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以后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伏黎如同石雕僵在原地, 手臂紧紧贴住身体。

祁希予后退半步,单手打开手机电筒。

光线微弱,好歹眼前不再是一片黑, 地上全是踩成碎渣的薯片。

“你在这等着,我去看看电闸。”

伏黎立马跟上。

“我跟你一起。”

祁希予看她一眼, 光源在他手上,能看清伏黎的表情。但伏黎被光线刺得什么也看不见。

“算了……”他找出通讯录,给物管打电话。

物管说, 积雪太厚把树枝压垮了,刚好又压断线路, 正在全力抢修中。

祁希予问多久能来电, 物管说看情况, 可能一个小时后来, 也有可能等到半夜。

伏黎很后悔看鬼片。

她平时是不怕的,今天刚好鬼出来就停电。再者,这么大的别墅带着前庭后院, 只有他们两个人。

“有蜡烛吗?”伏黎问。

“应该有,得找找。”

祁希予在储物间翻箱倒柜,伏黎站在身后打电筒。

找到两支蜡烛, 不过是红色的。

点燃后, 烛光在黑暗中摇曳,衬得烛身红似滴血。

怎么看, 都觉得瘆得慌。

伏黎提建议, “要不别点了, 呛得慌。”她咳嗽两声。

祁希予看她一眼, 俯身将蜡烛吹灭。

再次陷入黑暗。

空旷, 静谧。

“你去哪儿?”祁希予一迈脚, 伏黎紧盯着他问。

“……”

祁希予扯了扯嘴角,“厕所。”

“嗯……”伏黎犹豫着说:“你等会再去行不行?”

见他不接话,伏黎补充道:“我不是怕,是太黑了你不好操作。”

祁希予转过来,走到沙发前坐下。

“你说今晚能不能来电?”伏黎朝黑漆漆的窗外看了一眼,担心地问。

祁希予言简意赅,“不知道。”

“要是晚上不来怎么办。”伏黎嘀咕一句,脑海里是赤身裸`体的奇行种。

“害怕?”

伏黎撅了下嘴,老实讲:“有一点。”

“哦。”

很冷漠。

伏黎问他:“你应该还不困吧?”

祁希予:“有点。”

伏黎想了想说:“现在睡太早了。”

祁希予:“嗯。”

伏黎放心地坐下来,看了一些搞笑视频,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半个小时后,电量只剩百分之十。偏头看去,他窝在沙发里,头微侧,脸陷在黑暗里,透进来的清冷月光顺着脸部轮廓衔上一层薄纱,银白的,发着微弱的光。

他动了动。

“你睡着了?”伏黎小声问。

“没有。”

他直起身体。

伏黎的电话响了。

接通后,舅舅问她什么时候回安平。

这已经是第四通电话了,盼着她回去一趟,伏黎思考了下,“明天吧,明天下午我搭直班车回。”

刚挂断电话,灯唰得亮起来。

明晃晃的光线,照得两人皆眯了眯眼。

“终于来电了。”伏黎很高兴。

祁希予站起来,径直往楼上走。

伏黎问:“你要睡觉了?”

没回答她。伏黎撇了下嘴角,把地上的薯片收拾干净后,也回了卧室。

第二天上午,伏黎把菜洗好切成又配成一份份的,像超市买的简易菜一样。

她指着抽好真空的预制菜。

“锅烧热,先放油,微微冒烟后放姜蒜这些,闻到香味了再放菜下去,不知道熟没熟,你就多炒一会儿。”

她说完,看着他:“懂没?”

“不懂。”

“……”伏黎深吸一口气,“很简单的,你只需要把里面的东西全——”

祁希予打断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顺便看一下爸妈。

祁希予问:“外面在下雪,班车通没?”

把伏黎给问住了。

流动班车,只需要在搭乘前买票。

她打了个电话问客服,客服说要初八后才通车。

见她表情不对,祁希予猜到了通话内容。

“我送你。”

伏黎犹豫了下,过年期间打车回安平,起码要六七百。

权衡金钱后,由衷道:“真是谢谢你了。”

下雪结冰,路况极差。

预计五点半到达舅舅家,结果整整迟了一个小时。

舅妈王秀兰没生气,倒还笑吟吟的。

接过伏黎拎的牛奶和高档白酒,啧声道:“一家人还拿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一万块还是祁希予又开了辆新车回来,饭桌上的王秀兰非常热情周到。

不过在提到郭天时,王秀兰脸色立马就变了。

嘴里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

郭儒军在一旁端着碗,长叹口气:“没教好,是我没教好。”

原来郭天两周前回来过,半夜回来偷了王秀兰枕头下的五百块钱。

王秀兰问起遇见他时的情况,伏黎只说他和社会渣滓混在一起,绝口不提打架的事。

“你要是再遇到他,让他回家来。”王秀兰又气又难过,“过年了都不回来看一眼。”

“嗯,遇到表哥我会劝他回来的。”

舅舅家是山脚下自建的水泥小平房,一共就三间卧室。其中一间伏黎曾住过的现在拿来堆放锄头肥料打谷机等杂物。

郭儒军说:“你和你舅妈睡,我和你男……男同学睡。”

伏黎帮祁希予婉拒:“他要回京市。”

郭儒军知道家里条件差,也没挽留。

伏黎把祁希予送出门口。

乡下气温更低,说话眼前全是白茫茫的雾气。

“上场有一家星星旅馆,去年新开的,环境不算很差。”

祁希予:“我不是要回京市么?”

伏黎一噎,“你真想在这里睡?和我舅舅一起睡?”

祁希予往驾驶座走,“具体位置。”

“直走第一个岔路口左转,开个五百米就能看见了。”伏黎把他送到车上,“你可以多睡会儿,大概十点左右回京市。”

“这里接你?”他问。

伏黎摇头:“我来旅馆找你。”

车子开走了,尾气又是一片的浓重白雾。

原始的包谷心当燃料烧热水。

当初政`府补贴家家通天然气,王秀兰说什么都不愿意出这个钱。

水开了,咕噜噜冒着热气。

伏黎单手拎起顶锅,许久没提了,还有点费力。

洗漱完她从柜子里翻出自己曾经留下的被套换上。

虽然王秀兰说已经换过新的了,但伏黎总觉得这个房间,满满透着一股夹着劣质香烟的汗臭。

这是郭天的房间。

伏黎也想住旅馆,但没有任何理由。

不知不觉到了十一点。

睡前她给祁希予发了条微信。

—睡没?

那边很快回了。

—没

伏黎:环境很差嘛?

祁希予:还行

打出“还行”两个字时,祁希予坐在车里,自嘲般地扯了下嘴角。

过年走亲戚,旅馆爆满。

镇上一共就两家,每一间空房。

祁希予把椅子放平,打算在车上凑合一夜。

伏黎打出“行,你早点睡”,发送键还没摁下去,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王秀兰的尖锐声音入耳。

“你狗日的还晓得回来。”

伏黎掀开被子下床,披上外套往外面走。

同时把打的字删了,重新发了句——【不说了,郭天好像回来了】

门一开,郭天穿着件不知道哪里捡来的烂棉衣,脸上胡子拉碴,疲惫感十足,活像个流浪汉。

王秀兰骂了他十分钟,他也不反驳,嘻嘻哈哈地道:“我这不回来了吗,我还是想着你们的。”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叠现金。

“妈,上次不借了五百吗,这些都给你。”

王秀兰沾着口水开始数。

“别数了,三千。”

王秀兰忍不住笑意,同时又瞪他:“你哪来的?”

“打工赚的啊,不然我怎么现在才回来。”他往捡来的沙发上一趟,抖着两只脚尖说:“大家都回去过年了,留下来的三倍工资。”

王秀兰把钱拿回房间,对站在门口很久的伏黎说:“舅妈和你睡。”

说完又看向郭天,“看你那一身脏得哟,快洗了跟你爸睡。”

郭天叼着杆烟,缓缓转过头。

视线落在伏黎脸上,流里流气地笑了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看上去当着王秀兰的面,他并不打算提打架的事。

郭天撑着手掌坐起来,二郎腿翘起,“麻烦得很,我就睡这儿,给我抱床被子来。”

王秀兰不同意,郭天说:“也行,反正我就这么睡,不洗了。”

“才换的被褥,那你就自己一个人睡这,冷死活该。”

王秀兰抱了两床被子,又把炉子烧燃。

灯熄灭。

伏黎回房间,将门栓插上。

铁棍碰撞年久失修的木门声,郭天歇起嘴,阴鸷地笑了下。

伏黎一直没睡。

在黑暗中思考了会儿,下床拖把椅子抵在门口。

凌晨一点,隔壁传来顾儒军和王秀兰的彼伏交叠的鼾声。

伏黎捏紧被子,翻了个身。

窸窸窣窣的声音猝然响起。

嘎吱一声,老式木头窗被人推开。

郭天从外面翻进来。

伏黎大叫一声,郭天三步并作一步跨过来,反手勒住她脖子。

尖锐的东西抵上脖子。

触感冰凉。

“叫你妈呢。”郭天膝盖压上来,隔着棉被骑~在她身上,“老子还没找你算账。”

伏黎大喊一声救命,郭天没想到她敢喊,情急之下抓起枕巾揉成一团塞进她嘴里,又找来绳索将她双手绑上。

伏黎眼睛瞪大,呜呜出声。

郭天竖起耳朵听门外的动静,鼾声未停,他转回头,盯着伏黎雪白的脖颈,嘿笑一声。

“打我的是你男朋友?”

匕首在她脸上比划。

伏黎摇头,蹬着腿挣扎。

郭天呸了一声,扔掉匕首,压上去。

“老子今天要干`死`你。”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伏黎快要窒息过去了。

凭借着强烈的求生欲,她尽可能地发出最大的动静,希望郭儒军能听见。

等来的却不是郭儒军。

祁希予一脚踹开门,攥住郭儒军的领子把人往墙上砸。

不够泄愤,膝盖连怼三次。

拳头砸在脸上,在绝对的身高优势和力量悬殊面前,郭天毫无反手之力。

终于吵醒了隔壁屋呼呼大睡的两人。

郭儒军打开灯,王秀兰一件倒在地上惨叫的儿子,跑过去推开祁希予。

抱着他满是血的头哀嚎起来。

祁希予面色铁青,走到床边把伏黎嘴里的枕巾取出,又解开她手上的绳子。

“有事没?”他问道,手在身后捏成拳头。

伏黎摇摇头。

“到底怎么回事?”郭儒天看这一片的狼藉。

伏黎一脸苍白,“他要强`**。”

王秀兰和郭儒军皆一愣,祁希予已经拨通报警电话,正在和民警说地址。

王秀兰反应过来,一把抢过手机砸在地上。

“你说强`奸就强`奸?”她发现其他人都冷冰冰地盯着他,声音小了些:“说不定是误会。”

伏黎笑了。

房子被抵押后租的棚户区。

厕所门锁莫名其妙坏了好几次,王秀兰为了省钱不管,是她自己买了个插栓订上。

门把手也是坏的,露出拳头大小的洞。

有一次,她刚脱掉打底衫,剩一件内衣,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过一看,洞里出现一双眼睛。

从那之后,伏黎每次洗澡换衣服都要提防郭天。

多次明里暗里提醒王秀兰。

有一次,伏黎在饭桌上直接挑明郭天偷看她洗澡。

郭天说:“我又不知道你在里面洗澡,我从客厅回房间总要路过吧,这都成偷看了?”

王秀兰反过来指责她:“你个小心眼,他是你哥哥,怎么可能偷看你洗澡。”

只有郭儒军呵斥郭天注意点,但伏黎心理清楚,郭儒军虽然相信她,但也觉得是误会。

“强`奸`未遂也是要坐牢的。”伏黎拿出手机。

王秀兰慌了,连忙摇着躺在地上要死不活的郭天,“你真干这种事了?”

郭天嘿嘿笑了下,骂了句“妈的”。

郭儒军瞬间暴跳如雷,抄`起门口的扁担条往郭天身上抽。

王秀兰又哭又挡的。

一屋子鸡飞狗跳。

祁希予把手机捡回来,伏黎接通电话。

王秀兰转过来:“你在报警?”

伏黎没理她,接着和民警沟通,王秀兰再次过来抢手机,祁希予伸手拦住。

王秀兰跪下来,声泪俱下地求她不要报警,有案底还怎么做人,连工作也找不到。

郭儒军把扁担一扔,蹲下来抱住头,低声啜泣。

镇上的派出所在十五分钟后赶到。

民警将一干人带回来所里。

做完笔录已经凌晨三点了,祁希予一直等在外面,见她出来,“唰”的一下站起来。

伏黎脸上表情淡淡的,像没事人一样。

“走吧。”

祁希予趁她做笔录的功夫,把车开到了派出所门口。

拉开副驾驶的门,伏黎坐了进去。

祁希予绕过车头,坐在驾驶位上打燃火,开暖气。

但没着急走。

伏黎的手撑座椅上,微微发抖。

就这样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祁希予看见一滴泪珠从她脸颊下滚落,掉在手背上。

“你——”

话刚开口,伏黎趴在挡风玻璃前,大声哭起来,边哭边说了句,先别管我。

祁希予开门下车。

立在没有路灯的乡村公路边,手在裤兜里烦躁地摸着什么。

没有烟,只有两颗薄荷糖。

他嚼着薄荷糖,想起之前看电影那次。

突然明白了学校停水,让她洗个澡,会委屈地哭起来。

他深吸口气,薄荷凉至肺腑,一拳狠狠砸向空气。

过了很久。

伏黎敲了敲车窗,示意他可以走了。

祁希予重新坐回驾驶座,余光里的她,除了神情有些恍然,脸颊上的泪水已经被擦干净了。

凌晨五点半,天还是黑的。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

伏黎几乎是冲上楼的,连卧室都没关,直接奔向浴室。

祁希予站在门口安静地等着。

等了很久很久,直到伏黎湿着头发出来。

“你去睡吧,我没事了。”她说。

祁希予站在门口,问她:“我可以进来吗?”

伏黎楞了一下,点头。

祁希予走进卧室,“我还不困。”

伏黎拿起吹风,在梳妆台旁插上电。

镜子里,祁希予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过了两分钟。

他走过来,抽走手中的吹风,“你坐着,我给你吹。”

伏黎坐了下来。

祁希予站在椅子后,将吹风拿远了点,很有耐心地吹起头发。

坐着坐着,伏黎开始出神,想到那些不好的事情,眼泪又不整齐的掉了下来。

她低头,用力眨了眨。

这个动作被祁希予捕捉到。

关掉吹风,搁在桌面。

卧室瞬间陷入安静。

伏黎抽了下鼻子。

祁希予把椅子转过来,俯身,拨开挡在她脸前的青丝。

大拇指放在眼尾处,指腹很轻地,将湿润抹去。

同时柔声哄着:

“不哭了好不好。”

“以后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