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玫瑰
从电影院里出来的时候, 已经是十点多，公园里的花灯都熄了，只有几盏花园灯散发着昏暗的光芒。
大厅里的关东煮收了摊子, 连香味都淡了去, 冷冷清清的。
纪放忙着往外走, 沈还却落在后面，回了好几次头。
“找什么？”纪放又回过头来拉他的袖子, “饿了么？”
“不是, ”沈还回答，“刚才进来的时候, 这里好像有个卖花的。”
纪放回想了一下, 似乎是有个小姑娘，在关东煮旁边摆了个小桶，里面插着几只包装好的瘦小的玫瑰。
“大概和关东煮是一家, 这会儿早回家了。”他拉着沈还, “大冷天的买什么花？回去了。”
沈还应了一声, 跟上了他的步伐, 可依然有点心不在焉似的，频频朝四周看着。
花没怎么看到, 路旁的小树林里却隐隐有暧昧的声音传来。
刚才一起看电影的那对小情侣, 就在不远的树下, 借着黑暗的保护, 忘情亲吻。
沈还拉着他的手紧了紧, 似乎又想去揽他。
“别！”纪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食指，“今天已经亲过三次了, 限额用尽。”
回到观澜苑的时候, 沈还还有点闷闷不乐。
“怎么了？”纪放凑近他看了看, 故意逗着他，“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沈还低声地答。
见他松了安全带又打开车门，沈还目光黯淡片刻，但还是嘱咐道：“回家拿热水泡泡脚，再用热水袋敷一敷，别再扭到了。”
纪放微笑着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回了别墅。
等到洗过澡回到房间，想起今天的约会，倒是有几分愉悦。
上辈子他没谈过恋爱，所有对恋爱的认识都来自于影视与书籍。
他知道，那些诱人的、挑逗的技巧，就是要勾起人的欲望，却只能给一点点满足，这样才能慢慢的，用一根似有若无的绳索，将那人拴在身后。
然后呢……他思索着，待到确认对方不可自拔，便是将绳索砍断之时。
只是，在这栓绳子的时间里，还是要给对方一点甜头，让他不至于气馁。
所以在电影院里，他给了他吻。
那吻……
男人清冽的气息似乎卷土重来，唇舌的搅动那么真实，带着近乎吞噬的欲望，直将他的兴奋也一并挑起。
纪放轻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难怪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原来谈恋爱确实有趣。
室内的暖气似乎有点太热，让他无心睡眠。
纪放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墙角书桌上的3D打印机，脑海里浮现出沈还失望的神色。
就那么想要一枝花吗？
纪放想了想，打开手机，挑选了一张美丽的卡罗拉玫瑰的图片，拖入打印机的应用程序。
打印机欢快的嗡嗡声响起，一朵玫瑰渐渐成型，纪放想了想，又打出一个新的模板，从抽屉里拿出一块干净的窗帘布，调好了颜料往上印去。
等他完成了所有的工作，已经是夜里两点，连楼下的程序猿们都已入睡。
房间里有股颜料的味道，纪放伸了个懒腰，推开露台的玻璃门打算透透气。
露台下，沈还的书房里，台灯依然亮着。
虽然按时下了班，可工作不可能自己完成，他临走时让秘书把文件送回了别墅。
批文件终于告一段落，沈还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习惯性地走到窗边，看向隔壁二楼的露台。
那间卧室的灯依旧亮着。
沈还皱了皱眉，刚拿过手机，便见玻璃门被拉开，纪放走了出来。
寒凉的秋夜，他就穿着一件薄棉的睡衣，站在夜晚的寒风里。
沈还想开窗叫他回去，又怕这夜里突然的叫声吓到他，只好低头到手机里去开微信，准备给他发消息。
谁知他才刚打开对话框，对方便已发来了视频邀请。
纪放的头像出现在屏幕上，开开心心地对他说：“沈哥，你怎么还没睡？”
沈还看了眼他被夜风吹起来的额发，皱眉道：“你进房间去说话。”
纪放正想说点什么，已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对面别墅书房的窗子刷的一声打开，沈还竟是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
“哎，你别爬墙！”纪放轻叫一声，赶忙回了房间，跑下楼开了大门。
门刚一打开，男人便一步迈入抱住了他。
“那么冷你怎么站外面？”沈还的声音里带着责备。
“我没事，就是热了，出来透透气。你还不是一样？”
他看看沈还，和他一样，一身家居服，被寒风冻得冰凉。
两人都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还抱了他一会儿，感觉人已经暖和过来了，低声道：“这么晚了还不睡？我回去了，你赶紧上去睡觉。”
“啊，你等等。”纪放往回跑了两步，嫌拖鞋的声音太响，干脆踢了鞋，轻巧地跑上楼梯又跑回来。
等他到了门口，沈还早已找回了他的拖鞋，把人按在玄关的换鞋凳上，替他把鞋子穿好。
“喏，给你。”纪放拉起他的手，把那朵3D打印的玫瑰花放进他手中。
“这是……”沈还愣住了。
玄关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
纪放的打印材料是莹润的白色，那玫瑰原本如雪做的一般，洁白晶莹，纤细精巧。
现下却在昏黄的灯光里，带上了一丝温暖。
“给我的？”他的声音有一点颤抖。
“是啊！”纪放点头，“你今天那么想要又买不着，所以，我送你一朵，你不要难过了。”
沈还的手指拂过玫瑰精巧的花瓣，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
在他抬头的那一刻，眼中似有光亮一闪。
“谢谢！”沈还又抱了抱他，小心地把那朵玫瑰拿在手里。
“好了，回去吧。”纪放站起身，把人往门外推，“早点休息，我也上去睡了。”
深夜的观澜苑，最后两盏灯终于熄灭。A1与A2两栋别墅陷入沉寂。
只是在A1的主卧里，沈还借着窗口照入的月光，端详那朵玫瑰良久，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枕边。
第二天一早，沈还起床准备去跑步的时候，收到了纪放的信息：哥哥我今天一早有临时通告，没时间跑步了，你帮我给奶糖道个歉嗷[猫咪爱心]。
突然便没有了晨跑的动力，沈还矮身拍了两下拉布拉多的脑袋。
奶糖：嗷？
沈还朝着它指了指手机屏幕。
奶糖：嗷嗷？
无奈地拉着奶糖出门，他再一次看向隔壁的露台。
玻璃门了半扇，有微风拂过，将窗帘吹起。
沈还蓦地弯起了嘴角。
那帘子上，是咬着棒棒糖的一双双嘴唇，是昨晚，牛奶味的吻。
这天是君懿高层的常规会议，沈宏业亲自来了公司，把几家分公司的负责人都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沈还独自出席了会议，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才回到总裁室。
李铭带来了沈还的午餐，待摆好餐点，他有点扭捏地递上一沓资料：“老板，您要的报告……”
沈还十分镇定地接过报告：“辛苦了，前段时间你们都很忙，现在年底杂事多，你还有年会的事情要操心，B14项目组那边就不用跟了。”
李铭一愣：“沈总，B14是您大哥和侄子的投资项目，不跟的话……”
“不用，”沈还头也没抬地看了眼手边的会议记录，“沈董打算把集团的一部分资产单独划分出来给大哥他们经营，调任通知估计在农历新年后确定。”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份产业清单：“这里面有几个大块以前是你在负责盯，所以你可以事先考虑一下，年后是跟着我还是跟着他们。”
李铭拿过清单仔细一看，差点眼前一黑。
“沈总，这些可都是集团的传统项目，您花费了大量心血才建立起来的，怎么能就这么给了他们？”
沈还靠上椅背，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都是沈家的产业，交给谁打理，只要董事会承认和通过，倒是无所谓。”
他半转过身，看着落地玻璃外的城市：“你也说了，这些项目花费了大量心血，而如今维持这些项目的盈利，还需要花费多少心血，你也很清楚。地产项目在前几年的确赚钱，但现在郭嘉的政策正在慢慢转变，前途如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推测。既然大哥想要，给他们也无妨。把这些让人心烦的项目丢给别人，咱们不是可以乐得轻松？”
李铭傻傻地看着眼前的沈还，其实他早有察觉，这几个月来，一向将工作视为生命的沈总似乎“懈怠”了很多，连他的家人这几天都有点奇怪，为什么他基本上都不加班，周末也可以留在家里，倒是让他老婆担心了几日。
如今又要将集团里的传统赚钱项目转手出去……？
但他是沈还，在政策的前瞻性上从不出错的沈还。
若不是这样，沈家现在庞大的产业从何而来？
这次到底是他看到了产业未来的颓势还是真的迫于沈董的压力呢？
但在个人选择上……
他斩钉截铁地回答：“沈总，我跟着你。”
“好。”沈还依旧淡淡的，“那就准备一下这几个项目的资料，可能要辛苦你和我大哥交接。以后你就专注在新项目上吧。”
“那A36项目？”李铭迟疑着。
沈还拿起筷子：“我刚才也给沈董汇报了，沈董觉得，业务方向和集团的发展方向不符，不打算继续投资。”
“那……那就这么算了吗？杨超他们……”
“怎么可能？”沈还瞟了他一眼，“你跟了我这么久，我们做过亏本的生意吗？”
他夹起菜尝了一口：“项目组照常，产品开发成熟后，我会找个好下家，把项目卖出去，你到时候准备一下项目报价。”
“哦哦，好的。”李铭心中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这才是他的老板，精明、勤勉，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
抛弃了传统项目也是好事，李铭高兴起来，就算规模缩小了，新兴项目才是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啊！
沈还并不关心李铭的心路历程，他一边吃着午饭，一边翻看着他交上来的报告。
李铭很细心，不仅详细回忆了自己当年约会的地点、游乐项目，还援引了大量网友的经验，甚至在最后，结合城市地图绘制出了合适的约会地图。
只是……所有的这些经验里，并没有昨晚他们去过的那个小小的电影院。
沈还轻轻抿了一口餐点里的玉米浓汤，淡淡的奶味立刻充斥了口腔。
青年柔软的唇舌带着牛奶的醇和甜，身躯温暖，笑容魅惑。
沈还推开餐点，站了起来。
这天中午，君懿的沈大总裁趁着午休的时间在君懿楼下的超市、便利店、摊贩上四处搜寻，终于在隔壁一家小学门口的小店里，找到了那种长条包装的棒棒糖。
“诶，小伙子，买给家里孩子吃啊？”卖糖的爷爷乐呵呵地给他拿了一整盒。
下午的时候，财务的小张过来送报表，看到总裁办每个人桌上都有棒棒糖，好奇地走到李铭桌旁：“李铭哥，喜糖？”
李铭：“不是，沈总买的。”
小张凝固了十来秒：“沈总结婚了？”
李铭扶额：“都说了不是喜糖，大概是突发奇想。沈总买了好多回来，分给我们了一些。”
“哦，”小张依然不解，但这不妨碍她吃糖，“我挑几个？”
李铭示意她随意，小张便趴在他桌前扒拉了几下：“怎么没有牛奶味的？”
李铭的脑海里回忆起刚才沈总回来，在办公桌前一个一个把牛奶味棒棒糖撕下来，又小心放进抽屉的情景，对着小丫头的脑袋拍了一下：“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
作为季播综艺，《勇气之旅》已经播出了两次大的直播和三次录播节目，由于年底各类晚会、颁奖礼都需要去参加和排练，大家的档期实在不好调，这一个月里，“勇气四人组”需要把最后两个月的六期录播录完，日程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杜梅给纪放临时安排的这个通告在M市，是个知名度很高的大牌综艺，由于一位嘉宾突然无法参加，在杜梅的努力下，主办方同意让纪放作为飞行嘉宾补位。
而两天后正好就是《勇气之旅》在M市的录播拍摄。纪放这么一去，档期完美衔接，连酒店都不用换，实在是省心省力。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一安排，直接打断了老板的恋爱计划。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赵欣在群里面一阵嚷嚷：
你欣哥：新店开业，快来捧场！[位置分享]
路乔：欣哥你到底有几家店？我怎么感觉S市吃东西的地方都是你家的？
你欣哥：你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大闸蟹，来不来？
路乔：去去去，哥你去不@路人甲
沈：我有事。
你欣哥：你怎么总是有事？我去叫放放，来不来随你。
看着群里的回复，沈还有点郁闷。
他一早便给纪放发了消息，问他今晚去哪儿吃饭。中午的时候看李铭的报告，他专门挑了家私密性好口味也合适的餐厅，如果纪放愿意喝点酒，那旁边还有几个格调不错的清吧，可以去坐一坐。
至于玫瑰花，他连那附近花店的电话都存好了。
可纪放一直到现在都没给他回话，连杜梅也不给他回消息，让他隐隐有点担心起来。
一直到了下班的时候，沈还已经坐进了车里，手机突然嗡嗡嗡吐出好几条消息来。
纪放：哥哥，我的临时通告居然在M市，下飞机忘了给你报平安结果片场没信号……
纪放：我这会儿刚吃完晚饭，跑到外面来给你发消息，晚上回酒店了再联系你哦！
还有一条是杜梅发来的：
杜梅：沈总，我和纪放在M市，今天的通告是个临时补位，情况紧急所以来不及事先和您沟通，您放心，目前一切平安。
沈还叹了口气，叫来了待命的司机。
赵欣的这所新餐厅还是延续了以往的风格，只是更注重私密性，有点私房菜的感觉。
沈还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到了，见到他还有些惊讶。
赵欣忙着给他添碗筷，还不忘问道：“你不是有事？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这天下还有谁能放咱沈总的鸽子？”
沈还看了他一眼，闷头把酒喝了。
赵欣和方嘉林对视一眼，没多说什么。
偏偏路乔不知眼色，凑上去问：“沈哥，你怎么没把纪哥也一起带过来？不顺路？”
沈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没回你消息啊？”路乔委屈了，“我今天给他发了好多消息，他都没回我呢。”
他拿出手机，把和纪放的聊天记录放在沈还面前晃了晃，果然，一大串单方面消息和表情包下面，一个回复也没有。
沈还突然觉得心情好点了。
酒过三旬，沈还接了个电话。
其实电话没有几句，可他却不愿再进去。
朋友们都很贴心，包厢里都是欢声笑语，可他的一颗心早就不在这里了。
他靠在走廊的窗边，又翻出那只有寥寥两句回复的对话框来，看了又看。
就在这时，两个女人从洗手间的方向穿过走廊而来。
“诶，这不是沈总吗？”年纪大的那位见他收了电话，点头向他问好。
他身边的女孩却露出一脸疑惑的神情。
沈还向两人点头：“李夫人，肖小姐。”
“啊，你认识我家芳芳啊？”李夫人满脸是笑。
“肖小姐是大明星，我怎么会不认识呢？”沈还看了眼自己的包房门，“和她一起上节目的路乔是我朋友，今天也在这儿。”
“哟，这么巧？”李夫人连连点头，“昨天老李还在家提起过你，说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沈还垂了眸：“李总过奖了。”
“小姨，”肖芳芳开口了，“您先回去，我跟朋友说几句话就来。”
“好，不着急，你们慢慢聊。”李夫人笑眯眯地走了。
肖芳芳转身过来看着沈还，直截了当道：“你就是那个教练小哥吧！”
沈还点了点头：“肖小姐好眼光。”
“啊，我懂了。”肖芳芳刹那间已想通了很多事的关节，眼中浮现出钦佩的神情来，“沈总，你这盘棋下得很大啊！”
沈还颇有些意外地看着肖芳芳：“肖小姐在商业方面太敏锐了，说实话，你只做演员的话，太可惜了。”
肖芳芳轻笑：“沈总过奖，我只是敢想，但魄力方面，和沈总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不论以后是做演员还是继承家业，我会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和你作对。”
肖芳芳朝他挥了挥手，迈步走向自己的包厢。
沈还靠着走廊深深舒出一口气来。
刚才那位贵妇的丈夫李云彬，曾是沈宏业最信任的合作伙伴，是沈氏的大股东之一，也是沈还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如今有了肖芳芳这一层关系，这个变数似乎可以多一些倾向自己，让他有了几分安心。
而这一切的原由都是一个人——纪放。
他又打开了那个对话框，可这会儿，不知不觉间，那里竟多出来一张照片。
纪放一脸笑容，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一盘色泽金黄的炒蟹粉袅袅冒着热气，温润了青年精致的眉眼。
一条语音“嗖”地发了过来：“看我做的炒蟹粉，可香了，回头我做给你吃。就是剥蟹太累了，我今天学了一下午。”
说着又发来一张图，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划出了好几道粉色的伤痕。
几分钟后，沈还回了包厢。
一反刚才的颓靡，沈还坐下后便开始剥蟹。
一只蟹剥完，他看向赵欣：“你家酒店有没有会剥蟹粉的师傅？”
赵欣愣愣地点头：“有啊，有两个老师傅是专门请的。”
沈还放下手里的螃蟹：“两倍日薪，请他们教我剥蟹粉。”
赵欣：……
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为老婆学剥蟹粉的沈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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