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印太监的废公主

第46章 三更合一

温软的唇瓣轻轻触碰在他的下颚上, 带着热度,酥麻从被她接触的那个地方涌过全身。

掌心被她的小手覆盖,柔软包裹着他。

耳边轰地一声不断嗡鸣起来, 他**着,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炽热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更清晰。

垂在榻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紧。

这一切都被姜馥看在眼里, 她软软地笑起来, 移开唇,向上抬起, 慢慢地在他的唇边停住。

手也攀上他的脖子, 把他的头扭过来,无限拉近。

气息交融, 李砚呼出的热气铺洒在她的鼻尖,痒痒的。

脸颊上的热度骤然攀升, 姜馥的小脸也跟着泛起薄红。

在无声的静谧中对视着, 李砚缓缓闭上眼睛, 睫毛微颤。

马车停止,耳边传来哼笑声,姜馥松开他, 起身下轿。

他心头忽的有些失落感,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下了轿。

“掌印到。”

在外迎接的小太监颇有眼色,老远就开始喊起来。

再度跨入那金顶红门, 那金漆龙座上坐的却再也不是她的父亲,她只觉得刺眼,嘴唇紧抿, 但很快又松开, 笑起来。

她作为前朝余孽, 还好好地活着,想必也是李牧的耻辱吧。

李砚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快走一步,跟上来,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她不留余地地挣脱开。

姜馥抬眉看他一眼,示意他在位子上坐下,她则站在他旁边,打量四方。

这次是贵妃的生辰宴,李牧倒是足够重视,竟邀请了不少朝野中的大臣和宗亲王,后宫中的嫔妃倒是寥寥无几。

他们大部分人都已等候多时,从她和李砚刚刚进场开始,就有形形色色的目光朝他们瞥过来,有不屑的,有嫉恨的,有嫌恶的,其中不少还是那些所谓弃暗投明的老臣。

爹爹啊,您当初看人可真是看走眼了呢,她会替爹爹一个一个收拾的。

她一一扫过,目光对上一位熟悉的脸。

泰轩不动声色地向她行了个礼,表露恭敬,举起的胳膊姿势稍显怪异,像是受了伤。

她没给多少表示,并不领情,目光又落回到大殿中央的宝座上。

李牧正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他身侧的袁婉打扮得十分雍容,露出来的地方能戴上金饰的全部戴满了,只是额上的黑发是个败笔,几乎盖住了整张脸,连眼睛也看不见。

她有些害怕地躲在李牧身边,毫无往日张扬跋扈的气势。

这风格属实不像她。

姜馥心里起疑,但也没表现出来,她拿起酒杯,自顾自一饮而尽,没有给半分面子。

“既然众爱卿都来了,那我们就开宴吧。”

李牧掩下眼底怒气,阴恻恻地开口,挽着袁婉坐下来。

一群舞女缓缓来至大殿中央,扭动着身姿舞动起来,缓解了大殿里的压抑气氛。

姜馥站在那里,瞪眼看着,直到她的衣摆被人拽住。

李砚用手轻轻地揪住她,拍了拍旁边的软垫,示意她坐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我的夫人,不用站在一旁服侍我,坐下。”

她只轻轻皱了皱眉,拿起他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细白的天鹅颈仰起,让人看不清神色。

宴会进行到一半,李牧宣布要中场休息,过个半刻钟再继续。

历来并没有这个传统,但帝心难测,众人就算起疑,也不敢妄论。

“掌印,你来,朕跟你有些话要谈。”

李牧笑着招呼李砚,示意他到后厅,李砚不能拒绝,只是抬眉看了眼姜馥。

她低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非常规矩又克制地站着,一脸卑微又隐忍的模样。

前前后后仿佛不是一个人。

晦涩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擦过她的肩,沉默地离开。

姜馥还是那样恭敬地站着,脸上的哀戚不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她没抬头,也没注意到李砚的情绪变化。

李砚走后没多久,一个纸团就被掷到她跟前的桌案上,跟着滚落到她的脚前,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并不理睬。

一个跳脱的身形捉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外拽。

“怎么啦,勾起伤心事了,心情不好?”

罗执弯着眼笑着,张扬的金色卷毛根根竖起,意气风发。

外头敞亮,空气也新鲜,长亭旁边就是一条湖,湖水清澈,里面的野草却疯长得不像话,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跟旁边的长亭有些格格不入。

姜馥被他这么一拽,头脑有些昏涨,她睨他一眼,道:

“你怎么也来了?”

她可不记得宫宴有邀请外族的习惯。

“我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见你呀。”

他有些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向她展示他能自由进出皇宫的能力。

“脸皮真厚。”

湖里的野草莫名地对姜馥有巨大的吸引力,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就落在上面,心底里却渐渐生出一点恶心感,喘不上气来。

“你看我今天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好看?”

等姜馥的视线回转过来,罗执便挑着眼皮,露出尖牙,坐了个鬼脸。

但她心底却涌出更多更多的恶心感来,窒息感在她的胸腔不断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扼紧她的脖子。

她艰难地喘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啊?我吓到你了吗?”

眼前的小脸血色尽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罗执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才发觉她的身体冰凉,凉意一点点透过皮肤沁进骨髓里。

胃里撕扯的窒息感一波强过一波,姜馥咬紧唇瓣,唇上的痛意使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手指蜷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就算她一个人在这打滚,要好过躺在一个异族人的怀抱里。

到时候对她不利,对李砚也不利。

一想到他可能会误会,姜馥挣扎得更剧烈了些。

“你别动呀,我抱你去找太医吧。”

罗执牢牢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作势抱起她就往外冲。

外头是大厅,人会更多。

姜馥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不让他去。她用了死力,牙齿里浸上湿意,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腔。

她强撑着一口气,只为让他放下她。

“你不会想等着那阉人来救你吧,他跟陛下在议事呢,等他来了,你都凉了!”

罗执强忍住肩膀上的痛意,强烈的恐慌感漫上他整个大脑,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冷汗从脖子上滑下来。

“你要是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作出咬舌自尽的样子,声音哑着,却带着一股决绝。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宴会不去,在这里偷偷跟外男私会?”

尖利的嗓音传过来,袁婉扭着腰,一步步地踏过来,步摇在头上乱舞,额前的黑发披散,像个恶鬼。

怨毒又刻薄的声音一点点地落在姜馥身上:

“姜小姐,李砚那种阉人果然满足不了你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跟一个外男又搂又抱?笑死人了。”

红色指甲掐起姜馥的脸,下颚快要断裂的痛意传入她的脑海,她挣扎起来,头发也被扯乱。

“疯婆子,干什么?”

罗执一脚踹向她,把她踹倒在地。

袁婉捂着发痛的腹部厉声尖叫,黑发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可怕而狠毒,“来人啊,快来人哪。”

尖叫声迅速传进大殿里,殿里的王亲贵族和各宫嫔妃都循声而来,人越来越多。

“大家看哪,姜馥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掌印还不够,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外族人勾三搭四,她身为前朝余孽,不处死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丢尽脸面的事,让我们国家怎么在番邦人面前抬得起头?”

她声泪俱下,歪倒在地。

堂堂一国的贵妃娘娘,被人打倒在地,前朝的灭国公主趴在外族人的怀里苟且偷生,身为人妇不遵守三从四德,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这一番话精准击中各个人群,众人附和着她,嘴里跟着说出不干不净的话来,把矛头对准了姜馥。

姜馥的胃里难受,这些人的话就像个炸弹,一齐在她耳边炸开,不断作响。

士兵团团将他们围住,动弹不得。

“罗殿下,本宫好心劝你一句,把她放下,不要牵扯进我们国家的事来,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而且,本宫并不记得邀请过你,你私自进出皇宫,倘若被你父皇知道了...”

袁婉恶狠狠地笑着,正义此时全站在她那一方,她话里话外威胁着他,逼他就范。

他们国家小得可怜,战力不敌,随时可能被吞没,不复存在了。

罗执脸色难看起来,锐利的刀锋把他团团围住,只要再进一寸,就能将他整个人四分五裂,包括他怀里的姜馥。

“放我下来。”

姜馥虚弱地喘气。

今日的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袁婉趁着李砚不在,想要置她于死地,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能拉上一个国家为她陪葬。

罗执没动,眉眼里带上一股执拗。

“哟,还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这么情意绵绵?姜馥,我要是你,我就一头跳那湖里淹死了,贱人。”

罗执听得青筋直跳,姜馥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眼里暗冷,涌现出杀意来。

姜馥及时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罗执脸色松动,把她放了下来。

-

袁婉见他走了,笑得更加放肆,她抬眼盯了一会那被头发挡住的苍白小脸,继续添火:

“姜馥,你不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死了之吧,如果你还有最基本的尊严的话。”

她笑起来,被头发盖住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姜馥躺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她张大了嘴艰难地呼吸,脸色开始灰白。

她不动,也不想搭理她。

袁婉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把手指放在嘴边,作出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道:

“不如大家就都散了,她毕竟也要脸面,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跳,大家都出去,就让本宫做个见证就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四散退去,谁也不想真的沾染这些晦气的东西,顿时都觉得贵妃娘娘识大体,顾大局。

等众人一走,袁婉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笑容,她面容狰狞起来,把遮住半张脸的黑发撩了起来,露出空洞洞的另一只眼。

“你看到了吗?贱人,拜你所赐。今天你就识相点,跳进那里面,给本宫谢个罪吧,本宫大人有大量,等你下了地后,不会亏待你的。”

“你喝了我给的酒,就算是金刚大汉,也撑不住,趁早死了,也免受折磨。”

她咬牙切齿,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姜馥,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淌过空洞洞的眼眶,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曾经那么喜欢你,现在要不顾一切地杀了你吗?”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诉你——”,袁婉笑得悲戚,仿佛在诉说她自己,“——因为你挡了他的路,你那老父亲狡猾得很,死之前还留了封遗诏,那封遗诏就是给你的,他早就知道陛下野心大,怕日后你控制不住他,特意留了给你防身的,没想到这到成了害死你的利器。”

“姜馥啊,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哦,听说你父亲还给你找了个护卫,可那位护卫到死也没出现,哈哈哈。”

“要怪就怪你父亲吧。”

袁婉笑嘻嘻的,眼泪一波一波地从空洞洞的眼眶里落下来,她慢慢地走到姜馥面前,蹲下来,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她面容越是痛苦,她心里越是畅快。

听到袁婉的回答,姜馥心里并不意外,她挣扎着抬起头,故意激她:

“陛下就算如今再怎么宠爱你,你也不知道遗诏在哪吧?你贵为贵妃娘娘,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不知道枕边人的心事,还不是得处处看他脸色?”

她如果真死了,袁婉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局的人。

袁婉轻而易举地被激怒,她涨红了脸,大叫着争辩:“遗诏就是那幅画像,只有你能解开,遗诏是锁,你是密码,但如今你马上要死了,那幅画像自然就废了。”

袁婉笑容更艳了几分,“这个事情连陛下都不知道,是我偷听了你父亲的谈话来的,不过很快,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站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湖面,一脚踹向姜馥。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到,姜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紧拽住了她的腿。

“怎么回事?你..你是装的..”

姜馥力大得出奇,袁婉半分也没挣动,头上冒出冷汗。

“你的破绽太多了,蠢笨如猪。”

姜馥有些残忍地笑起来,把她的腿用力抬高,几乎成了一字型,只剩一只脚垫地,姿势极为难堪。

胯.部有些撕扯的痛感,袁婉恐惧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眶也有了波动。

“你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李牧才是,是他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你要报仇找他,不要找我!”

她脸色灰白,用力尖叫起来。

“叫这么大声,一会把其他人都引过来了,不过我要是你,这么丑陋的一张脸被人看见了,肯定一头跳湖里,以死谢罪。”

姜馥瞅了瞅身旁的那条湖,暗示意味明显。

“你猜你让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你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现在早死,痛快一些。”

袁婉一下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笑起来,一如袁婉对她的模样,一脚踹向她的腿,逼她跪下。

接下来,是两巴掌,狠狠地扇在袁婉的脸上,刮过道道血痕,把她打偏头去。

那空洞的眼眶里跟着流下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自诩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任何人给她的一切,她都会如数还回去。

“是我请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下去?”

时间太长,已经有一部分人等得不耐烦了,正朝这边走过来。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让袁婉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但她额前的黑发被姜馥用力一撕,整大块地掉下来,再无遮盖。

她被姜馥松开,绝望地跪在地上,眼睁着看着人群越来越近,她咬紧牙关,惨白着脸,扑通一声往湖里跳去。

水浪拍起,瞬间打湿姜馥的衣服,她站在那儿,静静等着。

袁婉在水里扑腾,最后慢慢沉下去,湖面的波圈越来越大,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野草疯长,一切再无痕迹。

姜馥瞥到熟悉的衣角,他正向自己快步走来。她索性坐下,腿翘起来,轻轻晃动。

“谁干的?”

李砚死死盯着她衣服上的水渍,声线冰冷,脱下外袍,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包紧。

刚刚还围观看热闹的众人该散的都散去,低垂着头,没人再敢胡乱说些什么。

“哦,刚刚袁贵妃不小心掉水里了,溅了我一身水。”

姜馥扬起脸来,一脸无辜。

“心情好点了吗?”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水迹。

姜馥想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仰起脖子凑近他的耳朵,李砚也很配合地弯下腰来,她轻轻道:

“心情不好是装的,我一直都心情很好。”

若是她不装出她不受宠夫妻关系冷淡的样子,狗皇帝也不会放心地把李砚支开,她也不会钓出袁婉这条大鱼。

她笑开眼,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齿来。

不是生他气,那就好。

“我有点冷。”

姜馥适时地撒娇,旁若无人地把手伸进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宽厚,能给她十足的安全感。

她靠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掌心里冰凉的温度让他心尖都跟着颤了颤,他反握住她的双手,整个包裹起来,细细地摩搓。

接着,他的手伸过她的腿弯,将她横抱起来。

姜馥乖乖地搂紧他的脖子,在他胸前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

“贵妃娘娘以下犯上,来人,把她从湖里捞出来,让大家欣赏欣赏。”

李砚阴恻恻地下令,登时有两个侍卫把人从湖里捞出来,跟破抹布般甩在地上。

她的脸色惨白,空****的眼眶浮肿,死相凄惨。

“这样仪容有亏的人不配做贵妃娘娘,陛下,你说,是吧?”

李砚将姜馥紧抱在怀里,没等他回应,就抱着她大步离开。

李牧脸色难看,却也只能冷声下令,“袁贵妃德行有亏,从今日起,贬为庶民,扔去乱葬岗。”

-

李砚一路把姜馥抱到轿子里,想了想,又把她抱出来,放到马上。

“我亲自骑,这样会快一点,我怕你着凉。”

李砚认真解释道。

“好。”

姜馥认真地点头。

李砚把姜馥放到马后,他坐在马前,然后用一根绳子把两人牢牢拴在一起。

姜馥紧靠在他的背上,手臂圈住他的腰,安心极了。

马儿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府中。

身后的人却特别安静,李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他微微侧过头去,身后人睡得安恬,呼吸有节律地起伏着,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浓而密的长睫一下一下扫过他的心房。

他小心地解开拴在两人身上的绳索,姜馥软软地倒下去,他心跳漏了一拍,接住她的腰,把她拥进怀里。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一路把她抱回府中,却又对她身上的湿衣服为难起来。

“大人,奴婢来给夫人洗澡换衣吧。”

以烟等得心焦,见两人回来,也跟在身后,在门口停住,适时地开口。

姜馥小手却攀得紧,不肯放,嘴里巴巴地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给夫人准备点饭菜。”李砚抬头瞥向她。

“那夫人的衣服...”

“你不用管,下去吧。”

“是。”

以烟应了一声,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才慢吞吞地合上门离开。

李砚心里紧张,手指头扭了又扭,可每次在靠近她身上的衣服时又不自觉地退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理战争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一口粗气被长长呼出,李砚回过头来,准备动手解开她的系带。

手刚接触她的腰,姜馥就醒了过来,大眼睛清明,毫无半点睡意,显然已经醒了很久了。

她轻轻地笑起来,直至整个嘴巴完全咧开。

“怎么不继续?”

嗓音软软糯糯,透着些许恶劣。

李砚整个手掌都缩回去,背在身后,脸颊滚烫,有种被戳穿的尴尬,想要解释的话语卡在嘴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想看啊。”

她笑嘻嘻的,眉眼带上几分张扬,见他不动,伸出手指,去解自己的系带。

她边一点一点慢慢挑开,边观察李砚的反应,直到衣服完全松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只要轻轻一掀,就能看见里面白色的薄衫,再里,就是件红色的肚兜。

他忽的伸出手,把她的小手按住。

他哑着嗓子,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然后让以烟来给你换衣服。”

他说着,起身就准备走。

但姜馥还没得兴,怎能轻易让他走?

她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臂弯,把脸靠在他的胳膊上,轻轻磨蹭,

“不是说怕我着凉吗?等她来了,我早就着凉生病了。”

她说完后,小嘴瘪了瘪,有些可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

热气密密麻麻地呼在他的胳膊上,他心里又生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喷薄鼓胀在他的脑袋里,再也挥扯不开。

那柔软的触感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舔了舔嘴唇,竭力控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保持着自己仅剩不多的理智,轻轻扯开了被她拽着的手臂,然后迅速站起来,大步走到帘帐后,尽职地给她打洗澡水。

姜馥被他扯开手,心里有些憋屈,坐在床前,脚丫一晃一晃地来回摆动,注视着身前那个忙前忙后的人影。

一丝丝暖流再度滑入她的心房,不一样的情愫在她心中慢慢升起,

嘴角扬起一丝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弧度。

瞬间没了那种想要逗弄他的心思,她乖乖地躺下来,准备享受他给她安排好的一切。

...

等她终于梳洗完毕穿上干净的衣裙后,李砚也适时地端上许多点心,把她的桌案摆满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东西?”

她有些惊喜,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喜色,但不过一秒,又很快压下来,

“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她扬着头,认真地直视他,大有一种你不做我就不吃的气势。

“你尝尝。”

李砚淡淡地开口,舀了一勺鱼肉汤放在她的碗里。

乳白色的汤汁,飘着浓郁的香气,一下子就勾起了姜馥的胃口。

“那你喂我吧。”

姜馥继续得寸进尺。

“好。”

李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嗯了一声,仿佛这是他理所当然应该做的,没有丝毫的异议。

“李牧找你去做什么了?”

姜馥试探性地问道。

李砚擦去她嘴角的汤汁,才回答:“边境不太平,要打仗,聊一聊粮草军饷的问题。”

一听这话,姜馥猝然抬起头,汤也不喝了,“你也要去吗?”

姜馥仰起一张小脸,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她把手塞进李砚的臂弯里,靠在他身上。

温温软软的身体依赖地躺在他的怀里,他心里受用,脊柱绷得很直,手掌伸在姜馥的背后,虚虚地挽着她。

“除非当朝无人了,否则是轮不到我上的。”

他认真解释道,眼睛亮亮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担心,但就是担心,听到这话,心里悬着的那颗大石头落下。

“今日他们说我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就没什么想问我的?”

姜馥挥了挥手,把四周的婢女都遣散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盯着他的脸,不想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听见了。”

他低低地答,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她努着嘴的小脸。

她是他的夫人,她什么样,他最清楚,旁人说什么,都跟他无关,他只在乎,她会不会受伤。

“如果我哪天和别人走了,你会伤心吗?”

原本虚虚挽着她的手掌一下落到实处,箍紧了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

她试着挣了挣,他反而搂得更紧了。

距离一下子贴近,她没有防备,唇瓣印在他的脖颈上,留下红印,强烈的男性气息涌进她的鼻尖。

她颤了颤,捂住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红晕迅速飞上她的脸,耳朵,脖子。

如果他不是个阉人,他得多撩啊。

不该想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脸颊上的温度也越来越烫。

抵在他胸膛上的小手蜷紧,没有过多犹豫,就攀上他的脖子,姜馥凑上去,整个人都被半抱着坐在他的腿上。

李砚一下子别过头去,躲开她的唇瓣,动作很快地把她横抱起来,放到床榻上。

“你早些休息吧。”

红晕一朵朵地攀到他的脸上,他的耳尖涨红,说话也磕巴起来,飞快地抽开托着她腰的手,抬脚就准备往门外走,袖口却被一只小手用力揪住。

“不许走。”

两人陷入僵持。

李砚既不舍得扯开她的手,也不愿回头看她的脸,带着一股孤拗。

“行吧,那我跟你一起睡,走吧。”

姜馥改为挽着他的手,把他往前拉。

李砚就这么呆呆地被她拉走,一直到自己的卧房门口时,才反应过来。

姜馥又拉不动他了。

“你再不走,我就亲你了。”

她撅起嘴,佯装生气的模样,作势就要上来亲。

一只大手牢牢挡住她的脸,把她整个视野都盖住。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姜馥如愿地进入他的卧房,但李砚身躯依旧绷得笔直,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她知道李砚的自尊要好好被呵护,不能激得太狠了。姜馥适时地转移话题,道:

“我让你保管的小箱子,你放哪去啦?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保管。”

人死之前说的话,最为真实。

既然她是那个密码,那只要她破解了,她就能把狗皇帝从那个位置拉下来。

她和李砚,也不用再处处受制。

这个国家本来就是她的。

一口浊气呼出,见她没有再揪着他不放,李砚乖乖地打开一个暗格,把她的小箱子小心地拿了出来,眉眼间在触及那个小箱子划过一抹暗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箱子被保护得很好,没有一丝被破坏或被人打开的痕迹,擦得干干净净。

“你转过去,不许看。”

“好。”

李砚点点头,转了过去。

姜馥把小箱子上的锁打开,从里面取出那幅画像,细细打量,还不忘补充道:

“转过来吧。”

李砚乖乖地转过来。

这幅画像是父亲为她亲手画的,但一大滩浓墨翻在上面,几乎盖住了她的全部轮廓。

现在细细想来,也许,这摊浓墨才是关键。

父亲那么谨慎的人,对自己的字画视若珍宝,又怎会放任这一大滩浓墨覆盖在他亲爱的女儿画像之上而不作为呢?

她让李砚打来一盆温水,把整幅字画浸入其中,慢慢等着。

一炷香过后,她把它拿出来,用酒精轻轻擦拭,那一大滩浓墨果然少了很多,她的面部轮廓一点点清晰地显现出来。

一丝喜悦挂在她的脸上,抚上画纸的手轻轻颤抖,用了更多的酒精擦涂起来。

但是那幅画像再没有任何变化,浸透了水的纸张甚至开始慢慢变软,融化,画像的四角开始缺损......

“怎么回事?”

一颗大石头沉沉落到她的心底,把她整个心脏压住,喘不过气来,她的指尖发白,四肢发凉。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李砚猛然扯过她的手,把那幅画像拿开,他的声音变得艰涩,话语一个字一个字贴着嗓子溢出:

“早点睡觉吧,别弄了。”

他把那幅画像高举,并不让她够到。

她垫着脚尖,费力地红了眼,李砚面色阴冷,陌生得不像话。

“你再让我试试啊。”

委屈慢慢浸满她整个胸腔,湿意在她眼里汇聚,她有些失望地盯着他的眼睛,企图寻找答案。

黑色的深潭里没有一丝波澜,她看不透,猜不透,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以绝对旁观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地睨视着她。

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这幅画早就已经毁了。”

他声线冰冷,一字一句的宣判最终的结局,用一种从来没有看过她的眼神看着她。

“什么意思?”

“在你把它放进水里的时候,它就已经毁了。”

“你早就知道了?”

姜馥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身体颤抖起来,没有感情的音调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戳中她的心脏。

她的脸色发白,整个身子摇摇欲坠。

那幅被泡软的画像被李砚一把抛出窗外,闷闷地落在地上,飞扬的纸屑落下来,像是在嘲笑她做的一切努力。

她四肢发僵,被李砚抓住手腕狠按在墙上,手腕上的痛意清晰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