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

第123章 也许三五年

裴铮被关到牢里之后, 倒是没有如其他人所想的那般落魄,他被关在大理寺监狱,大理寺卿是他的知己好友荀烈。

裴铮在牢里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事实也的确如此。

荀烈下朝之后, 甚至都没有回家, 直接去大牢看裴铮, 顺便还带了两坛子酒, 见到裴铮之后, 就扔了一坛过去。

“外头现在怎么样了?”

“你还好意思说?这不就是因为你, 闹得沸沸扬扬的。”荀烈顺手拍开酒坛上的泥,就着酒坛子灌了一口,也不嫌弃地上脏, 就这么席地而坐。

裴铮并没有说什么话,这样的局面也是一早就能料到的。

比起这些,他更加担心的是阮氏。

裴铮走到荀烈的身边坐下,拍开了另一坛子酒, 忽然问道, “我母亲呢,她可还好?”

“不太好。”荀烈叹了一口气,事情发生之后,他第一时间就让妻子去看了阮氏, 结果镇南侯府的大门是走进去了, 但是阮氏的情况却不怎么好。

一直都呆呆的坐在堂屋里,也就是他们两家的关系还比较亲近, 要不然连镇南侯府的门都走不进去。

但也没有多说几句话, 镇南侯府很快就送了客, 主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总不好厚着脸皮赖在那儿吧。

“我媳妇回来之后, 说伯母的情况不太好。”荀烈也没有瞒着裴铮,基本是他想知道什么,荀烈就知道什么,一些事儿裴铮都还没想到的,荀烈也已经打听到了,悉数的告诉了裴铮。

“外头都在猜测陛下这一回要怎么处置你。”荀烈看了一眼裴铮,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担忧,“猜测什么的人都有。”

“哦?那他们都是怎么说的?”

“说你仗着陛下的宠爱,肆意妄为。抗旨拒婚…陛下为你指婚三次,你竟然有能耐拒绝三次。”这事儿搁谁谁都觉得离谱。

若荀烈不是裴铮的挚友,估摸着也要觉得裴铮是疯了。

“你若是要做什么,能不能徐徐图之?用这么极端的法子…”荀烈头疼不已,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点儿不大好办,“三次,整整三次了,你觉得旁人会怎么想?”

裴铮可没有空去理会旁人是怎么想的。

只因为面前的人是荀烈,才有空应上一句,“陛下心中有数。”

裴铮淡淡的回应道,这一次的事情,说到底也是萧鸿熙和裴铮商议好的。

赐婚的圣旨都没有下,八竿子打不着一边的事情,自然也连累不到那位小郡主。

何况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裴铮的身上。

纷纷斥责他不知好歹。

如今人已经锒铛入狱,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在猜测,萧鸿熙到底会怎么处置他。

结果萧鸿熙只是将人关押在牢中。

根本没有后续的处置。

瞧着风平浪静,可朝廷内外根本一点儿也不平静,这件事仿佛就是一个导火索,没有人关心裴铮为何抗旨,只是关心要怎么处置他。

荀烈知晓这些事情以后,啧啧感慨“你说说你,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怎么让人这般的讨厌你呢?”

裴铮先前在京城,是户部侍郎,按照道理而言,也不至于这么得罪人。

荀烈想不明白的事情,裴铮心中有数。

他昔日就得罪了不少的人,当年在江南的那场刺杀,就是最初的开端,之后他离开京城,远走雍州,的确有放逐自己的原因,当日不过顺势而为,可没曾想还是绕不开这些是是非非。

这些年他明面上远离朝堂,可实际上从未有过丝毫的松懈。

他们君臣之间,自有默契,萧鸿熙当然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宠爱裴铮,甚至答应他这些近乎荒唐的请求。

“也许是因为我太遭人恨。”裴铮说的很平静,都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空来开玩笑。

荀烈一直看着他,观察着他的表情,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他,“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裴铮缓缓的抬眸看他。

“虽然陛下没有阻止我来看你,但是…”荀烈看着牢房里简陋的条件,还是觉得心里拧巴的不行,“陛下不是明明知道你喜欢谁?为什么要这么乱点鸳鸯谱?”

裴铮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荀烈抱怨着,也不说话也不回应,垂眸间,他看见了拐角处的阴影,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荀烈,不得妄议陛下。”裴铮淡淡的开口,“陛下为什么这么做,定然有自己的理由。”

“什么理由?”荀烈不死心的追问道,在为自己的好友鸣不平,担忧他的遭遇,“陛下可有说要怎么处置吗?”

裴铮摇头。

两人的神情瞧着很是沮丧,谈话声很小,但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角落处的人洋洋得意,只觉得没有白来这一趟。

甚至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自古君臣反目,就像是家常便饭一般。

来人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说了不少的话,直到两人再没有觉察到窥探,才放松了警惕,谁都没有提起方才的事情,也都没有在讨论什么,隔墙有耳。

就算是在这里也并不安全。

裴铮和荀烈见过面之后,荀烈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暗卫报告给了萧鸿熙,萧鸿熙看着书桌前的卷宗,无奈的撇了撇嘴,差点儿破口大骂。

只不过身为帝王,他不能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也只能在心里腹诽。

就知道这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没有什么好事情,不过是将计就计,竟然还说了这么多的废话?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派暗卫查探吗?

敢情荀烈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可查清楚,对方是谁的人?”萧鸿熙轻声问道。

暗卫立刻道,“回禀陛下,属下已经有了眉目。这是调查的结果,还请陛下过目。”

萧鸿熙随手打开,一目十行。

事情和自己料想的也没有太大差别,萧鸿熙的唇边泛起嘲弄的笑容来,“这么多年了,怎么就这么不死心呢?”

御书房里很安静,只听得见萧鸿熙自己的声音,唯一陪在萧鸿熙身边的,只有他的内监,但内监不管国家大事,只关心萧鸿熙休息的好不好,每日里吃了多少饭。

这会儿又开始劝:“陛下,御膳房新送来的,您趁热喝一口。”

萧鸿熙看了一眼,眉头皱起,“这什么东西?朕不喝?”

“陛下,这是滋补的甜汤,奴才瞧您晚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膳。”内监一直劝着,若是旁的奴才,敢这么胆大包天,估摸着早就被萧鸿熙打发出去。

但自己身边的这个不一样,这是伺候先帝的老人,同样也是先帝留给萧鸿熙的,萧鸿熙即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很在意这个内监。

内监见萧鸿熙不为所动,便不动声色的抹了抹自己的眼泪,“老奴老咯…”

“行了,闭嘴。”萧鸿熙才刚刚听了个开头,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飞快的打断他的话,面带嫌弃道,“拿来拿来,朕喝还不成吗?”

内监听罢高高兴兴的端着甜汤过来。

恭恭敬敬的守在萧鸿熙的身边,萧鸿熙随意的看了他一眼,不经意的说道,“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种守夜的事情就别做了,让底下的小太监来。”

岂料那内监只是笑了笑,“奴才要一直守着陛下。”

萧鸿熙也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将那一碗甜汤吃完,放到了一边。

书桌上的卷宗还是没有拿走,他所有的心思都在这个上头,“你说,朕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萧鸿熙有些拿不定主意,便看向了一旁的内监,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

而他身边的那人,依旧不紧不慢的端茶倒水,“陛下是心情不好?”

萧鸿熙没说话,的确是心情不大好的,皇叔皇伯们的手,似乎伸的有些太长了。

他看着身边的内监,忽然问他了一件事,“父皇和叔伯们的关系,可好?”

这话问的有些奇怪,但这世上唯一能够解答萧鸿熙这个疑惑的已经没有几个人。

太后自然是知道的,但萧鸿熙并不想让母亲太过伤怀。

身边的人倒了一盏茶端到了萧鸿熙的面前,说起了很久都没有提到的人,“先帝仁厚,即位之后也不曾苛待兄弟,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很大,萧鸿熙小时候也许听不懂,但是当皇帝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允他们在京城居住?

叔伯们都是有封地的,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放到眼皮子底下好好的监视着。

萧鸿熙挥了挥手,让内监下去,随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头疼,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没由来的开始想念起自己的父亲来。

若是父亲还在,这些事情也轮不到他来头疼。

先帝仁慈,对待手足也是极尽宽容。

而萧鸿熙虽不是个仁慈的人,但也不想让人诟病先帝,故而有些事情都是徐徐图之。

萧鸿熙并没有在御书房坐多久,很快就有了决断,如今裴铮还被关在大理寺监狱里,这身后的沟沟壑壑有些人看明白了,有些人看不明白。

但萧鸿熙和裴铮都不怎么介意这事。

萧鸿熙不过是想好好的治理国家,而裴铮只是在辅佐自己的君王。

镇南侯世子抗旨一事,萧鸿熙很快就有了决断,裴铮并不是第一回 退亲,但只有这一回惹得萧鸿熙大发雷霆。

明明圣旨还没有颁下,这件事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明明萧鸿熙的皇叔都亲自过来说想要息事宁人,但萧鸿熙却充耳不闻。

直言裴铮这是将皇家的脸面都踩在了脚底下,这件事他必须要裴铮给自己一个交代,也要给皇叔一个交代。

五王爷哪里需要这个交代?

他只是想要息事宁人,将这件事情快点儿揭过去,并不想让所有人将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但事情哪里是他想要揭过久可以揭过的?

萧鸿熙此番一意孤行,一天没有解决办法,就把裴铮关在牢里一天。

萧鸿熙心情不佳,那是人人都要遭殃。

谁都没有想到,最悠闲的人,居然是裴铮。

他在牢里待的好好的,半点都没有受到影响,外头的消息倒是一点儿也没有落下,荀烈这一次过来,不仅仅是带了酒,还带了两个小菜。

两人一边吃着小菜,一边讨论起这些事情来,“陛下这一回,看来是决心要和王爷们撕破脸皮。”

“如今虽然表面上是问责你,但五王爷的日子,瞧着也不是很好过。”

荀烈说起这番话,看向了裴铮,“可是这件事情结束之后,陛下也不能直接的赦免你…”

这件事裴铮在其中占据着怎样的位置,荀烈算是一清二楚。

陛下的确是要动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但也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在这个时候裴铮就自己送了上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下也说不清楚,真真假假又能有什么意思?

但裴铮却是不为所动,“这件事情,很快就会结束的。”

只是不知道他的母亲,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

镇南侯府·正院。

裴元勋还未归来,但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情,阮氏坐在正院,正在给裴元勋写信。

这件事发生的十分突然。

裴元勋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很多事情也都是和阮氏有商有量的。

当今陛下和叔叔伯伯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外人看着的那么和善,何况皇家本就亲情淡薄,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奇怪。

裴铮这一回抗旨,锒铛入狱。

甚至都不允许镇南侯府探视,阮氏知道事情恐怕不能那么容易善了。

她想见裴铮一面,但一点门路都没有。

此番也只能写信,让裴元勋拿个主意,只不过路途遥远,等到裴元勋归来一切恐怕就已成定局。

阮氏这会儿冷不丁的想着,裴铮先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一时意气用事,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阮氏的心紧紧的揪在一块儿,一直都在想,这个时候她应该要怎么办才好。

阮氏凝望着外头的月光久久不曾回神。

*

京城的另一府邸,五王爷整个人烦不胜烦,他捧着今儿个刚刚拿到的赏赐,差点儿哭了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赏赐,分明就是他的催命符。

五王爷如今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萧鸿熙面上说着要为他做主,可很多事情五王爷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

具体如何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王爷,您可是有什么心事?”五王妃走到他的身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五王爷的确是有心事,“陛下当初说要给吾儿定亲,本王原想着这也许是个圈套,谁曾想陛下竟然让裴铮锒铛入狱。”

“这些年,萧鸿熙对裴铮的宠信,满朝文武都有目共睹,雍州赈灾,直接由朝廷拨款,并且赈灾的人选还是荀烈。”

谁人不知荀烈和裴铮之间是什么关系。

结果呢?

一夕天堂,一夕地狱。

要知道那可是裴铮啊,就这么…

“果然,不狠心的人,是当不成皇帝的。”五王爷的心中有了计较,如今萧鸿熙做的一些事情,他是愈发的看不懂了。

“王爷,您说陛下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当真是要为了囡囡讨回公道?”五王妃只觉得有些看不明白,圣旨都还没下,不过是这么提了一嘴。

但凡是聪明人,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也是了。

“讨回公道?萧鸿熙哪里是这么手足情深之人。”五王爷嗤笑一声,他的小女儿,甚至都不怎么入宫,莫说是名字,怕是萧鸿熙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大清楚。

与其说是为了给堂妹讨回公道,倒不如说是…对付他的。

“也许是冲着本王来的。”五王爷就算不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回事。

但是王妃却不是这么想的,“陛下的确不似先帝那般宅心仁厚,倘若当真要对付王爷,恐怕事情会更加的严重才是。”

五王爷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于是心里有了别的猜测,“难道是要敲打裴元勋?”

所谓最难猜测帝王心,透过现象看本质,大家伙儿都知道,萧鸿熙不是什么手足情深的人,这次给五王爷出头,理由也比较牵强。

于是有心之人就开始思考,想来想去,都得到了和五王爷差不多的想法。

就连远在南边的裴元勋,都差点儿这么想。

若非萧鸿熙的密旨送过来,裴元勋这会儿指不定要怎么郁闷,萧鸿熙的密旨比阮氏的书信来的要早一些,裴元勋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也知道了裴铮的打算,看着阮氏送来的书信,便狠了狠心没有回。

裴元勋本以为裴铮不过是意气用事,年轻人做事,总是会凭借着一腔热血,无论是仕途还是情情爱爱上,都没有例外。

但裴铮这一回,明显就是与虎谋皮。

谁都不知君王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赌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情谊,实在是太过于渺茫,裴元勋也许不知道裴铮到底有多爱那个姑娘。

但是裴元勋却想成全自己的孩子。

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得偿所愿。

也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尘埃落定,再也不要有所牵扯,尤其是不能将萧鸿熙牵扯进去。

阮氏尚未等到裴元勋的书信,可心中却已经有了决断,事发后的第五日,阮氏往宫中递了牌子,见到了太后。

太后是一位慈爱的母亲,并没有什么垂帘听政把持朝政的爱好,也从不会干涉萧鸿熙的任何决策,和阮氏见面之后,也只是话话家常。

直到阮氏离宫,她也只是在太后这里讨要到了一个恩典。

可以去大理寺监狱,探望裴铮。

荀烈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连忙派遣手底下的人将裴铮的牢房弄得又脏又乱,他生怕旁人不尽心,还亲自到现场监督。

甚至不止从哪里找来一件带血的囚服,“快些换上。”

裴铮:“……”

裴铮看着这带血的囚服,实在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换上,“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已经恩准伯母可以过来探望你,说不准现在就在路上了,你要是完好无损的,指不定就要露馅。”

荀烈说的有理有据,但裴铮还是拒绝换衣裳,“不换。”

两人僵持不下,很快,阮氏就过来了,荀烈急急忙忙的迎了出去,“伯母。”

阮氏看了一眼荀烈,道了一声辛苦。

荀烈当真是愧不敢当,“您请。”

荀烈将地方让给他们母子两个人之后,很快就躲远了,牢房之中裴铮和荀烈遥遥相望。

裴铮虽说没有受什么委屈,也没有受什么苦,但养尊处优的人在阴冷潮湿的牢房里,总是住不惯的。

阮氏看到裴铮之后,心疼的直掉眼泪,“怎么就搞成了这样?”

裴铮对着阮氏浅浅的笑了起来,“劳母亲挂心,是儿不孝。”

阮氏这会儿还能说的出什么话来?

只是心疼的望着裴铮,看着裴铮,问他是否对有些事有所察觉。

裴铮看的分明,却任由母亲误会,没有去解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此番我很好,母亲,还是不要太过忧心。”

阮氏心中有了数,眼看裴铮只是被关在牢房里面,她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了,这件事情可大可小,皆看陛下如何决断。

“亭瞳,你的心愿,还是没有改变吗?”阮氏忽然问道。

裴铮PanPan却没有作答,只是冲着阮氏浅笑。

母子俩都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若是这个时候,还大张旗鼓的讨论这件事,传出去就是蔑视皇权。

母子俩也没有说太多的话,阮氏不过是想看看裴铮的情况可还好。

而裴铮,也只是想知道母亲的近况,他也不想母亲太过于伤神,可有些事情他已经办不到徐徐图之,人生还能有几个五年?

玖玖很快就会长大,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面对。

探视的时间很快就结束了,阮氏离开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裴铮一眼。

裴铮没有和母亲对视,即便他对母亲想要做的事情有所决断,只是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什么都不敢去想。

荀烈一直将阮氏送到了大理寺府衙外,才折返回来,一回来就看见裴铮一个人望着窗户出神,惹得荀烈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把人给关出毛病来了。

“你没事吧?”

裴铮缓缓的摇头,只觉得自己有点儿虚伪,主意是自己出的,法子也是自己想的,而如今目的即将达成,他的心却有些难言的疼痛。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出此下策,让母亲担忧,可没有如果。

他只能这么走下去。

荀烈看了裴铮一眼,大概了解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你是不是在难过?”

裴铮收敛起自己的思绪,随意的瞥了荀烈一眼,“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荀烈才懒得搭理他,“呵,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闹到现在,陛下应当会有所决断,你…”荀烈看着裴铮,心中无奈不已,裴铮短时间内,是不会回京了。

少不得要被陛下“厌弃”一阵子。

“你是当真对京城一点儿也不留恋啊。”

裴铮留恋的从来都是人,一直都不是地方。

一些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如今再去想也没有任何的意思。

裴铮将一些郁闷的事情一扫而空,“倒不如想想,我之后会被发配到什么地方去。”

“陛下怎么舍得你去别的地方?自然是会将你发配雍州,继续当你的雍州刺史。”荀烈别的不敢肯定,但这件事情还是猜测的挺准。

翌日早朝的时候。

萧鸿熙对裴铮的处决终于下来了。

裴铮不仅仅是雍州刺史,还是镇南侯府的世子,这一回萧鸿熙为了给五皇叔一个交代,毫不犹豫的拿裴铮开刀。

收回了他镇南侯府世子的册封诏书。

贬官雍州,任凉州郡守。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纷纷想着自己是不是猜测有误,先前以为是冲着镇南侯府去的,但这会儿瞧着,怎么像是冲着裴铮去的?

几人想了又想,最终明白过来,这是陛下觉得,裴铮蔑视皇权。

抗旨不尊,让萧鸿熙新生不悦。

但又不能做的太过了,想的折中的法子。

何况,发配雍州?

这也不算什么惩罚,要知道裴铮之前,可是雍州刺史,去了凉州也不过就是贬了官,但是收回了册封诏书,这耐人寻味了些。

这到底是敲打还是厌弃?

裴铮之后还能不能东山再起?

一个个想的头都要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