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心之剑
叶青本来是在直感的引领下，带着清子一路向卫宫他们所在的地方赶去的，但在中途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将他引到了另一条道路上。
这是一条少有人行的山间小道，落叶积了一层又一层，鞋子踩上去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与积雪比起来又少了一些厚重，多了三分清脆。
叶青和清子的脚步声有序不紊，一步一步在山道上行走着，枯叶叠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空灵，而今夜皎洁的月光则格外让人平静。
在山路的尽头是像怪兽一样张开漆黑大口的山洞，而在山洞之前，风雅俊美剑士扛着他心爱的长刀，闭目等待着。
落叶被踩碎的声音渐渐接近，他睁开了眼睛，看向走来的一男一女。
样子与战国时代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温柔端庄的和服美人，身穿黑衣腰别长刀的少年剑士。
看起来，有了变化的似乎只有他一人，从青涩的热血少年到如今花鸟风月的剑士。
但重新聚首的三人心中都知道，在场之人都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了，即使外表相似，内在也有了很大的改变。有的人，甚至连生命形态都不一样了......
但即使如此，这一次奇妙的再会，还是让人感到一股怀念的味道。
小次郎——阿津闭目点头，嘴角含笑，仿佛遇到了什么好事一样。
不过他心中所想的只是一些琐事罢了，与战斗和剑道无关，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对他而言具备一点点特殊的意义而已。
说来引人发笑，他现在想喝味增汤。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场合，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曾经的浴血奋战，也不是跟随叶青进行的剑道修行。
他想到的只不过是在某座山间小寺，在某个清晨，身心俱疲的自己所吃到的第一口食物。
那是极为平凡的料理，野菜和粗粮的清香，味噌汤的香气似乎还能在鼻尖闻到......
虽然是真正意义上的粗茶淡饭，但那时同席的还有关心他的大哥哥大姐姐，久违的让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也让身心布满疮痍的他得到了暂时的休憩，得以继续前行下去。
可是，终究是不可能回到那个时候了......
心中叹了一口气，龙洞的守门人睁开眼睛看向前来挑战的一男一女。
“来者止步。”
明明是个乡下武士，口吻和腔调却像是隐世的贵族一般。
“真是遗憾，前方已是不能涉足之地，贤伉俪还请回转归去吧。”
叶青目光越过小次郎看向那似乎没有尽头的山洞。
“那里面存放着圣杯吧，天空中异象的中心也照应着这里，看来这龙洞便是风暴眼。不过最激烈的战场却在另一个方向......有意思。”
叶青翘起嘴角：“让人越发想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了呢。”
“这是痴人说梦。”小次郎平静道，“在下受人之托来看守此地，既然如此便不会让任何鼠辈通过——就算是您二位也一样。”
鼠辈？
清子打开折扇掩住口鼻，不悦道：“真是的，怎么越长大越不讨人喜欢了？还是以前那个傻乎乎的乡下野小子更可爱一点——你说是吧，青大人？”
叶青和小次郎尴尬的对视一眼：看来清子还是对叶青受伤的事情耿耿于怀啊！
竟然一改往日的作风，一上来就人身攻击！
小次郎苦笑：“时隔数百年再次见面，清子姐姐的美丽大方还是一如往昔啊，不过我是要说声抱歉。
职责所在，在下是不能让二位通过的，非要硬闯的话......”
他拔出五尺的长剑，剑身上的纹理在月华下闪烁着冷光。
“那就只能问过在下手中之剑了！”
“你......”清子眉头一皱：竟真的一点情面都不讲？
当初白给你做饭吃了！
湛青色的火焰逐渐升腾......
叶青伸手拦下了正要发作的清子，口中淡淡说道：“清子，这场战斗我想让你来做见证人。抱歉......就当是我的任性好了，我不想让别人插手。”
拇指轻挑，一道血光闪过，暗红剑身的村正落入叶青手中，他一步步拾阶而上，走向了严阵以待的小次郎。
并非叶青自大拒绝帮手，只是以清子的实力和战斗风格，并不适合参与到两人的剑斗之中。
只是他不好直白的说出“你不行”这种话，只能以此来劝慰清子了。
不过，就算抛开种种外因，叶青内心深处也是渴望着这场战斗独属于两人，不被外力所打扰的。
沙沙......
一阵清风无端而起，吹过万千树叶，也同样吹过两人的刀锋，清脆悠长的剑音在夜色中**漾开来。
在两种不同的剑鸣之声交缠在一起时，两人同时动了！
暧昧柔和的月光下，技艺超绝的两名剑士以剑相向！
身法与步法相结合，一进一退之间皆有章法，每一次迈步都踏出计算好的恰当距离。
纠缠往返的身影仿佛风云之相，无可捕捉、无迹可寻。
就算是清子的目力，聚精会神之下也只能看到他们模糊不清的残影而已。
或明亮或晦暗的剑光不时闪过，既没有圣剑的光辉，也没有魔力的涌动，但就是平凡的普通斩击，每一剑都能刻印在所见之人的大脑中，让其永远无法忘怀！
“青大人......”清子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叶青的背影，但就算心中再急切也没有违背叶青的话语，双脚留在原地，没有离开一步。
五尺长的破格太刀破开了大气，以超越了剑鸣的速度在空间中穿梭，一道又一道冷彻的寒芒交织在一起，配合上奇诡的身法，一张连飞虫都难以逃脱的绞杀之网展开！
被笼罩在内的叶青并没有慌乱，如果是以前的他，这时候一定急于逃离这九死一生的绝境吧。但此时他并没有尝试着破坏这张大网，也没有躲闪的打算，而是握紧手中的村正，入神洞察着对方每一道剑光的轨迹。
只关注会触及自己的轨迹，一剑挥出则必定响起剑戟轰鸣之声，使致命的攻击顿时化为无形！
即使面对绝无生还之理的必死之境，他也不会有丝毫动摇，手中剑光一起、化入须弥。
在无可捕捉的剑之轨迹中寻找出关键的一剑，毫不犹豫的将其斩断！
即使自己也会受到伤害，但却因此而避开了致命伤，让自己留下仍可以挥剑的气力。
在处处杀机的剑网之中，叶青就像是一位于怒涛中操使芦苇小舟的水手，虽危险万分，但却能在覆灭之时扭转乾坤！
叶青的剑是游走在毁灭的边缘，将一线生机斩断为无数，将“挣扎”与“坚韧”体现的淋漓尽致的执着之剑。
正所谓诠释了绝境反击真意的“极限之剑”！
他深知自己作为一名剑士而言，无论是天赋才能还是人生阅历都比不上堪称“顶点”的小次郎。
数日前还经历过一次失败，这几日也未曾有什么实质性的突破，想要就此击败这把五尺长刀，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向对方发起的挑战是愚蠢的行为。
叶青的老师，近江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重要的不是与敌人的差距，也不是该如何才能追上对方的境界，更不是想着如何击败敌人。
求胜之心是极好的动力，但一味求胜只会让剑背上不必要的沉重枷锁。
在攀爬顶峰的道路上，只看着立于顶点的那个人、那把剑，叶青渐渐忽略了脚下的石板，忘记了剑道最基础的东西。
对于剑士来说，最基本的并非是如何盯紧敌人，而是好好注视自己的剑！
不要被心魔迷障蛊惑，须知对于叶青来说，只有手中之剑才是开辟前路的唯一钥匙！
像打磨宝剑一样磨砺自身，不管敌人再怎么强大，他一路走来经历的苦难、试炼、战斗、苦修......所见到的种种风景早已刻印在身体的本能之中。
如今，正是将其从心中取出，付诸于长剑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