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反转·歧路
“呐，你喜欢花吗？”
银色的光辉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个女人身上总是有一股消毒水和花香混合的微妙味道，但自己从来没有厌恶过，反而感到亲切。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不，并不怎么喜欢花。因为有些仪式需要用到这种植物，所以最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但除此以外——”
“无趣。”
她嘟起了嘴唇，似乎是在懊悔：“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无趣的男人呢？”
我也很奇怪，虽然身体的健康情况很差，但她的相貌按一般人的观点来看应该是极为少见的美人吧。
要想品尝爱情的话有的是选择的余地，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我呢？
“谁知道呢？”她调皮的点在我鼻尖，“或许是因为你这张脸太有趣了。”
“有趣？我的脸......哪里有趣了？”
根据我从镜子中观察的结果，这张脸只是平平无奇，而且较其他人更加苦闷一些罢了。别说是“有趣”，不被评价为“机械”便不错了。
“很有趣的哦。”
她微凉的手捧起我的脸庞：“总是没有一丝笑容，仿佛代替全人类在赎罪一样，一张彻头彻尾的苦修士的脸呢。”
那我就更不理解了，怎么看这张苦修士的脸都没有能吸引人的地方吧。
“不不......它吸引了我喔！”
她的唇覆上我的唇，冰冷中带着矛盾的湿热，让我微微失神。
“苦闷的地方也好，无聊的地方也好，只要是属于你的东西，全都吸引了我。”
“......为什么？”
她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你竟然问为什么......嗯，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我爱着你，但我并不奢求你爱我吧。”
答案是没有理由。
这个女人没有理由的爱上了我，她早就知道爱上我会有什么结果，但她没有放弃而是准备为我牺牲一切。
......为什么？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她的这种行为。
即使结合在一起，有了共同的后代，我也还是无法理解。仿佛我真的只是天生变没有感情和冲动的机械一样。
我从具有了知性开始就在烦恼着自身的存在意义，最后发现自己可能并不存在那种东西——我并不否认这一点。
但这个女人努力的让我否认这个事实，用她的生命告诉我，我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她失败了。
死因是自杀，天真的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死亡，唤醒我内心的感情，哪怕只有一丝丝也好。
但很遗憾，对于自己妻子的死亡，我的心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懊悔。
反而有一种古怪的想法：如果她是死在我的手上就好了。
或许，这样的行为真的能让我产生某些改变吧。
暗杀者告诉我，人在死前会见到特别之人的容貌。
我见到的是一朵花，还有喜欢那朵花的女人，我曾经称呼那个人为妻子，她和我有一个继承了两人血脉的女儿。
这是否意味着，她就是对我而言的特殊存在？
奥尔黛西亚......
在丢弃了诸多事物的现在，唯有这个名字还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脑海中。
在过去的几年中，这几个字对我来说就是具有强力效用的神代符文，只要想起就会让我失神。
对于一个执行者，这是一种致命的破绽，所以我将她封印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或许这只是一个能合理封印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我在畏惧着......畏惧着自己会被这几个字击垮！
就好像阴暗角落的蟑螂会畏惧阳光一样，我害怕着这个女人，在她离世后这种感情更加深了一步。
活人只需防备肉体，死者的灵魂该如何拒绝？
奥尔黛西亚，紫阳花，卡莲。
“呐，你喜欢花吗？”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股刺痛......
时至今日，即使是死亡来临的这个时刻，我依然不喜欢花这种植物。
但是......
“我并不讨厌花。”
......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引动了身体本能的抽.动，寒冷新鲜的空气瞬间充满了胸肺，将男人的意识瞬间带回了身体，逐渐清醒过来。
“我......没死吗？明明心脏都被贯穿了。”
言峰绮礼不可思议的看向左胸的伤口，枪眼还在，可已经没有血液从里面流出了。虽然不断传来疼痛的感觉，但那也正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确认了这个事实，他的心中第一时间涌上了喜悦。
可下一刻他就产生了疑问：为什么我会感到喜悦，如果这生命是毫无意义的，死亡并不值得惋惜，活着也不应该为之雀跃。
“我......难道是不想死吗？”言峰绮礼如此猜测。
“我有不能死的理由吗？有难以舍弃的事物吗？有......牵挂吗？”
脑海中闪过了一抹银色......
胸前的伤口在隐隐作痛，深入骨髓，难以忘怀。
“或许......或许我只是想再见一次紫阳花。”
言峰绮礼沉默了，那朵花早已不在了，即使找遍世界上的花店也找不到另一株一模一样的紫阳花。
但是，并非没有希望。
紫阳花虽然枯萎了，但留下了花种。如果好好呵护的话，花种最终会成长与母亲一样美丽的姿态吧。
言峰绮礼摇晃着站了起来，挣扎着向外面走去，在他心中，求生的欲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明确、炽烈！
万能的圣杯就在身后，但他没有回头，脚步连一丝的停顿犹豫都没有。
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那种东西了。
胸口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的内心并不是空洞，而是一样由血肉构成，一样存在着所谓的“感情”——尽管可能只是一种错觉。
又或者是他的一厢情愿、自我欺骗。
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不到的可能性，他也要追求下去！
竭尽自己的一切，靠近那本不属于自己的阳光，哪怕燃烧殆尽也在所不惜。
“我......要活下去！”
......
某个男人的起源是“反转”，那是违背一般人的认知，只能从扭曲中得到愉悦的异常存在。
某个男人的起源是“切断与连接”，意为破坏后修复，但修复完的物体将再也无法回到原先的模样。
某个暗杀者将自身起源具现的魔弹射入了御主体内，但只是那么些微的差距，并没有贯穿心脏，而是留在了神经血肉的夹缝中。
这是最高明的医生也无法完成的简单手术，但如果有暗杀者的宝具和敏捷值，就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名为“反转”的起源冲动确确实实已经触发了，但却被另一种起源破坏，继而重新连接了起来。
但就像一根线断掉后，重新连接的部分会格外粗大一样，言峰绮礼的觉醒也发生了某种不可预知的变化。
或许是救赎，或许是更快的堕落。
但无论如何，身体中埋藏着这颗魔弹，他的人生与灵魂都将走上不一样的道路。
最后遗留的问题只有一个：暗杀者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改变言峰绮礼，这个男人对他而言究竟有什么重要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