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底层那扇书柜门还开着, 许意问完后,弯下腰准备关上。
她犹豫半秒,尝试留了跟刚才一样窄的小缝,然后拉周之越去不远处站着, 守株待兔。
没过多久, 凯撒小帝果然迈着小猫步走过来,先把脑袋塞进去, 然后身子也像**一样钻进去。
整个猫都进柜子时, 门还被带得又往里收了些, 看起来那条缝就更小。
破案了。
许意看向周之越,催促道:“欸, 怎么不说话?问你呢。”
周之越低垂着眼眸, 视线也落在书柜门上。
“真的想知道?”
许意笑了下:“你还学会吊人胃口了。我当然想知道,不然问你做什么。”
片刻, 周之越缓缓说:“之前几年,我晚上经常做梦。梦到你突然回来了,然后我们重新...”
他顿了顿, 表情不太自然地说:“如果真有这样一天, 你回来, 家里也正好有猫,这种白色的,小圆脸, 你应该会喜欢。”
闻言,许意感觉心里一阵酸涩,声音也随之变得柔缓:“那...这房子的装修, 也是因为这个?我记得,你以前也说过, 喜欢那种灰色调的现代风...”
周之越很轻地“嗯”了声。
许意咬了下唇,先拉住他的手,握紧了些,又觉得不够,伸手拥住他。
周之越没反手抱她,静了好半晌后,很低地说:“是不是有点...”
他还是没能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词,但总之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许意似是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额头抵在他胸前,声音有点闷:“没有。”
“我只会觉得,还好我回来了,还好我找房子找到你的。唉,你说这会不会是天意...”
“......”
听到“天意”两个字,周之越没敢应和,只是也抬手抱住她。
拥抱最终被猫叫声打断。
凯撒小帝大概是想出来,从柜子里拱了拱门,结果没拱开,门反而回弹了一下,彻底关严实。
里面传出求助的“喵喵”叫声。
许意松开手,去把柜子门给它拉开,顺便教训几句:“你不要哪里都钻,万一我们刚好不在家,你说不定一整天都出不来。”
凯撒小帝明显不是会乖乖听教育的那种猫,小跑着就走远了。
许意正准备关上门,看到里面放着几盒药。有的就是常规的退烧、消炎药,布洛芬、头孢什么的,但有一盒的名字从来没见过。
她一边拿出来,一边念:“佐匹克隆,这是什么药。”
说着,一方面也是出于好奇,拆开包装,打算拿说明书出来看看。
取出说明书的同时,也看见里面那板的药片缺了一大半。
周之越伸手抢过来,全部装回盒子里。
许意还没来得及,就只看见了作用功效的头两个词:镇静、抗焦虑。
她紧张兮兮地抬起头,盯着周之越,眉头拧得像麻花:“你...是有什么精神问题吗...怎么也不告诉我啊,你怎么了?”
“......”
周之越看到她着急又担心的表情,只好坦言道:“不是,这就是安眠药的一种。我之前偶尔睡不着觉,去医院开的。”
许意眉头舒展了些,但还是不大相信。
因为在这一点上,她和周之越有点像,都是逢大事不喜欢报忧的性格。
她观察着他说话的表情,问:“真的?你不能骗我。”
周之越眼神倒很是诚恳:“真的。”
许意:“骗人是小狗。”
周之越:“...嗯。骗人是小狗。”
许意还是不太放心,伸出手:“不行,你得给我看看。”
周之越略有几分无奈,把盒子重新递还给她。
许意又拿出说明书,果然看到了作用功效后半段还写着:「催眠...适用于失眠症的短期治疗,帮助患者快速入睡,延长睡眠时间,减少夜间觉醒次数...*」
她这才松了口气,把药放回去。
“什么时候吃得啊?”
周之越关上柜门,牵着她出去。
他语气清淡地说:“刚回国的时候,时差原因。”
许意看向他:“那之前...你有失眠过吗?”
周之越正要开口,她又厉声补充:“不许骗我,不然你死定了。”
“...嗯。就刚毕业的时候也。”他顿了下,说:“偶尔。”
事实上,刚分开的那两年,周之越夜里失眠的频率要比他说的“偶尔”更高一些。
先开始失眠,吃褪黑素就有用。但睡着之后,尤其到后半夜,也总是觉得睡不安稳,神经依旧在活动,一个梦接着一个梦,都跟许意有关,醒来也觉得很累。
后来吃褪黑素也睡不着了,失眠的程度开始影响白天的状态。
他不能接受因为这事让生活浑浑噩噩,除了感情之外,他还有许多课题和研究工作必须完成。
于是去看了医生,又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安眠药。
时间不能治愈一切,但的确也是剂良药。近两年,他睡眠状态稍微好转些。
可回国之后,北阳这座城市,到处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痕迹,他又开始失眠,直到许意住进来。
......
出了书房,许意看向他,回忆着说:“那现在好了,感觉这几天晚上...你睡得也挺好的。”
周之越握她的手用力了些,低声:“因为有你一起。”
许意叹了声气。正准备说点什么,突然感觉小腹坠坠的疼痛。
“我回下房间,好像...来姨妈了。”
周之越松开手:“好。”
许意回到房间,几步路之后,疼痛感就加剧。
好巧不巧,这次又赶上她刚才穿一条睡裤去冰天雪地里转了一圈。
从卫生间出去,她干脆躺在**,喊周之越。
刚叫了一声,周之越就端着热红糖水和止痛药进来,坐在她身边。
“是不是肚子痛,刚才在外面着凉了。”
许意很是乖巧地点头,接过他递来的药,就着红糖水吃下去。
她把杯子放回床头柜,周之越又端给她:“多喝一点。”
“噢,好。”
许意又喝了半杯。
安静一会儿后,她说:“好像还有点饿,刚才在楼下走太久了...”
周之越摸了下她的头发,问:“想吃什么,外卖还是?”
许意马上说:“小馄饨,热热带汤的那种,冰箱里好像有速冻的,还有紫菜蛋花汤料。”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他。
“好。”周之越笑了下,站起身:“我去煮。”
等他出去,许意躺在**,莫名感觉这次来姨妈,肚子都好像没那么痛了。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周之越就拿着碗和小勺子进来,把煮好的小馄饨放在床头柜上。
许意斜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喝汤吃馄饨。
周之越又拿来平板,放了集蜡笔小新给她看。
许意吃到一半,星星眼看向他:“周之越,我觉得好幸福啊,就像公主一样。”
周之越挑了下眉,“之前不就是这样。”
许意笑着,小声说:“当时不知道珍惜。”
从小到大在家,她也是被父母当小公主一样宠着,直到家里出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也没人会再像这样照顾她。
她又抬头望了眼周之越,“我想拍张照。”
碗里的馄饨没了,汤都快见底,周之越说:“...你都快吃完了。”
许意抿抿唇:“没关系。就是想记住现在。”
万一以后又没这样的日子了,还可以翻出来看看。
周之越把她的手机拿进来,许意拍完照,忽然想到被她删除后上传到网盘的那些照片。
还好有备份。
等哪天时间充足,她得全部从网盘下载回来。
......
这天晚上,两人很早就洗漱完上床。
一来是许意生理期,本就不想动,二来是想跟他多躺一会儿。
熄了灯,许意想到刚才的安眠药,翻身去抱他,很小声地说:“其实刚毕业回家,我也偶尔会睡不着。”
但当时家里事多,睡眠时间本就很少,大多时候,都是累到睡着。
周之越搂着她腰:“有原因吗?”
许意只说了一部分原因,声音比蚊子还小:“有时候,会很想你...”
周之越呼吸一滞,静了片刻,最终还是问她:“那为什么会要分手。”
他补充:“还分得挺洒脱彻底。我一直以为,你完全不会想的。”
许意深呼吸,不太有底气地说:“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我现在,不是很想说...”
“可以吗?”
周之越:“当然。”
又抱了一会儿,许意有些明知故问地出声:“那你失眠也是因为...我吗?”
周之越眉头微动,虽然很不喜欢、也不习惯直接这么表达,那借着夜色,还是想告诉她一次。
他声音很沉,就在她耳边,越来越小:“嗯。我也会,很想你。”
许意心跳很快,就像有根弦被拉着似的,胸中有一种奇怪的冲动,撑起胳膊,压在他身上,然后吻下去。
很快,天旋地转,被换到了下面,吻也变得被动,周之越反客为主,跟上次一样激烈的吻。
结束后,他趟回去,呼吸很沉,明显压抑着什么情绪。
许意酝酿了好久情绪和措辞,一方面也是仗着今天什么都做不了,轻轻叫他一声:“周之越。”
“嗯?”
“我想睡你。”
漆黑的卧室,今天窗帘也完全拉严了,看不见她脸有多红,但她还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周之越:“......”
他甚至被气笑,“早不说,今天生理期就说,你是故意的?”
许意不否认,但还是把锅甩给他:“你也没说,我还以为你不想呢。”
周之越深吸一口气,喉结微动,低哑道:“怎么会,怕你还不想那么快,我...”
其实每天都想。
话没说完,但许意也不好意思问了。她觉得,人的脸皮厚度也许是天生的,跟之前一样,先“挑事”的是她,先不好意思的也是她。
周之越呼吸很沉,刚才又在**亲了一次,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受。
本不想轻易放过她,真的做不了,至少可以做点别的。但又考虑她生理期不舒服,还是不舍得让她帮忙。
大约两分钟后,他从**起来,出卧室,进了隔壁房间的浴室。
许意看到他的背影,当然也没问他去做什么。
再回来时,夜也已经深了。旁边的位置陷下去一块,闻到熟悉的沐浴液香味,许意默默挪到他怀里,阖上眼:“晚安哦。”
-
周四这天,同时赶上三个“大日子”。
许意打狂犬疫苗第三针、凯撒小帝打妙三多疫苗第二针、周之越的祖父过八十大寿。
因为要打疫苗,许意请了半天假,周之越上午也没去公司。
原以为能趁机睡个懒觉,不成想一大清早,七点刚过,周之越的手机就一直响。
许意睡得迷迷糊糊,半眯着眼,幽怨的语气:“闹钟吗,诶,你怎么不关。”
周之越这个点被吵醒,也有点心烦,摸过手机看了眼:“家里电话。”
许意“噢”了声:“那你接吧。”
他躺在**,按着接听键,听筒靠近耳朵。
传来父亲周伯靖的声音:“昨天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你弟也没回,都没看到吗?”
周之越蹙了下眉:“我没看到,周亦行我不知道。”
周伯靖命令的口气:“今天老爷子八十大寿,下午四点,你去家里老宅,叫你弟一起来。”
周之越:“我下午开会,晚上过去。”
周伯靖:“不行,把会取消了。老爷子最重视一家团圆,他生日,我们一早就过来了,你们小辈最迟也得下午到,晚上才来算怎么回事。”
“......”
周之越回家次数不多,也懒得掰扯,左右就是去一趟的事,“行吧。”
周伯靖:“别忘了叫你弟,我这边还忙着,挂了。”
电话漏音,里面说话声音不小,许意也听得很清楚。
她翻了个身面对他,困倦地问:“你爷爷过生日?”
周之越:“嗯,我下午得去一趟。”
许意应了声“好”。
大学的时候,就大概听周之越说过,他们家亲人之间关系很淡薄,基本就是些利益关系。父母也没空管他,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丢给保姆和家庭教师。
家族企业,生意又大,股权基本还都掌握在祖父手里,叔伯姑妈一群人,跟古代争皇位似的,互相算计来算计去。
又睡了两小时回笼觉,吃过早饭,周之越身负重任,先载着许意去医院打狂犬疫苗,又回来接上凯撒小帝去宠物医院打疫苗。
都搞定之后,他送凯撒小帝回家,送许意去公司,打电话通知周亦行,随后叫司机载他回周家老宅。
-
房子在北阳郊区,独栋三层别墅,加起来上千平米,装修也走浮夸奢华风。
老爷子当年是白手起家,年轻时日子很难过,现在事业有成,年纪又上来之后,衣食住行都讲究排面。
周之越和周亦行差不多同时到,不早不晚四点整。在一楼大厅遇见时,一大群亲戚正虚情假意地寒暄,话里话外都在试探。
周之越还好,平时就没什么表情。周亦行就不一样,明显笑得很假,跟人说完话,差点就没忍住翻个白眼。
安静了没一分钟,周之越的叔叔周季军又走过来,笑着拍拍他肩膀:“回国了。前阵子听你爸说,最近在跟朋友创业搞芯片?”
周之越:“对,公司也是刚起步。”
周季军笑:“芯片好啊,高新技术产业,到时候做大了,你把公司给朋友管,还能去接管你爸的宏峰建设。”
周之越淡道:“暂时没这个想法,芯片行业的发展近几年也不如以前了,精力有限。”
周季军:“那周亦行这不是过两年就毕业了,到时候你们两兄弟联手,把我手里的金信能源也接手过去,我也能退休享清福了。”
周之越:“您还年轻,也不怕没人接手公司。还有堂弟堂妹在。”
周季军:“周佯啊,你爸没跟你说吗,毕业之后就去基层了,打算从政呢,等回北阳之后,对家里是能有帮助,但具体经营管理这些肯定指不上他。周辰还在上高中,以后也未必是这块料。”
......
几小时过去,一直到晚上的饭局,都是在说这些,周之越感觉比写了一整天程序还累。
终于,到晚上祝寿的饭局结束,周伯靖又把周之越和周亦行叫过去,严肃地说了让他俩趁早回家里公司的事。
两人都跟以前态度一样,毫不犹豫地拒绝,然后再由周亦行笑嘻嘻地吹几句彩虹屁,说爸还年轻,公司有您就够了。
只是说了二十多分钟,还是没少挨骂。
好不容易从老宅离开,周亦行蹭周之越的车,让他司机顺道送他回学校那边。
车里,周亦行忍不住先吐槽:“每次说来说去就是那么几句,我对未来还不能有点自己的规划了,还上纲上线的。”
周之越靠在座椅上,语气困倦:“听过就算了,反正腿长在自己身上。”
周亦行笑了声:“哥,你现在就特别像那句俗话说的,死猪不怕开水烫。”
“......”
周之越冷冷瞥他一眼:“会说人话吗。”
周亦行:“反正就差不多这个意思,你能意会就行。”
老宅离市区太远,车开到半路,司机停到附近一个休息站上洗手间。
车里空调暖气太闷,两人也下车透气。
周亦行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给周之越一支。
周之越看向他:“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周亦行:“就最近。”
周之越也懒得跟他说什么抽烟有害身体健康的话,接过烟,低头点燃。
一支烟抽完,司机也回来了,继续开车往市区走。
先把周亦行送回北阳大学附近,又送周之越回九里清江。
-
进家门,已经快11点。
许意躺在沙发上,手里拿了包薯片,电视上放着最新的一部多啦a梦大电影。
听到动静,转回头,扬起唇角:“你回来了。”
“嗯。”
周之越在玄关处看见人,一下午积攒的烦躁心情顿时就没了,换鞋进去,没着急换衣服,先坐到她旁边。
他表情也温和了些,看着她问:“几点下班的?”
许意放下薯片,捏了下他的手:“九点多,刚回来没多久。”
周之越摸摸她的头:“困了吗?”
许意:“有点,不过等我把这个电影看完吧。”
“好。”周之越靠近了些,低声:“抱一下。”
许意扬起唇角,坐着的姿势,侧身去抱他的腰。
她抬头,很轻地亲了下他的唇角。
突然,许意和他拉开些距离,松开手,眉头皱了下,脸色一沉:“哼!”
周之越:“?”
他有点不明所以:“怎么了。”
许意瞪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抽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