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后山
姜馥这一晚睡得并不是很安稳, 不是特别热,就是特别冷,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谁在戳自己的脸, 一点一碰的,像根羽毛一样, 在她脸上不断地挠啊挠, 让她很痒。
她皱着眉头醒过来, 对上一张放大的脸,一双呆滞无神的、冒着死气的眼睛。
她惊出一身冷汗, 背抵在大树上。
眼前的人脸陡地笑起来, 衬得眼睛更加外突,破锣一般的声音贴着嗓子眼挤出:
“嘿嘿嘿, 她醒了,嘿嘿嘿, 可以开饭了, 嘿嘿嘿...”
面前的人伸出一张脏污的手, 空洞的眼里闪出一点异色,就要向姜馥的脸上伸去。
“你干什么?不要摸我家夫人!”
以烟大步走过来,把手中的面盆摔在地上, 挑起地上的木棍,大力把那人杵到地上。
她面上担忧,对那人投去一点恶寒, 又很快转回头来,“夫人,你没事吧?”
触及以烟的手掌, 姜馥才勉强把目光从那在地上翻滚哀嚎的人身上移开。
比起浑身脏透, 这张干净清秀的面容, 让她心里舒服了很多。
“这人是谁?”
她总觉得这人的眼睛有那么点熟悉,但潜意识又告诉她,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样胆小的、发癫的人。
姜馥不着痕迹地退开一些,离地上那个脏婆子远了一点。
“奴婢不清楚,但大人手下的人都很尊敬她,也没有人赶她走,奴婢并不明白这样一个邋遢又神经的人能起什么作用,夫人,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吧。”
以烟轻轻扯了扯姜馥的袖子,又把她拉远了些。
“那个面盆是打水给我洗脸的?”
“是的,夫人。奴婢再去打一盆。”
“不用了,你告诉我你家大人去哪了?”
姜馥率先抄起地上的面盆,打量了一圈,也没看见李砚的身影,昨晚三五成群躺着的卫兵已经全部醒来,兢兢业业地在四周放哨。
她这么大个活人,他怎么就能放心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
姜馥努了努嘴,一丝丝不悦浮现在眼睛里。
“回夫人,大人去了后山,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去找他。”
姜馥端着那个面盆,抬脚就往后山走,把以烟和那个脏婆子抛之脑后。
天色刚明,山里还是很冷,姜馥搓了搓胳膊,有些后悔没有把汤婆子带来。
枯枝败叶的声音在她脚下响起,显得整间山林更为静谧,周遭一点声音也没有。
“砚砚?”
姜馥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空****的林子里一遍又一遍回应着相同的声音。
姜馥只好抱着盆子慢慢往里走去。
一点轻微的水流声从前方响起。
姜馥放慢脚步,有些小心地扒着两棵大树往前看。
一方溪流,正涓涓流淌着,溪流里站着一人,露出宽厚强健的后背,以及窄瘦的劲腰。
水珠顺着细长的脖颈一路滑下来。
他正拿着一块巾子,前前后后擦拭着,那滴水珠也被他顺着腰线擦去。
姜馥咽了咽口水,脸颊的温度升起来。
心脏剧烈地跳动,像是要从心口夺门而出。
这人,不是李砚,又是谁?
大清早的,不睡觉,跑来这湖里洗澡。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脸上很快升起股红晕来,像是意识到不太好似的,她拿起手,遮住自己的脸,挡得严严实实。
半晌,她又分开手指,露出点光来。
湖里已经没有李砚的身影。
咦,人去哪了?
她瞬间把手放下,大跨几步,林子里一下又空****的,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可岸边还有他的衣服。
难道是淹死了?
姜馥一下紧张起来,把盆子丢在边上,发出哐当的响声,也不顾自己的颜面了,颤了颤,手捏住裙摆,刚要出声喊,便被一只大手从后脖子捞过来捂住嘴巴,整个往后一带。
她的后背贴上紧实的肉墙,腻软滑湿的水珠从他的手掌沾到她的嘴唇上。
姜馥小幅度地**了一下,悦耳的心脏跳动声不争气地一声比一声更响烈。
周身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绯红从她的耳尖一直蔓延到脖子上,如血一般。
他现在,是不是没穿衣服?
冷凝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逼近:“醒得这么早,来这里做什么?”
李砚一只手绕过她的锁骨把她的上半身箍在怀里,一只手握在她的腰腹上,她根本没法动弹,连扭头也不能。
湿意顺着他的手臂沾染在她的衣襟上,再透过衣服传达到里面。
她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动弹了一下,想要脱离他的掌控,却又再次僵住。
她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
不可能。
不会的。
他是个阉人,他只是想保留自己的尊严,才这样的。
她不能随便瞎想,不尊重他。
这样想着,姜馥整个人放松下来,身体也不崩着了,像是要印证自己的猜想似的,往后靠,头发软软地搭在李砚的胸口上。
那种异样的感觉消失了。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
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落地,姜馥捻着刚刚想到的借口,理直气壮:“我来这湖边打点水洗个脸,没想到就看见你了。”
李砚斜着身子,脚往后退,额头上冒出许多大汗,以一种很别扭的姿势用上半身支撑着她。
长而软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脖颈,让他心里生出许多不该想的来。
半晌,他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握在她腰腹的手紧了又紧,随后缓慢松开,虚虚地浮在上面。
话一出,显得有些气息不均:
“闭上眼,别看。”
姜馥只当他羞窘了,乖乖地闭上眼,等待。
其实,她很想说,就算他是残缺的,她也不那么介意。
毕竟,谁能想到在人前那么威风的人在她这里这么唯唯诺诺,害羞起来又这么可爱呢。
姜馥勾起嘴巴,倒是很守信用得没有偷看。
“你快点哦。”
耳边响起衣服穿动的声音,姜馥把手背到身后,一根一根掰扯着。
李砚盯着她,很小心地转到她的视线盲区内,确保她无论如何也看不到之后,才快速地穿戴齐整。
心里的那点小心思却有点藏不住了,他脸部肌肉绷紧了,飞身跳到一棵树上,看她的反应。
她还是那样乖乖地站着,小小的,白腻的脸蛋上透着粉,脊背挺得笔直,一脸正经,背在身后的手却已经不老实地揪成麻花状。
若细细看去,额头和手臂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想必是骑那匹烈马时摔的痕迹。
李砚眼里涌过一丝心疼,顿时为自己这种心思而后悔,刚想下来,树下的人就有了反应。
她的长睫微微抖动,接着眉毛紧紧皱起,像是要掩盖些什么似的,手也扶到身前,自欺欺人地挡住脸蛋,手掌后,渐渐睁开一条缝。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扯了扯嘴角。
咦,人呢?
大早上的勾引她,这会人没啦?
她的小脸整个皱起来,两只手紧握成拳,前后来回踱步,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小脚印。
“砚砚?”
“李砚!”
她喊出声来,懦懦的嗓音嘶哑着,甚至带了点哭腔。
鼻子红通通的,豆大的泪珠说掉就掉。
她一下摊在地上,泥巴弄脏她的裙摆,嚎啕大哭。
嘹亮的哭声响彻整个山林。
他的心脏突然间像是被一只巨型手掌狠狠扭住,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心急地跳下来,把她拉起来。
姜馥一下扑到他怀里,两条藕臂紧搂住他,腿也拼命蹭着,往他身上攀。
他的胸膛湿了一大片,闷闷的哭泣声时断时续地传来。
“对不起。”
姜馥不理他,仍是自顾自地哭着,哭得很伤心。
她的肩膀一抖一抖,李砚抚上她的背,试图安抚她。
但她却哭得更加起劲,哭声越来越大。
隐隐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李砚抓住她的后颈,把她从他的怀抱中拉离出来。
哭声一下止住,姜馥眼眶红红,嘴巴抿得很紧,几乎成一条直线,低着头,不看他。
眼角偶尔还会滑落下几滴泪珠。
李砚伸出指腹,轻轻擦拭她的眼角。
眼尾红通通的,可怜极了。
他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她猛地身躯抖动了下,嘴角扭了扭,咧出一丝弧度。
她的两只手交扣,绞紧在一起。
一些轻微的声音从她嘴巴里溢出,李砚微弯下身子,侧耳去听。
亮晶晶的大眼睛从他余光里露出来,带着揶揄,哪有半点伤心。
他的左眼皮微微跳了跳。
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接着绽放在她的脸上。
李砚怔愣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柔软的东西凑上来,耳边是她的嘲笑声:
“你又被骗啦。”
那唇瓣上仿佛还沾着他的水珠,印在他的半边脸上,又湿又凉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却使他周身的温度再次升高起来。
姜馥揪住他的衣服,坏心眼地停留了片刻,再离开。
他磕巴着,耳朵红透,“我去洗个澡,等会再回来,你先回去。”
“不是才洗了澡吗?”
“没洗干净。”
“你学会骗人了?”
“没有。”
“那好吧。”
姜馥摆了摆手,有些不满意,抬眉掠过他有些湿哒哒的衣服,只好妥协。
但没过片刻,她又把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她用手指着自己裙摆上的那片脏污,噘着嘴道:
“衣服又被你毁了,要赔!”
“好。”
姜馥满意地笑笑:“真乖,再亲一口~”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