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算法则

第50章 珠算

◎“他们说你很可爱。”◎

林羡清的睡相虽然霸道狂野了一点, 两条胳膊大剌剌扑在桌面上,但好在表情还算恬静,只是睫毛一直在不安地抖动,唇瓣也抿得很紧, 时而低低地吐出几个字来。

温郁缓缓低睫看着她攥得越来越紧的手, 怔然一下后, 轻微俯身, 漆黑的眼睫安静地垂下,他的眼神一瞬不移地缠在少女身上, 薄唇缓缓凑在她耳畔,良久后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没走。”

说话间喷涌的热气涌在她头发里, 温郁甚至能闻到少女洗发水的味道, 是很清新的柑橘味。

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听懂了,总之林羡清缓缓松了劲儿, 手指默默地垂下了。

机身忽然抖动几下, 广播里传来温柔的空姐的解释声:

“受天气影响, 飞机可能会有些许颠簸,属正常现象, 请各位乘客系好座椅上的安全带,不要随意走动,厕所现已禁用, 等待气流平缓后会再开启。”

广播声响起后, 林羡清被吵醒, 她很慢地睁开眼睛坐起身子, 第一眼先瞥向飞机舱外的天, 刚过晌午, 高空飘散的云彩都被染成橙黄色, 像撒了满天的流心蛋黄,浓稠又绮丽。

林羡清刚睡醒的时候情绪总会有一阵低落,况且她又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抬眼看见懒散窝在座椅里办公的男人时还会觉得有点不真实。

温郁眉眼冷淡地盯着电脑上的文字,薄薄的眼皮总有种抬不起来的闲散劲儿,睫毛倒是长,随着慢吞吞的眨眼动作而翕合,骨感的手指时而会抵在唇边,作思考状。

“饿吗?”他掀了眼皮看过来。

林羡清扯了扯肩上的外套,温声答:“还好。”

气流已经平稳下来,温郁解开安全带站起来,他走向林羡清,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手套,“我去餐车那边给你带点吃的。”

说着,他低眼间看见林羡清的安全带没扣上,松松搭在腰间,便主动抬手环住她,给她系安全带。

青年背脊开阔,肩胛骨随着低腰的动作暴露在林羡清眼皮底下,身形流畅,只穿着单薄紧身的毛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以前温郁总穿长袖的卫衣林羡清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的身材也配得上那张漂亮冷淡的脸。

温郁眼睑闲闲垂着,指尖一压就把安全带的铁扣扣好,撤身的瞬间两人对视,鼻尖隔着一个呼吸的距离,林羡清看见他漆黑的眼瞳,薄到几乎透明的眼皮甚至能隐约看见黛色的血管,唇角微抿,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精致的易碎感。

下意识的,她脖颈往后靠了靠,身子后仰,跟他拉开距离,林羡清低眸,呼吸变得紧张。

温郁淡淡撇开视线,没说什么,利落地起了身,抬步走远,回来的时候拎了一大包吃的,几乎都是热的。

他把东西搁在桌上,冷淡地吐字:“吃。”

两人的座椅面对面,温郁身子一压就半躺在座椅上,他手指在电脑触摸板上滑动几下,找了下载好的电影,然后把电脑推给林羡清,怕她无聊,自己倒是很不讲究地拿了本乱七八糟的航空杂志看起来。

其实头等舱有可以放电影的显示器,但两人都没用。温郁给她找的是个动漫电影,五年前两人还在恋爱十一天的时候,温郁安静地坐在桌边看英文原著,她就躺在少年腿上看少女漫画,时而为漫画里美好的爱情流泪。

那个时候,温郁会几不可闻地叹息,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时候抽纸给她擦眼泪。

林羡清盯着电脑屏幕上声嘶力竭的女主角出神,之前看到这种情节她都会跟着流泪,现在倒是没那么敏感单纯了。

飞机飞了八个半小时,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堪堪落地,此时莫斯科正好是晚上十点左右。

莫斯科这边气候比较冷,现在是十一月初,从机舱里出来的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飘小雪了,冷风刮到脸上很疼。

林羡清在机舱里待着就够冷了,现在出来了面对只有三四度的气温冻得牙齿打颤,缩着脖子躲在温郁的外套里面。

而温郁连外套都没穿,就那样拉着他的行李箱出来,面不改色,好像没有体温似的。

她紧紧皱眉,停了步子,想都没想就把外套扒下来丢给温郁,后者愣了一下,淡然吐词:“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她说着,抽了抽鼻子,蹲下去拉开行李箱的拉链,从里面掏了件厚外套出来,又咕哝了一句,“又不是冷血动物。”

林羡清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圆溜溜的,半个行李箱都快被她扯出来穿身上了。

一切装备齐全后她拍了下穿得严实的自己,回头看见温郁慢悠悠套上外套,拉链半拉,修长冷白的脖子全然暴露在外面,看着就直灌风。

她皱着的眉就没松开过,林羡清就带了一条围巾,她解下来搭在胳膊上,然后走过去扯住温郁的衣角,捏着他的拉链往上拉,一直拉到头,手指蹭上他线条瘦削的下颌,冰凉的温度从指尖传来。

离得近了林羡清才发现他的肩膀在很轻地抖,都这样了还嘴硬说自己不冷。

从飞机上下来一拨人,零零散散地颤着腿走出飞机场,林羡清捞过胳膊上的围巾想给他围上,结果发现自己身高不太够。

她很尴尬地摸摸鼻子,把围巾塞在温郁手里,“你自己戴上。”

温郁本来穿了一身暗色,林羡清给他的围巾是很土的大红色,戴在他身上总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但是他一声没吭,垂着眼又乖又笨拙地把红色围巾往自己脖子上环了几圈。

围巾罩住鼻子和嘴唇,毛绒绒的感觉刮蹭着他的皮肤,呼吸间有种很浓的柑橘味。

她怎么哪哪儿都是柑橘味。温郁出神地想。

一起走出飞机场后,林羡清被扑面而来的雪粒迷了眼,这雪看上去才刚刚下起来,地上只有薄薄的一点雪水,莫斯科的夜晚灯火长亮,点亮了一条街。

街上到处都是人,各色各样的头发,各种各样颜色的眼睛,林羡清抬头看见从黑绒布般的天空里挤出纷纷扬扬的雪粒,她两只手**在一起接住一些,冰凉的感觉在手心化开,她很高兴。

林羡清笑得眉眼弯弯,很兴奋地扭头对温郁说:“我们住哪里?民宿吗?”

温郁看着她弯起的眼睛和翘起的唇角,冷淡的眉眼倏然间柔和,青年眼尾略略扬起,将落的雪覆在他精致的眉骨上,温郁叹出一口气,浓白的雾气在冷空气中升腾,他说:“嗯,是啊。”

衣角被扯住,温郁低着眸子看向一脸着急的林羡清,“快走快走。”

坐上车以后,温郁熟练地跟司机交流,林羡清听不懂,只能扒在车窗边上看走马灯一般闪过的街道。

林羡清这二十多年都没出过国,第一次出来玩儿自然觉得新奇,她扒在窗边看得眼也不眨,像个刚出生的孩子,怀揣着对整个世界的好奇。

倏忽间,开车的大胡子叔叔爽朗地笑了几声,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林羡清不能理解的话,司机的眼神通过后视镜落在她身上,林羡清直觉他们讨论的话题是她,就蹭过去戳着温郁问:“你们在说我吗?”

温郁撇着眼睛瞧了她一眼,懒散地冒了个鼻音:“嗯。”

他的视线漆黑,又夹着满街亮起的灯火,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他说你很可爱。”

林羡清一直认为这个词对应的是“幼稚”,她不太喜欢,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出国有点激动,自己好像确实是兴奋过头了。

她坐回去,安安静静地把手搭在膝盖上,想起了什么又扭头回来问:“那你呢?你回了他什么?”

温郁的手指蜷了一下,低下的睫敛住暗色的眸,他错开眼回答:

“没什么,就说‘承蒙您夸奖’这类的。”

林羡清没怎么怀疑,这类聊天好像也只能这样回答,她轻点几下头,视线又回到窗外,只是克制了不少。

旁边的青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了几圈腕上的表,眼一直垂着,辨不清情绪。

“你们是夫妻吗?您的妻子看起来很可爱。你们应该生活得很幸福。”

——“谢谢,我们相爱五年了。”

回复的时候温郁看见夹在内衬领口的窃听器,有一瞬间他想直接扯出来扔掉,但是又克制住了,现在还不可以。

温郁单手撑在窗户旁,撑住下颌,他扭头看向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小雪。

俄语,应该没什么关系。

据他所知,温执不会俄语,听见了也没什么。

青年的肩膀一瞬间塌下来,逃到了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就好像牵制提线木偶的细线被这样的远距离拉断,温郁觉得轻松。

订的民宿远离喧嚣的街市,林羡清推开大门发现楼底下环住了一片很大的草坪,草坪上沾了点儿白色的雪,民宿的主人一家都聚在门口,很和蔼地看着他们。

林羡清拎着行李的包朝他们鞠躬,然后拉着温郁的衣角想让他快说点什么。

温郁跟他们相谈甚欢,林羡清一脸懵地站在温郁旁边,抽了个间隙小声问:“你们说的什么,他们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啊,”他漫不经心拖着调子发出个感叹词,然后微微低头瞧了她一眼,冷淡的眉眼染了雪,有种不谙世事的感觉,用好听的嗓音说着,“他们说你可爱。”

林羡清很慢地皱起眉,她一脸怀疑,嘴唇嗫嚅几下:

“我感觉你在诓我。”

作者有话说:

那个,从来没求过地雷营养液什么的,地雷就算了,营养液能不能投个几瓶呀!参赛没有票呢(戳手指.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