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章 剧毒五族 4K
约二十年前，天下并不是非常太平。
圣武帝先后扫除外勤、整顿朝纲，此时又不得不在好不容易解决掉绝天会之后，与异族、北国蛮族大战，天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可这能怪圣武帝叶承天吗？
在他继位之前，盛晋已经流露出衰败之象，先帝好大喜功，天下虽然表面光鲜，可已经是遍地蚁穴、满目疮痍，圣武帝接手的，是一个烂无可烂的烂摊子，甚至就连他所面对的那些敌人，都没有一个是因为他而出现的，不管是外戚、权臣，亦或者是绝天会，都是他在登基之前，就已经扰乱这个天下的存在，至于异族与蛮族，更是跟他完全没关系的玩意儿，自从登基之后没有一天好觉的圣武帝亦是从未抱怨，面对一个新的挑战，又一次迎了上去。
天下并不太平。
各处都有起义，到处都有流匪。
但——
对于济世阁来说，这一切，却似乎是井中月、水中花，完全没有什么真实感。
似乎不管是朝廷还是江湖人，在争斗之中，都默默地将他们无视，就连狼州的人，都因为要面对异族，没工夫自相残杀，管不着济世阁，于是这济世阁，就在这乱世之中，成为了天下少有的避风港，没有人会去打扰他们，济世阁也在这种时候，多收下了许多战争孤儿，为如今济世阁的盛况打好了基础。
可是——
医者仁心。
济世阁草创之时，就是因为前朝朝政混乱，济世阁先贤们汇集起来，想要为天下万民、天下医者创造一个避风之处。
可避风港是有了，最后却仅仅只成了济世阁医者自己独有？
这种事，罗卫，难以接受。
他们济世阁，应当在这等时候，光照天下，为天下万民解救苦难，若是有人有病，便该治人，若是天下有病，那么便该治世！
“罗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二十多年前，葛根与现在长得一般无二，都是一副年轻人的模样，但这个时候他在济世阁内的地位，可不像现在这样，当他出言发问，之后，罗卫立刻恭敬的行礼，开口问好。
“老师。”原来，这葛根，竟是罗曼之父、济世阁阁主罗卫之师！而在听到葛根的问题之后，罗卫稍微沉吟片刻之后，便毫不犹豫地继续开口说，“我很清楚我自己在干什么。天下大乱，如今我济世阁怎么可以独善其身？此时此刻，正是我等奉献自我，治世救人、悬壶济世之时！
老师，就在我说话的这个空档，或许就有我中原同胞被人残害，或许就有某个家庭失去了他们的父亲，或许就有某个农人家中妇女被异族掳走，粮食被毁、田舍被焚——卫实在是无法静下来，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你妻子如今刚刚有喜，算算时间不过两个多月，你要让还没出生的罗曼，担忧他未来父亲吗？”
“老师，正因为我已经有了后人，所以我才明白！”罗卫与罗曼很像，一样的正直，一样的善良，但比起罗曼来，他更加果断，也更加敏锐，他拍着胸脯，丝毫不害怕自己的老师，与其对视，说，“罗曼需要一个父亲，天下百姓他们的孩子，也需要父亲；罗曼需要一个和谐的世界来让他长大，那些孩子们，也需要一个美丽的世界！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在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丑陋的、疯狂的，不明所以的混账世界，我更不希望他们在这种世界长大，变得一样的混账，一样地糟糕！”
“你——”葛根看着自己的学生，整个人呆住了。
在他身上，他仿佛能看到济世阁先贤们的样子，他仿佛能看到曾经济世阁医者们的勇气，可正是这样，他反而有些畏惧、有些退缩。
见葛根不说话，罗卫认认真真地对着葛根拜了一下。
葛根只是他医道上的老师。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
现在，他想要做葛根人道上的老师。
但，就在他将要踏步之时，葛根再度喊住了他。
“等等——”
听到老师的呼喊，葛根面上挂起了一个惊喜的笑容。
莫非老师终于愿意与自己一同行事了？
他知道葛根早就有了成为宗师的才能，只是限于某个原因，迟迟无法突破宗师。他只是个普通的医者，并不是特别擅长武功，但他听说过，宗师所需的，乃是“人道”。
老师终于想通了？
他非常高兴。
只是，葛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意外而迷茫。
“既然你坚持的话，那我也阻止不了你——但在这之前，你先跟我来一趟。”
罗卫皱起眉头，困惑地看向老师。
他不明白葛根此时在干什么。
葛根没有多言，他带着罗卫，走向济世阁的深处，绕过一堆的房屋，来到了济世阁的祠堂，在这里，供奉着济世阁无数先贤的牌位，而在牌位最高、最中心的位置，则是他们罗氏一族的祖先。
莫非老师是要让自己对着列祖列宗行礼？
他心中非常有底气——
无所谓，没有关系！
他相信，就算是亲自面对这些先贤，他也有底气直面他们，说出他现在的想法！
然而，他依旧没有猜中葛根的行为，反而目瞪口呆地看着葛根轻轻地按了一下祠堂内的暗门，缓缓地启动了某个机关，打开了一条密道。
济世阁祠堂中，竟然有密道！？
他在这里生活了接近三十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情！
“既然你也有你自己的想法了，那么...我也该告诉你真相了。”
罗卫张大了嘴巴，震惊地跟着葛根前行。
“我在济世阁已经生活了二十年，二十年前，我与你父亲一同在【终极拳馆】拜师学艺，后来一同钻研医道，创出了这【极速疗治】之法。”葛根幽幽地说着一些话，一旁的罗卫也时不时点头。
这些事情他有所听闻。
“但...差不多十七年前吧，他忽然找上我，说他命不久矣，希望我能代为守护济世阁，代为照看你们罗家。”
“嗯...”罗卫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他父亲也是一等一的医者，有办法发现自己的病症也不是难事。
“你一直以为，你父亲是因为练功除了岔子，所以才意外离世，将济世阁留给了你，实际上并不是这样...”葛根一边走，一边顺手点起蜡烛，拖着一个小灯盏，带着罗卫走向密室。
片刻之后，两人走进了一个密室之中，罗卫本以为这密室中，有着什么惊人武学，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祠堂的密室之中，竟然是另一个【祠堂】，只是这祠堂之上，并没有他熟悉的人，取而代之，则是一些他都没听说过的人。
“这些是？”
“他们是【真正济世阁】的创建者。”
“？”罗卫呆了一下，忍不住拍了拍脑袋，再次开口，“不好意思，老师，您能再说一次吗？我好像听错了？”
“你没听错——你听到的，就是我跟你说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济世阁的【创建者】。”
罗卫张大了嘴巴，扫了一眼四周的布置，盯向葛根，想要葛根给他一个答案。
“你还不明白吗？”葛根甩了一下衣服，回过头来，看向罗卫，“【罗家】从最开始，就不是【济世阁】的创建者，真正的济世阁创建者，是曾经的罗家对头，罗家只是在济世阁初创之后，伙同自身其他同道——【剧毒五族】，一同谋害济世阁，鸠占鹊巢的【恶贼】。”
罗卫震惊地连退数步，嘭地撞到墙上，墙上的柜子被罗卫的力量撞到，一本书从书柜上坠落，罗卫低头看了一眼，就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分魂魔影》。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罗卫完全无法接受，一点儿也不，“我罗家率领济世阁，在天下行医百年，免费为无数民众诊治...怎么可能...绝对没可能啊..老师，你一定在骗我吧？你想让我留在济世阁——”
看着罗卫仿佛世界都塌了的神情，葛根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我又何尝不希望我是在骗你？
但——这些事情，都是你父告知我的，而我，只是一个转达之人。”
葛根缓缓地走到罗卫身前，将《分魂魔影》的秘籍捡起，扑打了一下上面的灰，又放回原位：“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里济世阁】吧？”
罗卫点了点头。
“你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济世阁内会有这种组织，你一直都想直接取缔...但你可能根本没想过...
你觉得，一个在战乱时间，由一群平凡医者组成的松散联盟，真的能找到一个无敌的高手吗？”葛根缓缓地将秘籍放回原处，一边又开口说，“你真的认为，一群比菩萨还要心善的人，真的能狠下手【立威】吗？
真正的真相是，当年你罗家先祖，手段很辣、阴毒，乃是天下最强的毒师，所有敢跟你们罗家作对的人，最后下场都是惨死——包括济世阁的创建者，而当罗家鸠占鹊巢，裹挟着剩余的几个医者先贤，摇身一变走到台前，成了【济世阁】的高人、善人，他们也终于可以不用再东躲西藏，有了明面上的身份。
但脏活累活还要有人干，【里济世阁】，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罗卫嘴巴张开又闭上，整个人混乱无比，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昏昏沉沉，根本想不明白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直以来，引以自豪的身份是虚假的，不仅如此，反而是一个窃取胜利果实的欺天大盗，一个有可能害人无数的黑暗势力...
“那——那那些牌位，那那些牌位又是为何？”罗卫大脑一片空白，可还是忍不住接着问。
既然这些人只是罗家手下亡魂，又何必祭奠？
“...不知道是诅咒还是你们罗家长久与毒物相处的原因，自从济世阁成立，自从盛晋朝立国以来...你们罗家，就没有长命之人，最长寿者，也不过三十余岁，而其余的大多数，在二十五岁便已经死去。
罗家的先祖们以为是这些人九泉之下诅咒罗氏，为了解决【怨念】，就在祠堂下供奉起他们来，希望能减轻他们的怨气。”
罗卫长了张嘴巴。
难怪父亲一直叫我早点儿娶妻生子，难怪我从来没听过爷爷，难怪...
这一刻，罗卫终于彻底的明白，也终于愿意相信眼前的现实。
他们罗家，确确实实，便是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现在，他又怎么有脸去借济世阁“先贤”之名？哪怕那些“先贤”确确实实在那个时代做了很多好事，可他们背后，则是成片成片的血海尸山！
葛根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受了老友的请求，帮他在合适的时间，告诉儿子真相罢了。
对他来说，罗家、济世阁究竟怎样，都无所谓。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法？”葛根问了一声。
罗卫大脑空白，倚着墙壁，久久不能言语。
“当今【里济世阁】中，还有知道当年真相的吗？”
“自然有，自然也有已经不知道的。”葛根回。
时间是无情的利刃，除了罗家这种因为特殊情况，代代相传的，其他的几家，真不一定会把这种“小事儿”记在心中。
“但他们，还在利用【里济世阁】做他们想要做的恶对吧？”
“自然也有，自然也有已经不知道的。”
罗卫沉默了许久。
他的想法，改变了。
对百姓的援助，自然可以继续，但不该由他领头，而是让各地济世阁的负责人自主判断。
他需要做的，不是这些事情。
屋子中似乎有蝙蝠飞过，罗卫晃了晃眼，又似乎并没有蝙蝠，他将葛根放下的那本《分魂魔影》重新拿到手里，朝着葛根，咬了咬牙，说：“老师，学这个，能变强吗？”
“自然。”分魂魔影，是罗家先祖最强的几门魔功之一，那自然，也最适合罗家之人学习。
罗卫点了点头，将书本贴身放好。
罗家之血，充满了罪恶，而他，应该去洗刷这份罪恶——从清理那一个个的家族开始。
自此之后，罗卫白日是济世阁的阁主，夜晚则是追缉【剧毒五族】的蒙面大侠，直至...
他忽然失踪。
再到今天，他的尸体莫名出现，又勾起了葛根的回忆。
而这个时候，荀武也终于在无数的档案之中，找到了一个身份最为【尊贵】的“葛根”——已故济世阁阁主罗卫之师，济世阁【金医】，济世阁【拳师】，宗师高手...
葛根！
“会是他吗？”看着略有神韵的画像，荀武眼中闪着淡淡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