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鹭起

第五十八章 来往周旋

(五十八)来往周旋

“蒲团,我放在榻旁的两页纸你可有瞧见?”

“您忙得好几日都没回府,床榻应是无人动过,可是要紧文书?奴这就将近日进过里间的仆婢叫来问询。”

晏如陶打了个呵欠,摆摆手:“罢了罢了,放了有十几日,也不知何时丢的,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我阿娘可回来了?”

“大长公主两刻钟前已回府,蕉叶姑娘方才来请过郎君,当时您还在歇息。”

晏如陶点点头:“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庭中枫树尽染赤色,秋意浓厚,晏如陶见阿娘正捧着茶杯赏枫,径直走过去。

大长公主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眉一挑:“哟,御前的金贵人,本宫今日竟有幸得见。”

晏如陶双手合起作了几个揖,笑得谄媚:“阿娘,莫折煞儿。”

她“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好生赏着丹枫,一回头瞧见你就来气,眼底熬得青黑,也不知是不是去做贼了!”

晏如陶好言好语将她请到书房,把侍候的婢子们都遣了出去,亲自给阿娘斟茶、捶肩。

“阿娘,您今日去承祥宫,谈得如何?”

“她这小半年也被磨得没法子了,不然哪里肯放下太后的架子与我讲几句明白话。”她叹了口气,“从前只觉得她一个聂家嫡长女,肯嫁给我阿兄做王妃,已是不易。头些年虽有些坎坷,待我阿兄登基她做了皇后,也没人能再给她气受。”

“谁知啊,这里头

弯弯绕绕的也有我不知晓的。怨气埋在她心底里,就没消散过。”

“她怨我阿兄不肯放过沈家的助力,娶沈铃做侧妃,用度排场与她平起平坐。与襄王一派最为胶着之时,阿兄为了博得沈钧的支持,私下暗示若登大位,便立沈家子做皇储。当时襄王妃沈钰膝下并无子嗣,即便由襄王继位,日后夺嫡也是难事,沈钧便动摇了。”

“这话被小人传到了聂棠耳朵里,她虽恼恨,但也怕闹开后毁了近在眼前的皇位,便向亲近的次兄聂檀写信求助。”

“那时候聂老头不过而立之年,正在西南平流寇,直接回信给在京的长兄聂松,让他说服阿耶全力支持德王。待自己平了流寇立下功劳,便能掌兵,聂家便能压沈家一头。世家嫡子掌兵实属罕见,没人愿意吃这个苦,最多去六军里挂个闲职。”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聂棠的中宫之位就是靠娘家一力保住的,只是后来长子送了性命实在可悲。她无十足的证据,但坚信是沈家因我阿兄毁约,泄愤在嫡长子身上,以图储位。”

“她能打压沈铃,却动不了根深蒂固的沈家。丧子之痛并未随着年深日久而减少,夜半独坐思子时,谁能说得清她究竟恨不恨当年摇摆不定的枕边人呢?”

大长公主说罢很是怅然,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阿兄,她不忍苛责。但她也亲眼见过聂棠的处境,今日听完她一番哭

诉,心中亦觉怜悯。

晏如陶默不作声,皆是长辈,他不好议论。

“阿娘,那太后为何在宫变之后对你我一反常态?恨屋及乌?”

听儿子这么一问,她心里又有些堵:“这事她怎会同我解释,按我猜想,多半是因她当了太后,高高在上终于能同从前一刀两断,我阿兄也好、沈铃、沈钰也罢,她再也不必相见。”

“唯独我,虽帮过她,但也知晓她过去的艰难不易,一见就触碰勾起她的旧日创痛。至于你,不过是捎带着的。”

晏如陶皱着眉:“身居高位者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

大长公主哼哼两声:“换个好懂些的例子,两个出身卑贱的士兵,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模样,也知晓对方不可对他人言的秘密。”

“后来一个青云直上做了将军,身边皆是亲贵同僚,个个光鲜亮丽,他跻身其中,以为能彻底脱离过去那个微贱老兵的身份。可旧友来了,做他的亲卫,日日在他面前。”

“即便亲卫绝口不提过去的事,可熟悉的乡音、亲切的目光,哪怕是旁人提及一条河。不巧是两人曾经泅渡逃过追兵的那条,都会让将军如芒在背。”

“有亲卫在,将军就无法与从前一刀两断。”

晏如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道:“那阿娘想了什么法子,太后才肯再见你,还与你倾诉往事?”

大长公主抚了抚鬓发,很是得

意:“若是亲卫同将军讲,‘您旧日的仇敌我有法子根除,而这仇敌之事太过久远,将军如今的心腹亲信皆不知晓,因此也无法给将军出谋划策。’那你说,将军会不会继续用这个亲卫?”

“沈家?难怪她肯吐露!”

“同你讲这么多,就是让你明白,同上位者的交情有时是坏事,不过你须得将它变成好的。”

“阿娘难道不怕知晓她的阴私事越多,日后就越……”

谁知大长公主大笑:“我儿竟机灵起来了!”

随即压低了声音同他讲:“你在凌霄关时,我已登过两回聂檀的门,否则如何一击即中沈家这个命门?”

“那您究竟是同聂檀一心,还是同太后……”晏如陶一看阿娘又面露鄙夷之色,立刻意会,“是了,是了,我方才就怕太后过河拆桥,那自然是您同聂檀一起把太后设计了进去……”

他又细细琢磨:“先打压沈家,再削太后权,对聂檀来说有利无害,可对我们家又有何益处呢?”

大长公主饮了一口茶,看向他:“益处?宫变之后,聂檀、聂棠容不下你我,如今我们家能有用处,便是最大的益处。路我已铺好,至于如何越走越通,你好生想想。”

阿娘这最后的几句话令晏如陶久久无言。

他算是有些运气和小聪明,毫无章法、误打误撞,侥幸在这半年里保全自家、援手阿鹭。但远不及阿娘深谋远虑、目光如炬,看准症结

,摒弃顾虑,一头扎进这湍急深水之中。

旋涡边缘看似安全,却会被越甩越远,待到身不由己想重回其中、施展作为,才发觉回天无力。

旋涡中心虽有急流冲**,但只要能死死攀咬住周围的人,即便须得历经艰难窘困,也是值得。

“过两天就是腊日,宫内、府上诸事皆忙,再不请来适之兄,怕是要等到年后。”孙旻敬上一杯曲酒。

晏如陶仰头喝干,笑吟吟同他叙旧,心里却还记着阿鹭曾夸过他字好,不大得劲儿。

孙旻的堂弟孙显也在,他阿耶就是与沈家关系密切的孙三郎孙淳。

孙显是个爱热闹的人,三两句就将酒桌上的气氛挑得热络起来。

摆这桌酒显然是有事要谈,本来晏如陶自去过凌霄关后,无事绝不靠近这芙香楼。可孙旻三请四请,晏如陶又听闻同桌的还有孙显和沈家,才终于松了口。

一进碧波水榭瞧见沈权也在,晏如陶才知这酒局大有来头。连他都肯来,那今日定是沈家请孙家搭的线,看来阿娘冬月里赴的几场宴席有成效了。

他也没落沈权脸面,客客气气问了声好,沈权也挂着笑脸回他。

酒过三巡,许久未见过的凌瑶华迤丽而来,照旧与众人谈笑风生,包括晏如陶。

直至她离去,孙旻才终于将话说到正事上。

“适之兄,不瞒你说,近日我为家中事烦忧不已,今朝同你畅饮一回,心中总算稍稍宽解。”

晏如陶闻弦

歌知雅意:“噢?霈云有何难事,不妨说来众人一起出出主意。”

沈权立时接过话来:“说到底其实是我家的事让表兄烦心——”

孙旻的阿娘沈锳,是尚书台左仆射沈钦和襄王妃沈钰的亲妹妹。

沈钦中年丧妻后并未续娶,儿子沈权他还能亲自教导一二,幼女沈桐丧母时才三四岁,他又是个硬脾气,哪里哄得来?

沈锳归宁时见侄女年幼,纵有仆妇数十人照料,还是长得瘦小腼腆,毫无自己从前做沈家幺女的姿态,实在心疼。

好在大人翁孙衍极为开明,沈锳顺利将沈桐接到孙家教养,因她膝下无女,待沈桐如同亲女,直到十二岁才送还沈家。

如今沈桐已及笄,婚事却还没有着落,按说此事不该再由沈锳一个出嫁女费心,但无奈沈钦实在不上心,连年近弱冠的沈权也还没订婚。

晏如陶听孙旻、沈权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住地点头,扮得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

沈权一声叹息:“阿妹得姑母教导,端的娴静文雅,实是不忍误她花期。”

晏如陶醉眼迷蒙:“确实,令尊日理万机,做姑母的也不好替她张罗——”

他停住,看到孙旻、沈权投过来的殷殷目光,双眼忽地瞪大,好似酒都清醒了大半:“你们……莫不是看上我了?!”

一桌人听见这话纷纷愣住,孙显没憋住,还吐了口酒出来,晏如陶摆着手兀自说个不休:“这不妥,不妥!

我如何高攀得起?再说这事须得我阿娘做主……”

孙旻欲言又止,不知如何打断他,还是沈权喊住他:“适之兄!”

晏如陶住口,为难地看着沈权:“真不是我刻意推辞,从前那点龃龉我早就不放在心上,实在是婚姻大事……”

沈权实在听不下去,愣是隔着孙旻探出手来,一把抓住晏如陶的腕子,笑容僵硬:“适之兄乃天子近臣,若能为我阿妹美言几句,沈某定当感激不尽。”

这下换成晏如陶不知所措,他看看沈权,又去瞟孙旻,露出尴尬的笑:“原来如此,瞧我这饮了酒便发昏,实在对不住。我自罚三杯,给诸位赔礼!”

众人见他干脆利落地喝了三杯酒,坐下来却又只夹菜吃,也不给句准信儿。

孙显想敲边鼓,凑过来给晏如陶斟酒:“主上跟前儿,谁还能比适之兄更得脸面?早先听闻主上拒了聂家的婚事,可中宫空悬也不利主上早日亲政。若是沈家阿姊能入宫辅佐主上,左仆射定会夙兴夜寐,竭力为主上奔走效命。”

晏如陶畅快地饮下杯中酒:“是是是,此话有理。”

直至桌上剩下的三壶曲酒喝了个精光,晏如陶也没许诺一个字。

不过也在孙旻和沈权意料之中,毕竟干系重大,仅凭一场酒局就说动晏如陶,他们反倒要疑心其中有什么蹊跷。

被仆从搀扶着出芙香楼时,晏如陶瞅见柜台前正在结账的中年男子很是眼熟,

借与孙旻等人话别的工夫,等到了这人携家带口地出来。

他瞧见正面,认出来是个打过交道的邸吏。早几个月的时候,主上怕聂檀在誊抄着《罪己诏》的邸报上做什么手脚,派自己去盯着。

一众邸吏中,晏如陶就觉得这个最机灵,说起送邸报时一路上的见闻,讲得绘声绘色,很是解闷。

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出手这般阔绰,来这芙香楼里送银子?

但实在联想不到什么要紧的事,他便暂且抛在脑后,直到腊月初九朝会结束后,主上阴沉着一张脸回宫。

当时,晏如陶正在逗弄太仆寺新送来的两只松狮犬,一看主上的脸色,立刻放下怀里的松狮犬,紧跟着进了大殿,将门关好。

还没回过身来,就听见主上骂道:“他自打签完‘议和书’之后就在捣鼓水师,摆明想攻雍州,今日空口白话说什么雍州、巍州已集结大军,欲攻凌霄关!雍州就罢了,巍州吃饱了撑的反攻京城?”

聂檀加练水师的事,晏如陶早就听见风声,可为何是雍州、巍州联手率先出兵?难道真是聂檀凭空捏造作为挥师北上的借口?

“陛下,司徒所言可有凭据?”

“凭据?”主上双手叉腰,气得面红耳赤,“他还要什么凭据?不就是他一句话的事?满朝上下谁敢质疑他?”

七月为《罪己诏》闹了一场后,他没能成功被废,反倒还要受夹缝气。

脱不了这位置,就躲不开

底下一群文臣趁机上谏言让他修身养性、勤于政务,承祥宫里的太后也因此看出他的企图,哭闹了数回。

他硬着头皮又在这皇位上坐了几个月,生怕哪天听见淳筠婚事的动静,冬月里她十六岁生辰本想出宫去见她,却不凑巧地被聂檀请去视察水师,只好托阿适带了礼物过去。

总之,眼下他对皇位满腹怨言,对聂檀更是不胜厌烦。

“打就打,最好打输了!这么大的阵仗,连发十道《罪己诏》定也不管用了,正好趁机换人。”他心想。

这样一来,他反倒气顺了,坐下后将方才随手掷在地上的金冠踢到一边,好好地同晏如陶说起话来。

“他说有人散播伪造的邸报,上头写着我退位让贤给老九,我倒是求之不得。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在外头讲,你莫要这般严肃……阿适?”他见晏如陶脸上的笑退得一干二净,有些紧张,站起身来问道。

邸报……邸报……那名邸吏!

芙香楼,凌瑶华!是他们出手了!

晏如陶铁青着一张脸:“一张邸报而已,如何能骗得两州出兵?”

“聂老头没细讲,只说巍州铁骑和雍州水师已在大峪河一带集结,估摸着他现下正点兵呢。”

尽管知道那名邸吏如今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还是得去查访,否则只能直接去问凌瑶华了。

或许她正敞开大门等着他,伸出一连串带饵的钩,他不咬都不成。

最终,晏如

陶还是在聂檀大军启程当日踏进了芙香楼的大门。

“哟,晏郎君来了!”大清早的,芙香楼里并无客人,凌瑶华正抱着手炉打盹儿,听见响动一睁眼瞧见晏如陶,很是惊喜。

晏如陶一夜未眠,邸吏那条线,痕迹抹得很干净,唯一的破绽就是在芙香楼被他瞧见。

他在碧波水榭的酒席吃了近一个半时辰,邸吏一家在大堂中用晚饭,必定吃不了这么久,是比自己晚来。

若有心掩藏此事,凌瑶华怎会明知有他在,还放邸吏进门?

送假邸报的恰巧是他认识的邸吏,邸吏恰巧在殒命前来芙香楼吃饭,又恰巧被他遇上。

一个巧合或许是偶然,可这些凑在一起,晏如陶确信是有意诱他上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芙香楼是不得不来。

“你我就不必浪费口舌绕圈子吧!”晏如陶无奈地笑笑,“寻个僻静地方敞开了直说。”

凌瑶华眯着眼睛,一副慵懒模样,实则细细打量他的神态,慢悠悠地开口:“郎君楼上请。”

进了雅间,晏如陶坐下后就叹了口气:“说吧,要我做什么?”

见凌瑶华不搭话,他抬眼去瞧,只见凌瑶华倚着柱子正在细细打量他。

微微佝偻的背,疲惫无神的眼,这人看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来,好似完全丧失斗志,无力周旋。

但凌瑶华仍不敢掉以轻心:“郎君要我莫兜圈子,总该先开口说是什么事——我这里不可说的事又

不止一件,万一被你诈出旁的事来,我多亏呀!”

晏如陶苦笑:“那姓张的邸吏,腊月初五夜里我撞见了。送假邸报之外,你们还做了什么叫雍州、巍州相信宫中易位?引我前来,又是让我在聂檀离京的时候做些什么?”

凌瑶华听完,才不紧不慢地走近,坐在了晏如陶对面。

她将手炉轻轻放在桌上:“看来晏郎君还是没变,求个明白前,要先问清楚条件。事也不难,就是将那假变成真。”

“我能废立君主,还来这里同你啰唆这些话?!”晏如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

这般不假思索就直言无能为力,凌瑶华是真信他敞开肚皮任己宰割。

“有何不可?聂檀离京,沈家又已向郎君示好,至于那位……不是恰合其心意?”

晏如陶哂笑:“倒全都在娘子掌握之中啊!待聂檀回京拿我开刀,娘子也能替我挡下不成?”

凌瑶华原本垂着眼,用指尖轻轻敲着鎏金手炉,听见他这般问,抬起的双眼里闪着精光。

她将身子稍稍前倾,晏如陶也识相地俯身凑近。

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他呀——回不来了。”

“夜里怕是要落雪,司徒房里的炭火多燃些。”

“小的遵命。”

聂檀听见房门外的动静,扬声道:“丹奕?进来。”

“是。”凌赫应道,推门走了进去。

“巡完夜了?坐。”聂檀端坐着,仆人正蹲跪着,拿一枚灌着热汤的扁圆铜壶

贴着他的裤脚暖着。

“司徒的腿伤……”

“入冬就不大好,这两日又勉强骑马,疼得越发厉害。”聂檀冲仆人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凌赫上前两步接过铜壶,走到聂檀身边蹲下。

“哎哎,你好歹也是刚做了大将军的人,这种活计用不着你来。”聂檀皱着眉,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铜壶。

凌赫埋着头,继续将铜壶贴上他的左腿:“多年不曾侍奉义父膝下,生疏了义父莫怪。”

聂檀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叹了口气:“本不想让你来此地,惹得你思念她,可实在无人可用。你手底下若还有什么勇兵强将,尽管举荐。武科里有成器的,你也可大胆任用。”

提到武科,凌赫想起林翡,也算是他用心教过的徒弟,不日便要沙场对阵。

“是想你阿娘了?”

凌赫没有回答,只说:“当年她的盔甲和长枪没葬进去,我埋在了羡山山顶,巡夜时我去拜了拜。”

“羡山山顶?那里可以俯瞰凌霄关,毕竟是她立身扬名的一战,旁人恭维她别的不管用,提起这一仗她必定展眉。”聂檀回想着数十年前的事情,脸上难得露出平静淡然的微笑。

凌赫却垂着头,只应和一句“是啊”,声音低沉,聂檀只当他是思念养母,并未多想。

“阿娘提起过,当年在这凌霄关,若不是有您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她三日内定拿不下来。”

聂檀有些得意:“当时并不识得她,不

过是凑巧罢了,倒成就之后的机缘。”

若不是聂家倒戈,及时断了京畿援军粮草,凌霄关再拖个一两月不成问题。

聂檀还说起攻下京城后,她代新帝登门感谢,两人也因此一见如故,成了知交。

“当年你才五六岁,小小年纪脾气比现在还差,难怪如今还娶不上新妇。”聂檀叹道,“后来,在灵堂上见到你们几个小的,实在不忍心,才带去西南。岁月如流啊!”

“义父大恩,丹奕没齿难忘。”

聂檀弯腰拍拍他的肩:“我都这把年纪了,唯愿你们兄妹三人好生度日,泉下见着她,我也能心中无愧。”

“义父宝刀未老,两万大军五千水师,全都仰仗义父决策。”凌赫很是恭敬,“我去换些热汤,彻底暖热了再敷层药膏,您今夜能睡个好觉。”

他出了房门,零星有雪花飘落,有机灵的军士想来接过他手里的铜壶,他随手一递。

他走到城墙边,此处外侧是羡山,山林隐没在无边的夜色之中,或许一夜过去,满山皑皑,还这天地一片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