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40章

七个剑修的尸骨埋在一座高塔下, 这事旁人细想瘆得慌,亲友细想吐血。

甄业章已经吐了第四回 了,连日奔波和重伤、合欢毒一起折腾, 最终半死不活地晕在晗色身上。晗色不好推开,又掏了一颗灵珠捏爆把灵力渡给他, 但他还是昏迷不醒。

纪信林施针的手微抖,嘴里碎碎念:“老甄你振作点,守住心脉啊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知道的, 我除了医治人是打不了架的,你要是倒下了, 谁来替你师弟们查清真相和报仇? ”

晗色看了一会情况,问纪信林:“他身上的伤都是因为围剿鸣浮山么?”

“是啊,那黑蛟入魔引了天雷, 波及了一堆倒霉催的。”纪信林取三根银针扎在甄业章脑门上,“他倒霉得最离谱,还被叫去找黑蛟的记忆,那搜魂术最容易反噬施术者, 伤上加伤……对了,曹匿,你的脑子也被人用过搜魂术。”

“嗯。”晗色磕了下犬齿,“那他搜出了什么记忆么?”

“老甄找出了三百年前那个守山人周倚玉的模样,跟大家都在找的周隐长得一模一样,还有就是天鼎山的风景……可是只有大山内部有什么用呢?仙盟的长老们要的是怎么进天鼎的情报。”纪信林眼圈红了些, “那帮老家伙最开始还不相信他呢, 雷宗的长老就对老甄用搜魂术了, 真他娘的。老甄一醒,说什么都要离开鸣浮山,慌慌张张地到村子里去,却发现木心死了,你人也不见了,他更慌了,就一路带着伤找你了。”

余音在一旁直皱眉:“找他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怕见风就是雨的长老们搜完了他的记忆,觉得曹匿这家伙和鸣浮山拖泥带水,抓了他去研究。”纪信林施完最后一根银针,看看甄业章又看看那座高塔,眼泪刷地掉下来,“下山时一行人齐齐整整,现在八个师弟七具尸骨,也不知道最后一个师弟情况怎样……那个李鸣潮铁定有大问题,要让我抓住他,我揍死他!”

他们几人现在依旧隐身,避在大宅子外的林带里,晗色看了一会甄业章,扭头看向纪信林:“纪仙君,你先在这儿照顾他,我和余音去那座塔探探。来时我们都觉得那塔不对劲,看着邪里邪气的。”

纪信林有些犹豫:“你们行吗?万一遇上危险——”

余音不干了:“怎么就不行了?我抱着我哥跑,你们那些师弟没一个追得上我!”

晗色把甄业章推给纪信林,顺带拍了他两把脑袋:“不行我们会撤回来,放心吧。仙君你先在这儿,如果看到那个李少爷回他家,你就传一道召唤术喊我,不会打架会使召唤术吗?”

“……当然会了,老子是名门正派出来的!”

“那我们去瞧瞧了。”

纪信林跟他兜里的刺猬一样容易炸毛,晗色拍了两把便走,快步朝那高塔而去。

余音寸步不离,也有些犹豫:“哥哥,这里的人和事都很奇怪,这趟混水你真的要踩进去吗?”

晗色没有耐心磨叽,他直接到了村中心的高台下,仰头看那些光着膀子建塔的村人嘀咕:“中午来时,这塔还只有六层,现在都快建到七层了,怎么就刚刚好都是七?”

余音怔了下,也仰首去看:“七层高塔,七个仙修,倒像是什么献祭的邪术。”

“是很邪门。而且这时间也经不起推敲,平地起高塔,再快也要费好一段时间。甄业章他们来到这村子才三天,听纪信林的说法,那李少爷最快也是昨天才把其他师弟带了出去,他不可能算得这么仔细啊……”

晗色围着高塔快步走,避过来往的工人,塔的规模不算小了,虽说越往高层塔身越细窄进度越快,但塔基肯定是在甄业章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就堆好的。

“也许那群仙修的到来只是一个意外。”余音绞尽脑汁地和他一起想,“那个合欢宗的少爷回老家这里就是为了建塔,逮到剑修们之后发现正好可以凑活,就把其中七个人楔进塔底做祭品了?”

说着余音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赶紧伸手去握晗色的手,那蜷在衣兜里的刺猬冒出个头来,尖锐地啾了一声,像是附和。

啾完它又冒出头用刺扎了一下余音的手,余音哎哟一声松开,忿忿地打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刺猬缩回衣兜里去,叽叽啾啾的。

晗色摸摸衣兜,围着塔走了一圈回到原地,思绪忽然一闪,脸色白了:“余音,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个‘祭品’可能不是什么巧合,你记得李悠怎么说的?他说回家的还有合欢宗的六个师兄……加上他自己,李鸣潮正好带了七个修士回到这里。”

余音恍然:“对,不是巧合,那个少爷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晗色仰首看塔,一时之间有些头晕目眩。

那李悠那么相信自己的少爷,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是少爷手中的一个待死亡人选。

余音不解:“可是,献祭是献给谁?”

晗色磨了磨牙:“李悠说,祭山神用的。鸣浮山就有山神,这鬼地方也有?”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笑声:“李悠说得可真多啊。”

晗色和余音猛然齐回头,孰料背后无人,他们再转过来时,身前已经站了一道黑影。

晗色下意识地扑在余音面前,那道黑影已经朝他们喷出了一股黑雾。

黑雾像实质性的罗网,又像无孔不入的毒气,晗色连运转灵力抵御的空闲都没有,意识就已陷入模糊,别说撤回纪信林那儿,就连传一道召唤术提醒他们都来不及。

晕过去之前,他隐约听见那黑影的笑声:“称我的领地是鬼地方,有些过分了吧?”

*

晗色感觉陷入了沉睡,而一沉睡,他就容易做梦,或者说是回顾,回顾那个天鼎山里的,嚣厉和周倚玉梦一样的过往。

这一回的梦里,他还是借着周倚玉的壳子,清楚地看着少年的嚣厉。

但是这回的情形与之前不同,之前晗色看到的两人相处是极其融洽的,甚至可以说是爱意涌流的,可这回,周倚玉和嚣厉却更像是敌对者。

少年的嚣厉被迫单膝跪在他面前的雪地上,脸上浮现了大半的鲛鳞,脑袋上也冒出了两只鲛角,七窍都在冒血。不止七窍,他身上似乎还有许多看不见的伤口,鲜血从黑衣里滴滴答答地坠落出来,滴在洁白的雪地上,又瞬间被白雪吞噬。

晗色听见“自己”的声音:“宣誓。”

少年嚣厉抬起头来,绷得像一只穷途末路的困兽:“不可能……我虽然是妖,可我不当任何人的灵宠,不当奴隶。”

“你的护心鳞被剖了,灵脉因为透支断了,四肢百骸、心脉里流淌着金鳞鲛的剧毒,你走投无路。”周倚玉围着嚣厉缓步走,“做我的灵宠,我将舍你一半灵力,你能活,和守山人一样,至高无上地活。”

嚣厉往地上吐了一口血:“至高无上?别以为我不知道御宗的契奴灵兽是什么东西,不能活就不能活,至少我现在还是我,要是真和你签订契奴契,我连最后的自我都会失去,变成任你操控的傀儡,那还不如就地暴毙……”

他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越说气越短,吐的血越多,周倚玉表面淡定如千年老石,晗色却在梦里越发焦灼。

少年嚣厉没撑住多久,摇摇晃晃地向前栽倒,周倚玉终于伸出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而后一屈膝,面对面地跪在了嚣厉面前。

纵然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梦,晗色也感觉心要蹦出来了。

他隐在周倚玉的壳子里,亲眼看着“自己”将手贴上嚣厉的天灵盖,叹息一般地低喃:“可我不希望你暴毙,你好不容易让我看见了一丝曙光。抱歉,我需要你。”

一阵强悍的灵流将方圆数里的白雪激扬起来,白雪纷飞里,伴随着微弱的悲鸣,周倚玉在濒死的嚣厉身上刻下一个巨大的契奴印。

梦境里的时间飞快流转,白雪去繁花来,冬灭春生,盛夏竹醉日,嚣厉回头来,声音发抖地问他:“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周倚玉哑声:“为妖,斩断七方献祭;为魔……”

大梦在守山人没说完的尾音里中断,晗色睁开眼睛,仓惶地大口吸气,鬓边全是冷汗。还没回过神来,不远处就传来了低沉的说话声,他赶紧闭上嘴憋气,抖抖耳朵,眯着眼看情况。

他发现自己被一道锁链状的黑气吊在空中,身体难以动弹。周遭光线不够明亮,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个七棱的宽阔空间,这估计是在高塔里。除他之外,被吊在空中的还有八道身影,一个是余音,另外七个里,想来一个是甄业章最后的师弟,另六个是合欢宗的,全都不省人事。

“献祭阵已经成了大半,塔也将要完成,等第七层建好,我将另外七个祭品献给您。届时,我的神,你君临人间,我在你脚下。”

晗色屏声敛气看去,看见一个紫衣人跪在那道黑影面前,人是李鸣潮,影恐怕就是这鬼地方的山神,但黑成那样,说是邪神恐怕更恰当些。

“鸣潮啊。”

邪神伸出手去抚摸李鸣潮的天灵盖,姿态竟和晗色方才梦里的情形十分相似。

“你是我最忠诚的信徒。待我降世,你想要什么?”

李鸣潮仰首看祂:“神啊……我想要您君临,想要您灭世。”

晗色懵了:灭世?

邪神弯腰,用黑雾一样的身体拥抱跪着的李鸣潮:“你这么痛恨这个孕育了你我的世间么?”

李鸣潮声音沙哑:“这世间除了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邪神轻笑:“我懂了。这是你的所愿,也将是我的所愿。我们慢慢来,我的力量还不足,待塔建成,村里所有人来祭拜,我便先收割他们的性命,做我们灭世之途的第一步。”

晗色内心不住破口大骂,只觉得这一人一神不可理喻,他试着运转灵力挣脱,通身灵脉却仿佛被黏腻的绳索捆住,死活憋不出一个屁来。

他正奋斗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记钟声,那李鸣潮当即站起身来,沉声道:“神,第七层塔成了。我会让所有人都会来跪拜您。”

晗色眼珠子差点瞪得掉出来:卧槽!怎么这么快!我就睡了一觉做了一梦,塔怎么就成了?磨一碗豆腐渣都没这么快!

正疯狂吐槽,那邪神像是感知到什么,周遭平地起邪风,晗色被刮得眼睛一闭,再睁开时,邪神已悬空到了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草:哇啊啊啊啊啊要吓尿了!!

刺猬:苟、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