一幅该到了打草稿的时候。

刘姥爷说:“文一的学生没有资格为高考感到遗憾。”

别忘记努力时的感觉,别忘记努力前的自己。

无论结果如何,别去否定一无所有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