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替身和你说拜拜

第27章

炊烟于暮色里弥漫, 伴随着一声嗷嗷大叫的“非礼”,小村落里的居民都停下了手头活计,纷纷开门开窗挤出小脑袋来, 眼里闪烁着求知的八卦光芒。其中不仅有村民,还有配着剑的不少剑修。

然而看官们看到调戏的登徒子是剑修里最神通广大、最养眼的甄业章仙君, 被调戏的对象则是个满身泥、跷着一条腿、相貌平平的路人甲。

村民们:昂?

剑修们全体一头雾水:?

那路人甲猛地拍开甄仙君的手,蹦到木先生身后梗着脖子大喝:“你这人怎么回事?冷不丁地摸我的腰!”

村民们:哦豁!

剑修们瞬间后仰牙疼:!

炯炯眼神包围中,甄业章十分淡定,他的左手拇指从剑柄上松开, 眼睛看着自己的右手, 又含笑看向晗色:“奇了怪了……你竟真是过路人。”

晗色一听这话冷汗差点冒出来,联想方才这人用灵力刺探他灵脉, 似乎是怀疑他非人即妖。但他转念想到田稻小松鼠传给自己的换形术是如何精妙,便有了信心,挺直了胸膛凶巴巴地看着对方。

这时木先生出声解了他的围:“甄业章仙君, 曹兄弟脚上还有伤,您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带他去治疗一下可以么?”

晗色赶紧配合地做出疼痛的表情,甄业章笑了笑, 侧过身做了个送的手势:“自然,请。”

木先生客客气气地搀着晗色走过,擦肩时甄业章又笑了一句:“对了,木先生,你的夫人找到了吗?”

木先生微微凝滞,温声回:“谢仙君记挂。”

说罢他神色如常地带着晗色继续向前走。晗色悄悄瞟他一眼, 能感觉到这斯文清秀的书生骤然间有些灰暗。

到岔口时, 叽叽喳喳的小孩们一齐和木先生乖巧招手:“先生, 明天我还听你讲故事!”

木先生摸摸每一束和他告别的小冲天辫,笑意和煦:“好,明天讲。”

这堆毛扎扎又冲晗色比鬼脸:“大王八,你的脚要快点好哦!”

晗色也挨个揪小冲天辫:“叫我小曹哥,不许叫王八!”

小毛孩们呱呱唧唧,手拉手回自己家里去,在落日余晖湮灭前,撞入各自爹娘的怀抱。

只是寻常人间景,晗色也望得痴驻。

妖化生于天地,无父无母,无亲无友,因注定似的孤寥孑然,才对脱胎为人时睁开眼所见的第一个人念念不忘。

晗色又想着,若非妖,而凡人,是不是七情六欲更鲜活些,浮光一生更快活些?

“曹兄弟,这边走。”胡思乱想间,木先生搀着他往另一个岔口而去,越走小路越僻静,“你的脚还疼吗?”

晗色回神来:“没事没事,麻烦先生你了。”

“曹兄弟路上是遇到妖怪了吧?鸣浮山多妖,中有善恶,但看你衣襟撕**,想来遇到的是只饥肠辘辘的妖怪。一路奔逃到这,可还会惊惧?”

“会……”晗色有些呆,“先生,你们都知道鸣浮山里有妖?不怕吗?”

出乎他的意料,木先生看上去很是平和:“人间众生自有秩序。山川纵横,有人有兽,有妖亦有神,都是天地造物,怕不怕都在,不如平常看待。”

晗色吃了一惊:“我在林子里差点被一只犬妖吃了,后头还遇到了更脏更凶的一只大妖怪,他们都想把我吃了填饱肚子。先生,你们真不怕?”

话落,他想起这村子外面有一层结界,这看似朴实的小山村里还住着许多仙修,好像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脆弱。

木先生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随即摇头笑叹了一声:“生于斯,长于斯,习惯了。我们世代在此生息,山中人虔心信诚、供奉山神,倒是不曾有过谁人被妖怪……掳去的事迹。老人们都说,山神庇佑我等子民,约束此间三界,祂和山中众妖签有契约,不许妖怪伤我们。”

说完他轻嘲补了一句:“反过来,亦之。”

晗色听到山神二字,下意识想起那头圣洁而悲悯的白鹿,心中又暖又酸:“这样啊,那山神一定是顶顶好的神。”

木先生再嘲:“不过是奇谈。神在何处呢?我不曾见过。”

晗色想起白鹿和他说过的人间信仰渐弱神式微的话来,便轻声接了一句:“俗话说心诚则灵,信仰神也没什么坏处嘛。”

他一个小草妖,没什么所信也得了山神的相助,一出山门还得了凡人的友助,可见世间虽有凶恶,但也不乏纯善。决定了,今天开始做信徒去。

晗色要将自己说服成一个好信徒,但木先生开口时否决了他:“那还是算了,信奉水中月最无用。不仅无用,还伤身伤心。”

“……欸?”

“信不如行。”

正此时,这条幽僻的小路走到了尽头,夜色侵染村中明灭火烛,路边萤火虫的微光逐渐明亮,斑驳照出了一间简陋茅草屋。

木先生轻拍他的肩膀:“到药舍了,曹兄弟,小心门槛。”

药舍没有台阶,晗色抬着腿蹦进去,木先生熟练点上灯,搀他到做工粗糙的木椅上坐下。

“山野小村,药舍简陋,曹兄弟,你忍耐些。”木先生拍拍他肩膀,随即转身到一面墙壁前的简陋木架子上取东西。

晗色好奇地张望四周,感觉只稍吹一口大气就能把这小屋子掀了,饶是简陋如此,他也看得津津有味,安全感油然而生。

木先生取草药到一旁小石桌上捣,捣完取纱布浸上。他再出门打一盆清水摆放到晗色面前,撩衣便蹲下了:“曹兄弟,你先洗下脚,稍候我帮你包扎。”

晗色霎时受宠若惊:“我没事的!小伤小伤——”

木先生已令他把左脚放进了水盆里,入水污泥去,破袜剥足踝,皮肉翻开痂,他没忍住嘶了一声。

“且再忍忍。”木先生帮他洗过第一遭,又叹了口气,将浊水端去倒掉换一盆新的来,继续帮晗色洗伤脚。

晗色从没叫人这么照料过,手脚和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局促到身体僵硬,眼圈也泛红:“木先生,要不我自己、自己来吧?”

木先生摇摇头,拿了干净毛巾给晗色擦干,用浸了药汁的纱布慢慢给晗色缠上。

这时他看到一片小小的叶子从这伤痕累累的足底凭空生出来,轻轻掉进浊水里,激起轻轻的涟漪。

木先生指尖微抖,他拂去了水中浮沉的叶子,一边继续缠纱布,一边说话:“曹兄弟说自己从山中来,从前是在鸣浮山里居住么?”

“唔……”晗色挠挠头,先前嘴快,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找补,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在林子里隐居。我不太清楚林子外的红尘,活得很是闭塞,有太多太多不知道的了。”

“自己一个人?”

“这倒不是,我……”他静了静,垂手诶嘿笑开,“木先生,那什么,说了你别不信啊。其实我记事起就是别人豢养的小奴,跟个笼中雀一样的小玩意。我那饲主喜怒无常的,有时还会发发疯,我受不了鸟气,就趁着他不留神,开了笼子滋溜滋溜跑出来了。”

木先生怔忡,出神了一会才绑好纱布,他抬头看晗色,眼里浮现了复杂的情绪:“你父母,你亲属,你友人呢?”

“我生来孤寡。没跑出来前,饲主算是我的一切,笼子里也有些心善人美的友人,他们待我比饲主可亲。不过……嗳,总之小命要紧。”晗色揩揩鼻子,“跑出来了,就算是无亲无故了吧。”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揩揩脸傻笑:“先生,我头一次跑出来,也不知道该去哪。你别看我瞧着贼眉鼠眼的,其实我真是个好人,你们这能收留我几天吗?你们有什么苦力活尽管交给我,我是个干活的好手,真的。”

木先生又笑叹一声:“曹兄弟,你只管在这住下吧。不必言说,你身上还有伤呢,有活也不能交给伤号去做啊。”

晗色喜出望外:“那我今晚在这住吗?”

“村里也没有多余的空屋了,曹兄弟,你要是不嫌弃,今晚就先暂住在这药舍里——”

“不嫌弃!”

晗色抢着接话,单脚蹦起来,端起地上的水盆利索地蹦到门外去倒掉,反倒惹得木先生喊了几声小心。

那盆掺杂着草叶和血丝的浊水一口气泼到地面上,和夜色融为一体。

是一场覆水难收的新生。

竹醉日之夜,嚣厉不眠。

他让山阳和方洛回去休息,自己便待在小竹屋里,对着明堂挂着的画像发呆。

心口还是在一阵一阵地绞痛,不祸刀捅出的口子太深,即便拿灵药堵上,伤口也还是在缓慢地渗出血,像是三千刀凌迟集中在心口。

但嚣厉庆幸有这一刀。他按着心口,每当察觉到心魔要作祟,要叫嚣着吞那小草妖时,他便让自己的血流得更多一些,好使自己脱力,令心魔和自己都没有力气发疯。

他望着画像混沌地想着,观涛此时应当已经出了鸣浮山,找到了那小草妖,带着他远离这里。

画像上的周倚玉如梦似幻,他越看越觉得不真实,最终还是拖着身体下了榻,一步一滴血地走到了桌案前,翻翻找找,找到了那本《晗色见闻录》。

嚣厉指尖摩挲着封面上字体的一笔一划,恍惚间萌生错觉,像是能错位时空地感应到晗色当时落笔的温度。

他小心翻开,第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记叙的东西也少,干巴巴的像是窝窝头。越往后越丰富,而且图文并茂,有些地方爱意浓重,夸人的话都是坦**的“我喜欢他”一句;有些地方口吐芬芳,骂人的话不带一字重复。

然后,见闻录在新春那天戛然而止,再没有记录新的东西。

那小家伙被逮回来,抹完记忆、配好情毒、养好伤醒来以后,再没有在自己的日记上啰啰嗦嗦地记叙。

嚣厉便也不知道,他面对着情毒在心的自己时,心里是个什么看法。

这潦草又细致的本子,他已经从头到尾地翻阅过许多次。小草妖的心智从懵懂到热烈,对他的情意从敬畏到喜爱,其间心路种种,细节琐碎,全部清晰可见。

嚣厉自己反而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魔由周倚玉三字浓缩成了晗色二字。

周倚玉像是梗在他心脏里的冰锥、主心骨,长时坚若磐石,按时寒冷刺骨。

晗色则像是一捧流经鲜花盛开之路的热泉,清澈见底,又馥郁芬芳,所过之处,冰雪消融。

剔除去主心骨,不知余生方向。可剜去热泉,不知余生何生。

他能想通周倚玉为何成了他三百年来的支柱,毕竟那守山人曾是他的主人。可是晗色,他想不明白。沉沦花之前,沉沦花之后,他都想不明白。

嚣厉放下见闻录,忽然想起那小家伙曾经神神秘地想自创话本,便翻箱倒柜地找。

最后他找到了一个绑上蝴蝶结的小匣子,嚣厉伸出沾了血的指尖解开蝴蝶结,解开的瞬间,匣子里的纸张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飞出来,铺满了竹屋内的夜色。

嚣厉怔怔地抬头,看着那些纸张漂浮到空中,工整的字一行行浮光,如同落笔人按照着四季轮转的顺序向他亲口描摹。

一浮又一沉的光,铺成浩大的未来展望。

那小妖落笔时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尽在这里。”

可原来藏了一匣子的故事,不是话本,是落笔人所设想的“嚣厉”与“晗色”的未来。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日出日落,花开草盛,叨叨碎碎,平凡而热烈。他的笔触描摹着一幅幅姿态各异的黑蛟和小草,相依偎,相安逸。

就像他当时甜滋滋所说的:“没错,我和你一块,我们一起安逸。春来赏雨,夏来种竹,秋来扫落叶,冬来一起冬眠——”

嚣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设想过的、憧憬过的草长莺飞和甜言蜜语。

夜里的时间凝固一般,一页一页,那展望一直写到了十年后,最后一页写了龙飞凤舞的几行字:“一十年已过,暂停笔到此。与君交杯欢,长夜解衣宽。汝亲亲小草落款,见之必须亲亲小草,啾。”

故事到此结束,所有光线消失,嚣厉以为它们会飞回匣子里保持原样,可是他没想到,纷纷扬扬的纸张在空中骤然燃烧。他来不及伸出手去挽留那些本该发生的未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化为灰烬,而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嚣厉一点灰烬也没捉到,一低头咳出满桌血点。

再一抬眼,整座竹屋里,到处都是那小草妖的踪迹。他在眼前走,他在眼前坐,他在眼前笑着伸手索求拥抱亲昵:“嚣厉,我喜欢你呀。”

嚣厉压制不住涌上喉头的血腥,他狼狈地捂住心口跌跌撞撞地离开竹屋。门前月光满地,屋檐下的风铃唱丧,眼前不远处站着一个提着酒坛的小草妖,言笑晏晏地冲他招手。

嚣厉走下台阶,心头血滴了满阶。

“晗色。”

他喃喃着向那幻象走去,满天的月光忽然被踏碎,一个人影降落到他面前,碎了他的无暇幻象。

“你不好好躺在**,跑出来干什么?”

嚣厉顷刻间清醒,抬眼看到眼前背着一个小包袱的观涛,眉头便拧了:“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走吗?”

观涛哟嚯一声:“行了,我看你还是挺精神的。为什么不走?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儿,老子他娘的出不去了。”

嚣厉站在满地血腥里,眉目亦沾了血腥气息:“嗯?”

“山外出大事了主上,得赶紧把其他兄弟都叫出来,仙门七大宗像是动了真格,正在连夜设阵围山。”观涛拍拍包袱,又一脸疑惑,“七大宗到底是怎么回事?鸣浮山外不是设了迷障吗,这群仙门的老家伙怎么突然找到通往这里的路了?”

嚣厉默了片刻:“迷障只对鸣浮山之外的人有效,对世代生活在鸣浮地界里的凡人没有效果,那群人的祖辈受山神庇佑,福泽不灭。”

观涛皱了眉,似乎是不相信世间还有神的论调,他只说自己亲眼看到的:“我还看到雷宗把他们压箱底的开天炮搬了出来,你现在伤成这个德性,鸣浮山的结界顶得住那炮火吗?”

“把他们轰回去就是了。”嚣厉扭头走向竹屋,“你正好趁乱出鸣浮山去。”

观涛整整身上的小包袱,露出个牙疼的表情:“我觉得我还是留下来帮忙比较好。七大宗也就算了,反正都是群乌合之众,你猜猜我还看见了谁?”

嚣厉懒得搭他的茬,撩衣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等他自己说。

观涛踟蹰了一会,一口低音炮沧桑不已:“主上,我前主子,你老舅,他也来了。”

嚣厉捂着心口的指间渗着血,依然无动于衷。

观涛认真道:“嚣厉,久寇老前辈掺和进来,就怕你真躲不过这一劫了。”

夜深,木先生回了他自己的住处,晗色自己坐在药舍的门槛上吹夜风,倚着小破门看夜幕繁星。这是第一个脱离鸣浮山的夜晚,理应欣喜若狂,但他一时竟抑制不住心酸。

他回想鸣浮山里一年多的日子,试图想从贫瘠得可怜的过往里找点混迹红尘的经验,但那些经验和今天出来的经历一比,顿觉毫无用武之地。他心智不够坚定,头发短见识也短。

他想自保,想生活,想纵欢。

晗色抠抠脚,忍不住自言自语:“可我以后又该去哪儿呢?这人间路不好走啊。”

“哪里不好走呢?”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略熟悉的声音,晗色抬头一望,只见那笑意欠揍的甄业章御剑立在月辉下,怎么看怎么讨人厌。

晗色假装被吓了一跳地啊出声,心里对他的警惕越发浓厚。他自己待在这,老半天也没察觉到周围有灵力波动,结果这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出现在头顶上,可见修为不弱。

他竖起大拇指敷衍地捧臭脚:“甄仙君真不愧是真仙君,大晚上居然还能飞,眼睛真好使!突然出来差点把我吓死了!”

甄业章笑了两声,御剑飞到他面前去:“没事。修仙之人自有法门,就算真不小心把曹兄弟吓死了,我也能施法将你的魂魄拉回来。”

晗色大晚上听出了鸡皮疙瘩:“哈哈,哈哈,这么厉害。”

甄业章负手看了一下周围,见没有好的落脚地,随手一挥衣袖变换出了石椅石桌,自来熟地朝他招手:“曹兄弟,深夜不得安眠,不如坐下来谈一谈心。”

晗色立马扶着小破门站起来:“呜哇好困呐,突然之间感觉好困呐……仙君你们修仙之人都能熬夜,我一个小凡人不行。我看夜色已深,有话不如明天再说,哈哈哈……”

他刚转过身想要进屋,就感觉有一只无形的手掰住了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到那石椅子上去。

晗色被拽得七荤八素,被迫坐在椅子上,心头火蹭蹭蹭起,当下就想抡起拳头揍他一拳。

那甄业章反倒言笑晏晏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凑到跟前去打量他:“小凡人,曹兄弟真是小凡人吗?”

“不然呢?”晗色皱着眉,凶巴巴地想挥开甄业章的爪子,但没挥成功。

他壮着胆子死撑场面,小嘴叭叭起来:“我说仙君你究竟图谋老子什么?我一个糙人,你一个仙人,干什么从见面到现在都对我动手动脚的!太不要脸面了吧仙君!”

他坚信这青年仙君没法看破自己的换形术,只要他自己不使用妖术露马脚,这货没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曹兄弟反应很大啊。”甄业章压根就不松手,还越按越用力,“在下只是想同曹兄弟交个朋友,何必反应这么激烈呢?”

晗色呆毛都炸了:“交朋友需要上手吗仙君?!非礼,非礼啊!”

甄业章屈指一弹,直接在周围设了一个结界,任由他放声大喊。晗色自然能感应到这厮在周围弄了一个隔音的结界,但他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扯着破喉咙嚎丧。

等他喊累了喘口气停下来,那甄业章从怀里凭空摸出一个酒葫芦递给他:“要是渴了,不妨小酌。”

晗色没脾气了,只得一把抓过那酒葫芦,举起来吨吨吨地喝。

甄业章这才松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曹兄弟好酒量,正对我脾气,我看我们很适合做朋友。”

晗色喝了半个肚子,喝到中途感觉有些不对,强行稳下来把酒葫芦啪地怼回了酒桌上:“谢谢仙君款待,但是做朋友什么的,我曹匿高攀不起!”

“我曹匿。”甄业章重复他的话,“曹兄弟这名字取的,着实妙。”

晗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正想破口展现一下自己雄厚的芬芳词语积累,他突然感觉到周身灵脉奇怪地烧了起来。

他忍不住瞟了一眼放在石桌上的酒葫芦,内里烧灼,后背却冒出了冷汗。

甄业章面色如常地观察他的反应,随手凭空变出一把折扇,风流倜傥地摇着扇子扇风:“我这酒可是上好的灵酒,凡人喝一口能强身健体,修仙者喝一口能提高修为,曹兄弟,喝完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种身轻如燕的飘飘之感?”

晗色挤出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难怪那酒这么……唔,奇妙。

甄业章笑开:“好喝吗?”

晗色悄无声息地压制住灵脉里的异样,生怕说多错多,只能攒着火气呵呵一笑:“哦,就是上头。”

“这酒有个俗名,叫毕露。”甄业章折扇扇得风流,“意思就是,妖怪喝了,能原形毕露的意思。”

晗色后槽牙咬紧,既气自己粗枝大叶,又疑惑这人到底是为什么而百般试探他。总之此时他特别想把右脚上的鞋扒下来,照着眼前这人的脸,呼一个整形的大耳刮子。

甄业章一手摇扇,一手伸来想碰他的脸:“曹兄弟,你看着好像不是很舒服,需要我帮你瞧瞧吗?”

晗色抬手,用力地把他的手打开:“不许挨老子!”

他这回的力气确实是大了些,甄业章甩着手挑眉:“曹兄弟,难受了可别强撑着——”

“我不难受,我只是膈应。”晗色嚯地站起来打断,他勉强压制住了烧起来的灵脉,但是脑子烧得有点不清楚了。

他指着甄业章的鼻子大喝:“喂,老子房里有人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大男人出门在外,守点夫德懂不懂?”

甄业章停下了摇扇子:“……”

作者有话要说:

观涛:你挡不住。

黑椒:小看我。

野男人二号:你挡不住。

小草:次奥,小看我?!

呱唧呱唧呱唧