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下乡后

第48章 夜抓黄鳝

夏夜的星空是真的漂亮。

天上繁星点点, 亮暗似乎各不相同。月亮明亮如弯钩,月光皎洁照亮乡间小道。

衡衡美滋滋地提着桶,铁夹子和木桶碰撞时发出了铛铛铛的声音。

“妈妈,我吃过、黄鳝吗?”

这会儿正处在上坡路, 木桶和铁夹子对他来说还挺重的, 所以说话时大喘气。

宁渝想接过桶, 衡衡一躲还不让呢,认真道:“谢谢爸爸,但衡衡自己可以。”

乔茗茗抱着宁渝的手, 小心走过一条石头道说:“你当然吃过啦,你爸去年就钓过黄鳝啦, 你吃得可欢了呢。”

衡衡满意了, 他吃过就说明黄鳝能入口。

这小孩儿越长大对吃方面就越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胡萝卜都不吃了。

乔茗茗也没有去逼他,这个不吃就换一个嘛,其实她也不爱吃胡萝卜。

夏夜昆虫多, 走着时常能听到各种昆虫的声音。

这次他们的目的地是村子外围的泥潭, 泥潭在上阳湖的旁边,再往上就是水库了, 平常村里人都不让小孩儿来到这。

危险啊,又是湖又是泥潭又是水库,还离村子远,这要是不小心掉下去可没人来救的。

于是乔茗茗此时反复强调:“往后你不可以来这里听到没, 大牛他们约你来你都不许来,想来就告诉爸爸妈妈, 我们可以陪你来。”

衡衡嘟嘴:“妈妈你说好几遍啦。”

好啰嗦的, 他都会背了!

乔茗茗气笑, 揉揉他脑袋,把他头发搞得乱糟糟:“你最好刻在心里,要不然保准要让你吃竹笋炒肉。”

她说起这个,宁渝就想起来儿子的嘴确实得治一治。

大人说话总爱听,这可不行。

说话间,终于到达泥潭。

此处说是泥潭,其实更像沼泽。这要是在几十年后乔茗茗可不敢来,说不准脚下就是什么保护地区。

她对带有“保护”两字的花草动物包括地区都特别敬畏,敬而远之的那种!

没办法,谁晓得你采的这玩意儿地球上就剩多少了,你一脚踏进这个地方,会不会给这里带来什么几千年都没法恢复的伤害。

你要是真把什么珍稀植物给当成野花野草给拔了,你是冤还是不冤呐?

但这会儿不同,这会儿这里明显是自由之地。

这片泥潭种着莲藕,七八月份正是莲花盛放的时节,接天的莲叶与“别样红”的莲花实在是壮观,不过此刻天黑了他们看不到。

乔茗茗前几天上山时就看到过,心说这个村子往后若没有什么产业富起来,其实开发成旅游村落也很不错。

把这片莲花保护好咯,她就会来!

作为心心念念都是致富,且最能给村民们揽活的周队长,怎么着也不可能只种一泥潭的莲藕,在旁边靠近岸上还种植有芋头和甘蔗。

芋头地拼拼凑凑最起码有两亩,不说拿出去售卖给收购站,但肯定足够供给村民吃。

估计因为这个原因,上阳村的芋头饼在附近特别有名,有些婶子做的在乔茗茗看来比几十年后网红店里的还好吃。

而甘蔗地则更大了,宁渝说:“咱们这里的甘蔗每年11月份才成熟,到时候会请外村的人来一块收。”

因为自己村子收肯定来不及,收完后还会直接拉走,这其实属于任务作物。

所以这时候的农村里可没有闲田,瞧瞧除了这几样东西在,泥潭边肥一点的地方都被大家见缝插针的种上了芦蒿,芦蒿炒豆干,再放点肉丝去是真好吃。

当然啦,除荒地外。

乔茗茗打着手电筒,叉着腰兴致勃勃问:“现在咱们去哪里抓?”

宁渝拿着另外一个手电筒,四处找找,指着泥潭边缘说:“我下去,你就在上面。”

说着把手电筒给乔茗茗,脱了鞋,把裤脚卷起来,拎着铁钳子缓缓走到泥潭中。

乔茗茗手拿两个手电筒,直接照在他的位置上,顿时直接亮得能看清泥潭里的水草。

“有黄鳝吗?”

她兴奋问,衡衡也蹲在一旁使劲儿伸着头往宁渝那里看,此刻只需人轻轻在他屁股后一踢他怕是都会摔倒。

宁渝笑着点点头,小声说:“有!”

这个地方就是有黄鳝,而且数量可不少,但却分外难抓。

为啥呢,因为四通八达。

黄鳝和泥鳅外形上很像,都说泥鳅泥鳅滑不溜秋,黄鳝同样如此。

在这种地方只要没夹紧它,或者夹紧又被它挣扎了,你就很大概率再也抓不上它。

人家往泥里一钻,滋溜一下就没了影儿,困难着呢!否则泥塘里的黄鳝早被村民们抓绝种,哪里还能等得着他们来抓呢。

半小时过去,宁渝颗粒无收。

乔茗茗看得心急,忍不住问:“要不我也下去给你照着?”

手电筒灯光还是不够亮,导致宁渝只能在岸边这么一小块地方活动。稍微远一些,他就是凭感觉抓黄鳝。

宁渝摸摸水温:“也行吧,没有太凉,你小心点儿。”

衡衡一听瞪大眼睛,立刻举起小手:“我要我要,爸爸我也不怕凉。”

乔茗茗可不乐意了啊:“你这小人儿怎么啥都爱来凑热闹,下水后把你腰都给淹了你不怕啊,自己在岸上好好待好晓得不。”

要是惹得你爹火大,搞得你妈我也不能下去你就完了你。

说着,乔茗茗翘着唇角,把手电筒放一边的树桠之上,脱鞋子准备下水。

就在此时,衡衡哼哼唧唧的撒娇,“不要嘛我也想下去,爸爸我可以给你举灯……”

“哎”

夫妻俩异口同声!

乔茗茗瞳孔顿时放大,手一伸没拉住,只见衡衡脚底一滑,就跟那黄鳝钻孔似的,溜进了泥潭中。

“扑通”

宁渝瞬间扑过去把他从泥潭里提起来,衡衡乐得啊啊叫:“太棒了太棒了!”

他惊喜地歪头看乔茗茗,像是拿着小手帕招手似的:“妈妈你快下来呀,水好凉啊,泥土好软好软。”

边说他还边蹦几下,笑嘻嘻的。

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决定给这小屁孩屁股两个大比兜!

你一个我一个,你半边我半边,打得这小孩儿捂着屁股直搓搓。

长能耐了你啊!

可下来都下来了,你能拿他怎么办,就一起玩儿呗。

宁渝似乎怕乔茗茗会继续生气,偷偷说:“今天不带他下水,我明天也是要带他下水的。”

小孩儿就是这样,好奇心天生旺盛,而衡衡的好奇心更是强到不行。

做家长的堵不如疏,他既然好奇就带他去玩几次,觉得没啥好玩后他自然就不会再惦记着这里。

乔茗茗面无表情地眯着眼,对天翻白眼:“行啊,明天早上你来洗衣服。”

如今她孩子也生完了,月子更是坐完了,于是家里每天的衣服就又变成了一人洗一天。

明天正好轮到乔茗茗洗,要不然她的脸也不能这么黑,泥潭滚过的衣服多难洗啊。

宁渝:“……好的。”

话音刚落,乔茗茗粲然一笑。

真好!明天能多睡半小时了。

宁渝无奈笑笑,心说你刚刚那样,应该是就等着我开口说揽过洗衣服的事儿吧。

这会儿月色明亮,照得这片泥潭上仿佛笼罩了一层银白色的轻纱。

泥潭并不是只有他们三人来,陆陆续续的也有六七个人提着桶来。

“宁渝和小乔啊,你们也来摸鱼?”

大老远的那人拎的手电筒灯光太暗,所以不知是村里哪位大叔对着他们喊。

宁渝“哎”了声,笑笑说:“我们来摸黄鳝,就是来了好久还没摸到。”

“嗐,泥潭黄鳝精嘛,你要去旁边的沟渠里啦,那里不要下水就能摸得到。”

他终于走近,乔茗茗和宁渝就认出来了,这人是程芸芸的叔叔,村里人都叫他程老三。

而他身边跟着的年轻男人是程芸芸的大哥程连龙,估计基因不错,这一家子都是壮硕身材。

程连龙远比兄弟都憨厚,指着附近沟渠说:“那里黄鳝会多些。”

宁渝笑道:“谢谢了,我们等会儿过去走走看。现在主要是我家这小子就赖在这里不肯动弹了,摸得正欢呢。”

这叔侄俩点点头,心里都觉得这一家人奇奇怪怪的。

瞧瞧这大晚上,男人来泥潭也就算,女人也跟着来。还不止呢,走近一看还有小孩。

这么小只能在岸边走走,就这都把大腿差点掩盖,难怪抓不到黄鳝。

等两人走后乔茗茗问:“你去年是不是就在那个沟渠里抓到黄鳝的?”

宁渝点点头,刚想说话就瞳孔一缩,然后弯下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脚下抓出一条好大好肥的黄鳝来。

“快快快快快!”

宁渝急忙叫道。

乔茗茗手忙脚乱地把木桶拿过来,黄鳝甩着身子,噼里啪啦的甩着泥点儿,顿时甩得夫妻俩满身都是。

“哈哈哈哈,妈妈脸上都是泥呢!”

衡衡叉着腰笑,乔茗茗终于忍不住,做出了那个想做许久的动作

轻轻踢他一脚。

果然,这个三头身的小屁孩“啪”地一下摔坐在泥潭上。

他懵逼了。

这次换乔茗茗叉腰哈哈笑。

宁渝忍笑走开,他才不像这对母子俩那么幼稚呢。

这次的肥黄鳝就像是开门红,大约十几分钟后又找到第二条,很快又第三条。

宁渝是真的很喜欢钓鱼摸黄鳝这种事情,不消多时,乔茗茗就见他脸上露出真正的,由心而发的开怀来。

就该这样嘛,伤心事不要过夜。

生气会伤肝,伤心事会伤身啦。

月光渐渐如水。

乔茗茗估摸着他们已经出来两个小时,这会儿怎么说也即将晚上十点了吧?

于是他们收工,衡衡玩得非常尽兴,后来还跟着程老三叔侄去摸鱼。

别说,还真带了四条小鱼回来,用油煎一煎,再加两块豆腐,应该能做出一碗白浓浓的鱼汤。

衡衡不停嚷嚷:“不可以把小鱼煎了熬汤喝的,这是衡衡抓来的伙伴,我要喂它们长大,就像喂小妹一样。”

呃……

乔茗茗忍住咽口水的动作:“然后呢。”

“然后我就放生啦,让它们去河里去湖里,这样它们才能自由自在,才能生出更多的小鱼给咱们吃呢。”

夫妻俩再次对视一眼,意思皆是:这话你教的?

然后又不约而同的摇头:不是我啊,真不是我。

那就是这小子从外头学来的,还是他自己自学悟到的?

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回到家,月亮仿佛挂在了村里那棵香樟树的树顶上。

宁渝拎着装着黄鳝的木桶,乔茗茗手上拿着铁钳,而衡衡则十分宝贵他的四只小鱼。

屋里烛火摇晃,乔小弟正坐在书桌前津津有味地看着连环画,时不时还嘴低笑出声。

“嘿!”

乔茗茗突然从窗户那里探进头来,乔小弟“嚯”了一声,往椅背一倒,吓得手里的书都差点丢了。

“二姐!”乔小弟深深吐出一口气,“大晚上的吓死人了你。”

说完,他放下书匆匆跑出去,兴奋问:“真的能抓到黄鳝吗,项琪他们几人连续了好几晚都毫无收获,怎么去的怎么回,后头干脆都不去了。”

乔茗茗得意地微微抬起下巴,指着木桶:“喏,整整齐齐四只黄鳝。有大有小,省着点儿怎么的也可以吃上那么两三顿。”

乔小弟震惊了:“这么好抓?”

“当然不是!”乔茗茗扯着自己的衣服,“你瞧瞧我,我就差没变成泥人了。”

她又说:“你是没看到衡衡,他才真正是个泥球,这会儿是被他爸提溜到卫生间洗洗冲冲去了。”

乔小弟心说,即使是这样能换回四条黄鳝也很值啊。

乔茗茗决定做个好姐姐,大手一挥:“明儿咱们就吃黄鳝,你说说想吃啥,我给你做。”

“你做?”

“对啊,我不会做的就你姐夫来。”

乔茗茗算了算,周队长说明天是早晨八点出发,且可以乘着运送化肥的拖拉机,那正常来讲他们傍晚是能够回来的。

乔小弟立刻道:“生爆鳝片!”

乔茗茗瞪眼:“好麻烦的!”

乔小弟理直气壮:“可我就想吃这个,二姐啊,我可是帮你们看了快一天的娃啊。”

乔茗茗心虚:“……行吧。”

乔家附近有个国营饭店,里头做菜的老师傅就做得一手好浙菜,其中生爆鳝片是招牌。

但他们家很少能吃到,回想一下好像才三次。

一次是大侄子出生,一次是年三十,最后一次就是乔茗茗和宁渝处完对象到乔家商量着办酒席的时候。

乔小弟可爱死那个味儿了,黄鳝不是他们想买就能买到的,生爆鳝片更是难。

说完话,乔小弟揣着宁渝从废品收购站里买回来的连环画回到知青院。

此时知青院里还能听到阵阵读书声,刻苦的程度简直和他毕业考那段时间有的一拼,搞得乔小弟洗完澡后也不好意思上床了,只能把连环画塞在枕头底下,然后捧起书开始读。

哎,这生活过的……

翌日。

乔茗茗睡个自然醒,醒来特别清爽。

吃过早饭,坐上轰轰响且冒着气儿的拖拉机离开上阳村。

同行的有周队长、周苹果和唐际秋,以及非想跟去的乔小弟。

周队长见乔小弟这人还算机灵,于是欣然同意带他一起去。

坐在车后斗,周苹果和唐际秋大热天的非得坐在一起。大热天的虽然没碰着对方,但你看我一眼我又回看你一眼,乔茗茗捂着眼睛没眼看。

这段时间他们俩处对象的事儿可在村里掀起舆论大波浪,谁也没想到周苹果能看得上唐际秋!

在村里人眼中,周苹果可比唐际秋靠谱多了好嘛。反正在那晚“周三叔打女婿”的戏码发生之前,除了乔茗茗这种知道内情的,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把这俩放在一起想。

就是唐际秋他老娘都是从其他人口中知晓的呢。

当时是晚上,唐母正收拾着菜园子。

邻居急急忙忙跑来说了这件事儿,她一听水瓢顿时掉在地上,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说凤霞她娘,你莫不是大晚上的来消遣我吧?

她面带怀疑,深深的怀疑。

村里谁家姑娘能主动看上她儿子啊,她儿子可是相了好几回亲,人家女方家都觉得他太跳脱太不靠谱所以拒绝了的。

而周苹果又是谁啊?

可以说只要她爹放话出来不准备招上门女婿了,保准有不少人都得踏上她家门。

有人说人家姑娘往后要养着爹妈,但你先得瞧瞧,人家爹妈也是有一份家业在的。

这话倒不是说套图人家什么,只是说即使是养了,那些家业也够,不碍着自家啥事儿!

反正唐母听到这话后再三确认,然后晕乎乎地“哎呀妈”呀了一声,撒腿就往外头跑。

找到唐际秋后问了又问,彻底确定后脸上笑得都跟朵开得灿烂的**似的。

唐母都想哭:“我的儿,长这么大你今儿可终于给妈争口大气了你啊!”

唐际秋:“……”当场无话可说。

因为家里支持,简直是四脚朝天的支持,所以唐际秋和周苹果的新房盖得特别快。

唐际秋这人也坏的很,常拿图纸去周家找周三叔溜达也就算了,还非故意把房子图纸和家具图纸画得乱糟糟的。

周志才并不想说话,他只哼哼地翻白眼。但奈何把厨房建在厕所边的操作他真的受不了,于是就开口提建议了。

凡事开头难啊,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如今发展成周志才见天儿地跑到新房子那里去盯着,愣是生生把盖房子的进程搞慢许多。

可唐际秋秋收后还打算结婚呢,他和周苹果急得直挠挠头。

哎呀这事儿被两人搞的,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乔茗茗这会儿想起两人的抱怨就好笑,原本现在都该盖好主屋的了,然而还在为了要怎么建、建多大而扯皮。

“突突突突”

车辆很快进入公社修的大道。

车上已经没那么抖了,乔茗茗不需要再抓着车上插着的木棍,往小弟身上一靠便开始感受清晨的风。

这会儿估计才八点多,太阳早已升起,却还并未照耀到这条大道上。

清晨的风是凉爽的,吹得令人浑身畅快。

又过了一个小时,车辆到达县城。

下车前,乔茗茗叮嘱:“你刚来很多东西还不懂,所以能不要说话就不要说话,多听多看多观察。”

乔小弟点点头,先跳下去,然后扶着乔茗茗下车。

乔茗茗站定,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阳光此刻照耀在她的脸上,惹得脸上细微的绒毛尽现,却也给她眼瞳中镀上一层金光。

乔小弟好似头回见到这样的二姐。

怎么说呢,藏着……野心?

他没太琢磨明白。

周苹果几人也都下来了,举起手放在额头前,挡着太阳看向供销社的方向。

“这位主任生活挺规律的,每天七点钟准时来供销社,检查卫生,检查记录本和清点仓库等等,该做的他都做,反正就按规矩来。”

周苹果说道,就是这样,他们才不晓得怎么和这位主任谈。后来有位店员见他们来太多回,就偷偷透露,说是主任害怕有人举报他吃回扣。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哪有回扣啊!

乔茗茗想了想:“其实也很好理解,你先前说他有个儿子在政府工作对不对?”

周苹果点点头,“大学生呢,还是从咱们县城高中升到大学去的,当年还闹出点事儿,村里知青都在说,我记得可紧了。”

唐际秋举起手:“我听项琪说过,他说这个名额当初还有一个学生在争,那人的爹……”

他说着,对路过的红袖章隐晦地使了使眼神,“就是那里的一个领导,但是去的还是这位主任的儿子。”

乔茗茗心道,这不就对了嘛!这换作是她,她也只敢按部就班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